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昌公主异闻录

作者:照水燃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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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块


      窦茵见这位道士二十四五岁,同她大哥差不多年纪。何况刚刚出声替她解困,生的也骨清神秀,心里不由自主地生起亲近,道,“我叫...谢茵,敢问道长尊姓大名?”

      道士睁开双眼,目光清湛,言辞简短,“清让。”

      谢茵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道教中人没有姓氏一说。忙道,“原来是清让道长。”

      马车渐渐离开山区,驶入灯火通明的城内,谢茵素日的明快随着脸上的血色慢慢地回来了。她撩开车帘,好奇地问,“不知道长现在何处修行?来这里又是做什么?”这两个问题一出口,她便觉出不妥——倒像在盘问自己的救命恩人了。不好意思地道,“先说我。我本是去敦煌看我舅舅的,没想到在沙漠遇上了...马贼,就变成现在这鬼样子了。”

      清让听了,微微颔首,除此之外,也没有别话了。

      谢茵受到了冷遇,有些气馁。但看这位道士生的冠服端严,像好人家的子弟,忍不住没话找话地同他凑亲近,“那个,我来前,听说这城里有一种树,扬名四方。它的形状很像西番的‘菠萝树’。采摘它的花朵注入瓮中,摆放十来日,会变成酒,味道很美。清让道长见过吗?”

      她没指望对方会回答,但道士居然开口了,“酒树?”

      谢茵顿时精神一震,点着头,眉飞色舞同他说了起来。说是“同”,其实从头到尾只有她一个人在兴致勃勃地说话,那位道长只是点头或说“哦”。但谢茵心想,这样心善的人,应该就是在侧耳聆听吧。于是一口气说到完,也不觉得冷场。

      驿馆很快就到了,谢茵跳下马车,直奔而去。

      她来前,想的很清楚:到这里写一封信,投往敦煌郡的太守府,舅舅会很快找过来,一切的意外和苦难都会终结。不料到了,发现里头破破烂烂的,不见一个官员,只有一个白发苍苍、牙齿都掉光的老头儿在打着瞌睡。他自称是守门的人。

      谢茵满心失望,“怎么会这样?”

      清让走了过来,道,“很多偏僻小城,驿馆都是徒有其表的。”

      谢茵攥紧袖子,心乱如麻。那么,去找官府?还是算了吧......在他们的辖区居然出现了大批刺客,这让她直觉此地官府有问题,不可信。

      清让道,“谢姑娘不妨去邻城的驿馆看看。”

      谢茵想了一想,摇头说,“这里是这样,邻城应该也差不多。”她说完便下定了决心:既然已入沙漠,那就是离敦煌不远了。与其寄希望于未知的他人,不如自己去找舅舅。只是,这一块的治安似乎不太好,她孤身女流,怕是难以行走。踌躇着。

      清让看出了她在想什么,淡淡地说,“我此行去西域,途径敦煌。谢姑娘如果不介意,可与我同行。”

      谢茵很惊喜,又有些犹豫:这样跟着一个陌生人,行吗?

      那位道长已经举步往前走了,想必是去投店。

      谢茵看着他的背影,在原地纠结地想了又想,终于,她咬咬牙,起身去追了。

      两人拣了附近的“来福客栈”落脚。

      进各自的房间前,清让言简意赅地说,“我明日辰时出发,谢姑娘如有意同行,明早楼下见。”

      谢茵点点头。关上房门后,她背靠在门上,大大地舒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这一路虽忽生波折,好在运气不错,遇见了好心人,目下也远离了危险,有了落脚之所。

      谢茵走到桌边,脱着外衣。左手受了伤,早已经痛的没有知觉了。她咬着牙,靠着唯一灵活的右手,很是艰难才把满是沙土的衣裙都剥了下来。再去看裸露的左臂,一个大大的创口横在上面,触目惊心。好在如今天寒,伤口没有恶化。

      不一会儿,有人来敲门。上楼前,谢茵曾嘱咐客栈老板烧水,没想到这么快就得了。她随口道,“多谢,放外面吧。”

      跑堂的答应了一声。

      等他脚步声消失,谢茵去开了门,端外面的水。怎奈左手使不上力,好半天才把那盆水弄进房里。

      这回刚擦了伤口附近,门上又传来几声轻叩。紧接着,清让的声音响在门外,“谢姑娘,是我。”

      谢茵顿时警惕起来——已经入夜了,他来做什么?没有做声。

      而外面的清让,没有多说别的,简短地道一句,“我把金创药放门口了。”便离开了。

      谢茵怔忪地去开门。门口已经空无一人,只放着一瓶药在地上。

      她拿在手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她自信伤口掩藏的好,行动间没有露出破绽,清让是怎么发现的呢?还有,之前那个车夫明明要动手的,忽然之间,他看着清让就服了软。这位道长,恐怕不简单吧......

