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昌公主异闻录

作者:照水燃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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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文意


      不多时,两人来到一间阁楼前。南华扬声道,“徐郎来了。”

      徐家安往里走。只见整座阁楼色呈淡黄,室内不知以何物熏染,清甜芬芳。他一时贪看住,驻足不前,内室已有人快步走出,见到他,唤,“家安!”

      徐家安见面前女子颇为年轻,暗思,不知她是何人。南华已经在旁悄悄道,“公子,这便是您的母亲。”

      徐家安惊讶,脱口说,“你是我母亲?黄氏文意?”

      黄文意紧紧攥住桌沿,点头,“是我。”

      徐家安怔怔地端详她。她生的俊眼修眉,与自己的眉目是那样相仿,却如此年轻。在他的心中,母亲的形象一直是个年过三旬的中年妇人啊......

      有些拘谨地唤,“娘。”

      黄文意百感交集地应了,走过来,执住他的手道,“你这样大了,家安。记得最后一次见你,是十四年前,你满月之时。不知不觉就过去了这样久。”

      她的手指修长而冰冷,徐家安下意识地反手握住,心头涌起一点脚踏实地的感觉,他终于相信那是他的生母。低声又唤,“娘。”

      黄文意轻叹着点头,携他坐到了窗下软榻上,絮絮问他如何到了这里?一路上可曾经历了什么磨难?

      徐家安一一地说了,黄文意也耐心地侧耳聆听。忽然,她问,“家安,你父亲呢?”

      徐家安想开口说出真相,突然想起南华先前有所嘱咐,踌躇着。

      这一瞬的犹豫已落在黄文意眼中,她什么都明白了,嘴唇翕动。

      南华担忧道,“家主保重。”

      黄文意重新笑了起来,那笑却是寥落的,“人妖殊途,我早知这一日。”

      南华不敢接口,给徐家安使了个眼色,他会意,说起一路上的种种趣闻,“...后来多亏了一只小蜜蜂,帮我找到了这里。可惜刚刚进来的急,没顾得上她。”

      黄文意缓和了神色,问,“是哪只小蜜蜂?”

      徐家安道,“儿听府前僮仆唤它‘碧桃’。”

      他语音未落,南华已经噗嗤笑了起来。

      黄文意也露出了一个微笑,“南华,我素来说你养了一个好女儿。偏你嫌她吵闹,总拘着她。”

      徐家安这才知道,南华竟是碧桃的母亲。惊讶道,“南华姑娘已做了母亲?”

      有个女声笑道,“什么南华姑娘!你叫她一声南华婆婆,她那年纪也担得!”

      南华的脸一红,对黄文意抱怨,“婢子本不欲说年岁的,偏生三娘嘴快,什么都倒了出来!”对徐家安道,“既被三娘一猛子说破了,婢子索性也不瞒着了。婢子虽貌类少女,实已年过百岁。”

      徐家安尚在惊奇,那被称为“三娘”的女子已挑开帘子,走了进来。她大概十八九岁,生的艳丽而丰腴,一进来便盈盈拜倒,“参见家主。”

      黄文意温声叫了起来,“三娘,来,见过家安。”

      徐家安暗忖这女子穿着华贵,定是落花府中得脸的人物,不敢小觑,先开了口,“三娘好。”

      三娘笑吟吟地打量他,“早就听说家主有一位公子流落在外。今日一见,气韵风度果然不凡。”

      几人就此说起闲话来。过了小半个时辰,外间进来一个婢女,附耳对黄文意说了几句,她的眉目不自觉耸起。

      三娘一向伶俐,察言观色道,“家主有事便先去忙吧,妾着人安置家安。”

      黄文意点点头,温和看向徐家安,“等晚间娘忙完了,便去寻你。”

      徐家安心头一暖,点了点头。

      三娘眉目有一掠而过的羡然。她问黄文意,“家主,要不要安排家安与诸位郎君娘子相见?”

      黄文意的眉头微不可觉地一蹙,“暂时不用了。”

      三娘的神色微妙地一变,答了声是,恭敬送了她出去。而后转身回来,安排人打扫“飒风楼”。又送徐家安往飒风楼走,一边说,“家安,你既从此要住在黄家,那当以我族的序齿论名,改称黄十七郎。”

      她这句话来的突然。徐家安不由讶然,重复道,“十七郎?”

      三娘笑吟吟道,“你不知道,我们落花府的人丁,是整座鬼蜮中最兴旺的。”

      徐家安摸不准她的意思,但本能地觉得事有古怪,笑了一下,没继续说话。三娘略有失望。正好到了飒风楼,两人顺势作别。

      到了晚间,黄文意忙完事务,来到飒风楼。

      守门的僮仆齐齐道,“家主。”又向内道,“十七郎,家主来了。”

      黄文意听到他们的称呼,眉目瞬间冷了下去。南华见势不好,轻声呵斥,“谁让你们这样喊徐郎的?”

