我养的鱼他说他要吃了我

　　医生是个头发白了大半的中年人，带着圆框眼睛，穿着干净的白大褂，斯文礼貌，全身散发着“我是精英我是上了年纪老有经验的精英”气息。
　　人鱼在这个国家并不常见，那是隔着一片海岸另一个奇异国度的居民。
　　尤其这只人鱼受了不轻的外伤。
　　医生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叹气，一会儿望着阿比斯目露犹疑。
　　“……说吧，多少治疗费？！”
　　阿比斯早已看透了医生的把戏，芝麻大的病都能吹成病入膏肓了，虽然他的本事担得起，可阿比斯的存款担不起啊！
　　医生紧皱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笑呵呵道：“不多，六万八。”
　　“……你抢劫？！我很穷的啊！！”阿比斯顿时炸毛了，抱着撒了一半的鱼饲料郁闷道：“早知道就让训导士把他治好了再送来了。”
　　医生继续笑呵呵：“你治不治。”
　　“……治！”
　　……
　　阿比斯气冲冲的送走医生，郁闷一会儿，但一想到浴室还有条鱼，心情就稍微好了些，和买下那条鱼的钱比起来，治疗费零头都没到，这么一对比，忽然觉得治疗费好便宜。
　　以前总是看表妹他们养那些猫猫狗狗，打疫苗洗澡买零食的钱花的比给自己买东西的钱还要多，真人不如狗系列。
　　阿比斯当初还嘲笑她们败家，现在轮到自己的时候，总觉得打脸啪啪啪太响。
　　自己花钱买的宠物，不把他打理的漂漂亮亮的总觉得哪里亏了。
　　阿比斯揉了揉脸，回到浴室看了看人鱼。
　　浴缸里的水淡红一片，黑色长短不一的头发如海藻妖异的飘散在水中，顺着水流仿佛有生命似的微微浮动着，他没有重伤之人惯有的昏睡，他睁着那双锋利的眼睛，眉间紧紧皱着，身下乱舞的黑发，那一池子散发着腥味的水。
　　这是个危险的生物。
　　哪怕身受重伤，但全身依旧散发着不良暴戾的气息，就像帝都地下城那些混□□的一样。
　　阿比斯因为某些原因去过那里，那些人大抵都是这种“我不爽”的表情。
　　皱着眉，目光暴戾，眼刀子似的割的人生疼。
　　真是不得了啊……
　　好好的一条鱼怎么这副混混样子……
　　他是不是买到了不良鱼？还能退货么？
　　阿比斯还是比较喜欢听话点的宠物。
　　“你乖乖的，我喜欢听话的鱼。”
　　阿比斯靠近时，他下意识动了动鱼尾，可虚弱的身体让他无法做出攻击的姿态，眼睁睁的看着人类靠近，那白皙的脆弱的一折就断的手腕将他从浴缸里扶起，和人类温热陌生的肌肤接触，人鱼登时全身紧绷，呲牙咧嘴的朝着阿比斯低吼着，耳朵上的鳍威胁性的颤动着，抖落几滴透明的水珠。
　　“你真可爱。”
　　阿比斯下意识赞叹道，因为人鱼过于警惕暴戾的态度有些失落的心情缓和了些。
　　阿比斯想摸摸他，想了想，还是踌躇的收回了手，亲切笑道：“你别怕，我不尽量不碰到你。”
　　阿比斯将浴缸里的水放了，重新弄了一池子干净的凉水，将药剂倒进水中，液体坠进池子很快融入水里，中途接触空气蒸发出淡蓝色的水雾，在空中形成梦幻的蘑菇云然后渐渐消散。
　　“你的头发都打结了。”
　　阿比斯嘟囔着，手指扒拉着人鱼纠结的黑发，却没注意到人鱼瞬间僵直的身体。
　　人鱼蓝色的瞳孔放大，竖芒却更加尖锐的眯成一条缝，僵硬的半靠在边缘，身体下意识的紧绷起来，手臂上肌肉鼓起，海洋生物细腻的肌肤浮起暴戾锋利的线条，五指爪子僵直在水下，忘记了放松。
　　蓝色的鱼尾尾鳍因为受了刺激而不安的颤动着。
　　人类……
　　这个可恶的人类……
　　体温好高……
　　他的手碰到我的头皮了！
　　高级药剂带来的痊愈速度出乎意料，连人鱼之前迟钝的五感也回来了。
　　就像一直感冒鼻塞的人忽然闻到了浓烈的香气，躲都来不及躲，也越发清晰的察觉到人类的肌肤比他想象的还要芬芳娇嫩。
　　人类的温度。
　　人类身上的软香。
　　不同海洋生物的冰冷腥味，那几乎是只有在阳光下才能有的气味和几乎能灼伤人的温度。
　　最重要的是，他的手在碰他！
　　被碰到的地方在发麻，比海鳗的电流还要让人难受！
　　太太太太热了！
　　受伤的人鱼不再有先前的暴戾和威胁，乖巧的就像只大型宠物，动也不动，眼睛也不眨，盯着水面安安静静的，表情恍惚飘渺，可惜他还是不肯开口说话。
　　阿比斯将他打结的头发清理干净，皱眉看着似乎被利刃割断的头发，割断的角度很奇异，大概是从背后出刀，被人鱼躲开，但他的头发却没躲开。
　　盯着看的时间久了，阿比斯的视线一寸一寸人鱼那发丝的断口划过，想着有空带他去理发，等视线向上，讶异发现人鱼的脖子红成一片，连脸都没放过，绯红的颜色像是病毒迅速蔓延开来，阿比斯脸色当即白了。
　　“鱼啊！你怎么了！是不是药剂过敏了？！”阿比斯着急的问他。
　　人鱼紧抿着唇，一言不发，视线却飘飘然，危险的竖芒渐渐散开变成柔和的弧度，只是这柔和的也太过了，就像失去意识时的瞳孔扩散。
　　阿比斯心里一慌，半只脚迈进浴缸，抱着人鱼把他拖了出来。
　　鱼尾在浴缸里划出“哗哗”的水声，掀起一道小小的浪波。
　　无力的漂亮的蓝色大尾巴蔫蔫得掉在浴室的地板上，尾鳍下意识蹭了蹭冰凉的地板，人鱼的上半身却更红了，裸露的胸膛平静一片，没有起伏，仿佛震惊之下连呼吸都忘记了一般。
　　“鱼啊！鱼！”阿比斯坐在他腰腹部，按着他的肩膀摇来摇去。
　　“别死啊！！我第一次养宠物！我不会买到星期鱼了吧？？可是这才第一天啊！鱼啊你别吓我！”
　　人类炙热的呼吸喷吐在胸膛，糟糕……那只海鳗又来了……
　　人鱼颤抖着唇，惊恐的看着人类……的手。
　　他抓着人鱼的肩膀，纤细的手指印着人鱼结实的皮肤。
　　人鱼嘴唇动了动，像得了帕金森一样结巴：“可可可恶的人类！别，别，别碰我！”
　　人鱼的声线在少年和青年之间，压低的调子带着本人习惯性的戾气沙哑，却被细微的颤抖破坏了气势。
　　他艰涩僵硬的按住人类摇着他肩膀的手，炙热的柔软的……人类的手…
　　人鱼整条鱼都不好了，他对上阿比斯惊喜疑惑的眼睛，那一瞬，人鱼的表情扭曲的好像在哭。
　　“……喂，我快吐了，别摇了啊臭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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