      谢茵一边思量着,一边随手拔开塞子。药膏是全新的,膏体平整,上面覆了一层薄纱,想是新买的。

      谢茵顿时非常愧疚,为自己怀疑那样一个人。

      次日辰时,清让洗漱完毕,坐在楼下等谢茵。但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都不见她的踪影。

      他慢慢地明白了:那姑娘不信任他。兴许,她早已经走了。

      清让自嘲地想,若叫她知道了他所背负的恶名,一定会更退避三舍吧。所以,她如今早早就离开,也好。沉默着站了起来,结清了房钱,拿起行李往外走。

      刚出去,便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道长!”

      谢茵气喘吁吁地从外面回来了,手里抱着一大堆东西——原来是去置办一路上的用具了。

      两人去往敦煌的路上,谢茵生性明快,总想与清让攀谈。可这位道长待人冷淡的很。常常谢茵说了一大番话,他也只回一个“哦”字。如此,慢慢的,谢茵也就熄了说话的兴致,随着他默默赶路。

      边塞苦寒,才交了酉时,天色便黑了,清让提出找地方住宿,谢茵说好。

      他们的运气很好,刚商量完毕,就被不远处桑树下的一个青年男子听见。他上前来询问,“贫舍正有草房几间,道长若不嫌弃,不如就借住我家?”

      清让和谢茵不约而同地谢绝了。

      ——这样一个过路的人,偶然耳朵里听到旅人求宿,也不多问几句就邀请对方住进来自己家里,实在有些奇怪。

      青年男子看出了他们在想什么,苦笑着拱手,“不敢欺瞒两位,请你们同我归家,其实是有事相求。”

      清让看着他,无声地示意继续说。

      青年男子叹了口气,“道长不知,我,原定了十日后要成亲的。想不到——”他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才咬咬牙道,“想不到媳妇燕娘被她从前的浑家缠住了,眼瞧着就要没气了。”

      “可请医师看过?”

      青年男子点点头,“刚开始,我们都觉得燕娘是病了。可叫医师来,又诊不出什么。一幅幅药吃下去,燕娘的身子也比从前更差。后来燕娘猜想,会不会是她过去的浑家作祟?我们一想,可不是吗?乡里多有这样的故事。就请了许多僧道巫医来做法。银子撒下去多少,一点用都没有。天可怜见,给我们指了条明路,让我遇见道长您——”

      他最后一句说的古怪,谢茵听着,忍不住问,“那个,‘天指明路’是什么意思?莫非,你是专门在这儿等道长的?”

      她想起从前听大哥说过的,民间常有“仙人跳”。即用花言巧语,诱哄人跟着他家去。然后,就是任由其搓圆捏扁......

      她不欲陷进去,清让也蹙起眉,两人打算离开。

      那青年男子眼见着,“扑通”一声跪下了,“砰砰”的往地上磕着头,“求道长别走!燕娘如今只剩一口气了,求您发发慈悲,救救她啊!”

      他一下一下,磕的用力十足,谢茵心里又生出些怜悯来。那寡言的道士也驻足停下,“那你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青年男子见事有转机,忙把所有事都和盘托出,“禀道长,几日前,我们一家正一筹莫展,忽然,天上掉下一个木块来。正是受这个指引,我今日来此地等您。”他说完,从袖间掏出一物,恭恭敬敬地递过来。

      谢茵见上面写着“待三日,有道自西来,可于村头桑树下相候,求其解患。”心里半信半疑的。但清让拿在手里,放在鼻下一嗅,眼睫微微一跳。再抬头时,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青年男子,“带路吧。”

      路上,青年男子道,“小生姓王,单名一个鼎字。敢问道长和姑娘尊名?”

      清让简短地说了。王鼎抱拳道,“幸会,幸会。”

      他家离的不远,很快就到了。站在门口的两位老人见到他们一行人,满怀期望地迎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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