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江湖

　　“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明惠风跟在云思夜身后，惊恐的问。她的手被一条软索帮着，绳子的另一端在云思夜手里。
　　云思夜好像对这里很熟。
　　四周是一片竹林。夕阳西下，只有风吹竹叶，飒飒做声。
　　“我记得，你以前带我来过？”云思夜漫不经心的回答。
　　明惠风摇着头：“即使这样，你也不可能记住全部的机关。”
　　“我当然不用记住全部的机关，我只要往里面走就行了。他们总会找到这里的吧？”他回头，满意的看着明惠风脸上的表情。
　　“求求你，放了我。”
　　“这句话，有太多人对我说了。”云思夜的脸上染上一层阴霾。“真不想你也对我说这句话啊，惠风。”
　　继续拉着她往前走。
　　“不过，也在意料之中吧。”
　　好像每个人都在哀求他，放过他们•••
　　“公子。”越枫忽然出现在一颗竹子上：“前面就是你说的小屋。”
　　嘴角微扬，冷酷的微笑。

　　明惠风赤裸着脚。
　　她觉得自己好像走了很远很远的路。
　　意识渐渐有些模糊。
　　记忆里出现一个嚣张华丽的少年。那只有十一二岁的少年从用四匹“乌云盖雪”的马车上跳下来，一身锦缎。
　　父亲对他毕恭毕敬，甚至在少年面前跪了下来。躲在树后的小明惠风很奇怪，这是什么人，让一向只受人跪拜的父亲对他行如此大礼。
　　那少年随便一抬手，就昂着高傲的头颅问：“我听说你这里有很多好玩的，是吗？”
　　“殿下，明月山庄只有机关。”
　　“机关？是像承华宫那种？”
　　“是。”
　　“带我去看。”少年袖一挥，手背到身后。
　　“殿下这边请。”父亲弓着身说。
　　小小的明惠风跟在后面。
　　父亲带他来到“破影阁”。
　　少年对长长的侍卫道：“你们都下去吧，我要一个人进去。”
　　“殿下！”立刻有人出来阻止，如太危险了云云。
　　少年却及不耐烦的皱眉。
　　“这位大人放心，在下一定极力保障殿下安全。”父亲说道。少年冷哼一声，走近楼内。
　　那个大人直跺脚：“启孙兄！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殿下要是有什么万一，我们可要人头落地的啊！”
　　明启孙却胸有成竹的笑笑：“陈大人勿惊，请随我来。”
　　明惠风知道，明月山庄有个总消息室，每个机关都是能控制的，而且完全可以通过机关看见破影楼的内部。
　　她跳到旁边的树上，看着破影楼。
　　一个时辰后，她看见少年的脸从二楼的窗户露了出来。少年也看见了她。
　　“你是谁？”
　　“明惠风。”
　　“你是这家的小孩？”
　　点点头。
　　“快进来。”少年笑着向她招手：“这里很好玩。”
　　明惠风一个迟疑，还是跳下树，跑进楼内。
　　她觉得那少年笑的很好看，好像阳光。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
　　跌跌撞撞的跟在身后，那个少年现在已经成了风华绝代的公子，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软索是红色的，好像是在故意嘲笑她的一身喜服。他明明不喜欢她，明明，那些花言巧语只是贵公子的玩笑。她和他在外面的任何一个女人没有不同。
　　可是即使是这样，明惠风还是决定要辅佐他，要让他成为东夏的王，要为他建造宫殿，要保护他。
　　可是，为什么她都这样了，他却还如此对待自己？
　　明惠风不明白。
　　“呜！”
　　跌坐在地上，脚下鲜血直流。脚心被刺破了。
　　“起来。”云思夜冷冷的说。
　　明惠风摇着牙，挣扎着要起来。可是实在太痛。浑身的力气，武功好像被抽走，此时她是最娇弱的女子。
　　“身为奴隶，想反抗主人的话么？”
　　冰冷的话让明惠风颤抖。穿着红色的新娘衣服，却被提醒“奴隶”的身份•••
　　“你放了我•••求求你放了我•••”明惠风哭泣。
　　原本高挑的她现在跌坐在地上，纤细的脚踝裸露在外面，雪白的脚流着鲜血，手被绑住，美丽的脸上尽是泪痕。
　　看见这样的景象，谁都会怜香惜玉吧？
　　只是云思夜笑。在她面前蹲下，用手指勾起她的下巴：“惠风，你从来都没让我失望过。”
　　这样的你，还有些剩余的乐趣。
　　弯腰，抱起她。
　　明惠风失神的抓着他的衣服。
　　“为什么•••”
　　“你不是不能走了么？”云思夜轻柔的回答。
　　一个身材修长，衣如锦云的秀美男子，抱着一个红衣美艳，泪眸轻垂的女子，本来是幅绝美的画面。
　　何况男子脸上带着温柔如水的笑。
　　被抱起的一刹那，明惠风困惑极了。好像自己的心也跟着飞了起来。明明，她这么恨他。因为他总是那么不在意，那么鄙弃，可是为什么被他包起来却又突然的脸红心跳觉得心安？手上的绳子仍然在，他明明不打算放开她。
　　为什么，她在早上的时候看见他进来是那么的欣喜？欣喜的想微笑。
　　而一下午，都在焦躁的等着他再次出现。
　　明惠风，你是傻瓜么？这个人，明明是蛇蝎，不，比蛇蝎还狠毒。
　　他出现，只不过是为了狠狠的伤害你。
　　因为你背叛了他。
　　跟他说要忘记他，和别的男人结婚。