      那几个僮仆慌忙跪下,“小人们都是听的三娘子吩咐。”

      黄文意眉目布满阴霾。南华看着胆战心惊,压低声音怒问,“那三娘有没有同徐公子说起‘十七郎’这三个字的来历?”

      那几个僮仆忙摇头,“三娘只说到了按我族序齿,徐郎排行十七。具体怎么一回事,三娘不曾说。”

      黄文意微不可觉地松了口气,往里走。南华留在原地,低声又嘱咐了僮仆们几句。

      这一切,徐家安都不曾看见,此刻他在收拾房间。黄文意踏进房内,看见这一幕,原本冷峻的眉目立时柔软了下来,唤道,“家安。”

      徐家安抬头见到她,喜悦道,“娘,你来了!”

      母子二人相携着坐下。徐家安见黄文意脸上满是疲倦之色,关怀道,“娘是不是累着了?我倒杯茶给您吧。”

      黄文意制止了他,温和道,“不用了,家安。娘过来是想问问你,在这儿住的习惯吗?”

      徐家安点点头,“习惯。三娘万事都为儿子打点的妥帖。对了,娘,三娘是府中的管家吗?”

      黄文意眼中情绪复杂,隔了一会儿方“嗯”了声。

      徐家安奇道,“三娘怎么年纪轻轻就做了一府总管?”

      黄文意含糊道,“这个嘛...她从小就在府里做管事。”不欲多说,以旁言岔了过去。

      徐家安敏锐地察觉到了,却也顺从地没有多提,陪着黄文意说起闲话来。

      小半个时辰后,黄文意脸上流露出疲倦之色。徐家安道,“娘若累,便早点回去歇着吧。”

      黄文意歉然道,“本想好好陪你说一会子话的。”

      徐家安温言道,“娘空闲了再来,也是一样的。”

      黄文意点点头,站起身向外走。临出房门的那一瞬,她犹豫再三,还是回头补了一句,“家安,落花府人物庞杂,派系众多,你又是刚回娘的身边。无事,少出去吧。”

      徐家安的心抖动了一下,他攥紧袖子,点了点头。

      目送着黄文意的身影远去,徐家安的心头涌起一片茫然。

      这就是他辛辛苦苦寻找了近一年的母亲?这就是令父亲牵挂半生的妻子?

      在父亲的叙述中,黄文意是个耐心温柔的女子。而如今徐家安接触到的她,忙碌、疲倦。母子两人时隔了十四年的再见,没有抱头痛哭,没有温存感慨,反而有种说不出的隔阂。

      晚风微寒,徐家安不禁轻轻咳嗽了一声。有个叫“黄善”的僮仆看到,关怀道,“夜来风寒,十,不,徐郎进去吧。”

      徐家安发觉他对自己的称呼改变,看了他一眼,问,“怎么不叫我十七郎了?”

      黄善脸色一变,好半晌才想到一个理由,“听说人世中以男子为尊。小人私心想着,公子恐怕不喜人以母族序齿相称。因此,因此......”

      徐家安的心咯噔了一下。

      既然如此,为什么一整个下午都殷勤地唤着“十七郎”?却在母亲走后,重新改了称谓。

      他又想起中午见到的三娘。表面上是那样的关怀他,可是她的内心,真的如此亲切吗?她为什么要在家主走后,立刻说什么落花府的序齿规矩?而黄文意又为何特特的叮嘱他,无事少出门?

      徐家安深觉这表面清雅的落花府暗潮汹涌,底下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徐家安就此在落花府住下。

      飒风楼的僮仆都知道他是家主之子,不敢怠慢,日常的伺候非常精心。可当徐家安试着询问他们有关家主还有府中其余主子的情况,他们总是一问三不知。并且当徐家安提出外出走走的意愿,他们也总是抬出黄文意,将他拦住。

      徐家安这样在落花府住了月余,深感厌烦——如今的他,不像寻到了母亲,有了依靠,反倒像把自己送进了一座牢笼之中。

      这一日,徐家安用过午饭,照常地闷坐于室中,忽然,窗户上传来几声悉索响动。

      他以为是落花被吹到窗上,没有在意。但那声音持续着,更响了。徐家安心头浮起疑惑,走了过去,推开窗。立刻有一个小小的黄色东西飞入室内,向着对面的墙壁飞去,一头撞了上去,掉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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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有个同学出国留学,她男朋友发了朋友圈,拍她的背影照,取名《无题》。底下好多安慰的,只有一个人说,怎么无题啦!《书桓走的第一天,想他!》哈哈哈哈哈神经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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