　　他亲口说，背叛他的罪，可是很重的。
　　哪怕他不要的，也不能给别人。

　　头轻轻的歪在他的肩上。哪怕一会也好，让我做一个安心而甜美的梦。

　　看着闭上眼睛的明惠风，云思夜的笑容更深了。
　　深的好像能看见眼底的乌云。
　　竹屋在迷林正中央。云思夜抱着明惠风走上去，脚下发出竹楼特有的支支的响声。推开门，里面竟布置的和新房一样。
　　越枫不愧是他最得力的部下。
　　外间摆着香案和一副中堂。
　　云思夜把她抱到里间，放在大红的锦被上，在她耳边轻轻说道：“你先坐一会，我换件衣服。”
　　出了门，看见越枫在屋外等他。
　　“他们来了么？”云思夜冷冷的问。
　　越枫点点头：“只有两个人，南宫信和东舟派的那个女子。”
　　冷哼，南宫信的胆子太大了一点。今日定让他要活不得，求死不能！
　　“其他人呢？”
　　“继续参加婚礼。”
　　“翡翠呢？”
　　“被关了起来。”
　　“没用的东西。”
　　暮色四起。
　　笑。
　　“把蜡烛点上吧，然后迎接我们的客人。”回身走进屋内。
　　红红的蜡烛燃烧着。烛光下出现一个青年。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喜服。
　　“你！”明惠风大惊。
　　云思夜在桌边坐下。桌上摆放着各色糕点。捡起一块放进嘴里：“怎么这么惊讶？我穿着深衣服不好看么？”
　　明惠风缩在床内，摇头。
　　“原来很好看啊。”糕点似乎很合他的口味，又拿起一块放进嘴里。
　　“本来想请你爹一起来观礼的，可是他老人家却突然有事不能来了。”云思夜目光望着窗外，好像在说给自己听。
　　明惠风大惊：“你要作什么！”
　　“不过最重要的客人可是请来了。”云思夜笑，走到床边一把拉过她：“请南宫信来给我们证婚一定很有趣。”
　　“你•••你••••你放开我！”明惠风挣扎，她想不到，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么恶毒的计划！
　　云思夜搂紧她：“听说南宫信的名字你就这么紧张？他对你难道这么好？”
　　“他•••”泪水盈上睫毛：“他比你好多了，至少他不会这么对我！”哭喊。
　　云思夜神情一冷，放开手。
　　“你会为这句话后悔的。”说完走了出去。
　　“不要走•••”她不想让信看见她现在这个样子！哪怕一直是欺骗，哪怕她并不是那么爱信，但是，她不想让他看见她如此没有自尊的模样•••
　　要逃走。
　　双手被绑，因为吃了化功散的缘故，内力要三四个时辰才能恢复。
　　房子只有一扇窗子。
　　明惠风跑了过去，却看见越枫守在窗前。那个少年沉默的望着他，就好像望着笼子里的一只鸟。
　　明惠风无力的跌坐在地上，房间里红烛高烧，她却觉得自己连鸟多不如。鸟还有翅膀，她却那人的奴隶。
　　那年夏天，有一天是明惠风十五岁的生日。十五岁对女孩子来说是个大日子。过了这个日子就可以嫁人了。想到嫁人明惠风就有些耳红，她想起那个白衣潇洒的少年。
　　云思夜一年来明月山庄的时间只有两三次。每次都出落的比以前更英俊，玉树临风。个子也长高了很多，明惠风看他需要微微仰视。
　　他依旧会那样笑，笑的阳光灿烂。
　　十五岁的明惠风有了这样的小秘密，心里装着这样一个少年，以至于从来没有认真看过其他人。在她眼里，没有任何人比得上云思夜。
　　就连大家一直觉得很可爱的苏梦峭和云思夜一比也是个彻头彻尾的小孩。
　　她有这样的秘密，却从来没有对人说过。母亲早逝，又没有别的兄弟姐妹，她本来就没有可以吐露心扉的人。
　　她也不想告诉任何人，只希望有一天在云思夜的眼里能看见同样的神情。
　　那一晚，她像别的女孩一样推开窗子，跪在月光下，许着心中最绮丽的愿望。
　　“原来你也这样啊。”一个少年略带沙哑的声音从树枝后传来。
　　月光潵在他身上。少年背着手，抬起头，微笑。
　　明惠风高兴的想，真的像是神听见她的愿望。
　　“不请我上去坐坐？”少年旋转着折扇。
　　明惠风忽然觉得脸红心跳，可是依旧让开窗子。少年从窗外跳了进来。
　　“你••••••什么时候来的？”
　　左看右看。
　　“今天上午吧。”
　　“那为什么不来？”
　　“因为有很多人啊。你的生日办的很隆重嘛。”少年在椅边坐下，用手扇着金兽炉里的熏香。
　　“昙花味•••我喜欢。”
　　因为知道是你喜欢的香味才点的。
　　“好像来了不少人？”少年笑：“明老头在干嘛？给你选女婿么？”
　　“不是的！”明惠风急着辩解：“只不过都是些熟人•••”不过她也知道，爹其实是在打这个主意。
　　“哦？”少年用手托头，别开目光。
　　“可有不少人傻傻的盯着你啊。”
　　“没•••没有那回事。”耳朵变的很烫。脸也很红。悄悄的别过脸去。为什么在他面前就这么手足无措？
　　再回过神，却发现少年认真的瞪着他。
　　“怎么了？”被这样的神情吓一大跳。
　　“干脆嫁给我吧。”
　　“啊？”
　　“惠风不是没有喜欢的人么？嫁给我如何？”少年说这话，却并没有像往日一样微笑。
　　“你一定是在开玩笑。”低着头，可是心里却多么雀跃。
　　少年却忽然来道他身边，抬起她的头：“我是认真的，惠风答应么？”
　　少女使劲的绞着双手：“可是，我爹•••”
　　“只要惠风答应就行，其他的我会搞定。”
　　的确，爹好像很敬重他的样子。不过她一直都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物。
　　良久，连月亮都隐藏到了云里。
　　“嗯。”少女终于轻声说。
　　嘴角勾起。少年一笑。
　　“惠风，你可答应了哦。”
　　“嗯。”
　　“要记着今天的约定。”
　　••••••
　　“不能背叛我。”
　　“嗯。”
　　手一拉，少年环住少女的腰，低头吻了下去。
　　月光却完全不顾少女的娇羞，在一刹那破影而出。
　　••••
　　少女红着脸伏在少年的肩头，完全看不见少年嘴角那抹冷酷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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