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江湖

　　大殿内摆着一排排的尸首。
　　一个青年男子缓缓踱着步子，背着手，从大殿的这头走向那头。
　　他那俊秀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
　　一个太监用尖细的声音报着死者的名字：“王向成，二品禁卫，苏东海，二品禁卫，李梅芳，二品禁卫•••••••朱遇，一品带刀侍卫••••••”
　　青年停了下来。
　　“朱遇？”
　　“是，殿下。”那名太监诚惶诚恐的答。
　　青年在一具尸体前停下。
　　年轻的脸庞------似乎能够直接回忆起那天他带的笑容。只是这双眼睛再也不会睁开了。
　　“连朱遇也被杀了？”青年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是惋惜朱遇的死，还是惊叹对手的高超？
　　“是，”李公公道：“朱侍卫正好昨晚当值，就是他在临死前拼命杀了刺客首领，皇上才保龙体无恙。”
　　青年道：“还有点用处。”沉默了一会，又问：“皇上给赏了么？”
　　“皇上龙体受惊，暂时还在寝宫修养，所以••••••”
　　青年眉头微皱。
　　李公公擦了擦汗。
　　青年又转到大殿的另一边。
　　相对于一百多人的侍卫，这一边只有三具尸体。
　　每一具都惨不忍睹，面容扭曲。
　　“他们的身份查出来了么？”青年问。
　　“至今未有消息回报。”
　　正在这时一个侍卫启禀道：“暴雨堂的王统领求见。”
　　“宣。”
　　青年未在三具尸首旁逗留，而是坐到大殿上，品起了茶。
　　“臣暴雨堂统领王海浮叩见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来人身材魁梧，三十多岁模样，满脸的胡须，目光凶狠声音粗哑。
　　“平身。”
　　“谢殿下。”
　　王海浮在一旁站定：“启禀殿下，刺客的身份已经查清楚了。”
　　青年仍旧喝着茶，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他们是江湖中有名的杀手组织‘天一楼’的人。”
　　“天一楼？”
　　“是。天一楼是近年崛起的最大的杀手组织。他们组织的规则就是只要给钱，什么人都杀，而且身手深不可测，已经有很多江湖上成名的人物都死于他们手下。”
　　青年冷哼：“深不可测？你们暴雨堂是吃干饭的么？”
　　一滴汗从王海浮额头落下：“启禀殿下，因为他们从来没有杀过朝廷中人，而江湖仇杀朝廷一般很难介入，这已经是江湖规••••••”
　　“啪”的一声，只是轻轻一响，青年把茶杯放在桌上，王海浮立刻跪下：“殿下恕罪！此等违法乱纪分子，暴雨堂一定竭尽所能捉拿归案！”
　　青年淡淡的道：“王统领，你不觉得这话说的有些迟么？”
　　王统领汗如雨下。
　　“正是因为你们身为朝廷捕快却对这些违法乱纪分子不管不问，才会让他们如此猖狂，以至于今天竟敢行刺皇上！”
　　“殿下饶命！”
　　“饶命？我饶了你的，又有谁来饶恕躺在大殿上的那么多位兄弟！”青年大喝！
　　“殿•••殿下•••”
　　“拖出去斩了。”青年冷然道。
　　没有一个人求情。李公公看着被拖走的王海浮，不禁擦了擦额头的汗。
　　“李公公。”
　　“老奴在！殿下有何吩咐？”
　　青年用手指叩着桌子，半晌才道：“让那个人进宫。”
　　“是。”
　　李公公退了出去，暗自松了口气。

　　丞相府。
　　朗朗的读书声从院子里传来。几个丫鬟在院门口打打闹闹，见管家的儿子顺哥焦急的跑过来。
　　“顺哥，什么事这么急？火烧屁股啦？”一个大丫环笑。
　　“哎呦姐姐，这时节别开玩笑啦！快把门打开，宫里来人了，要见公子！”
　　“公子说了，三个时辰之内，谁也不许打扰他。”一个丫鬟笑。
　　“姐姐呀！你不知道来的是谁！可是宫里最当红的大总管李公公！火急火燎的要见公子！”见丫鬟们不开门，顺哥急的跺脚。他家公子的确有这个习惯，读书的时候不让人打扰，把院门锁上，什么人也不让进。
　　“李公公？”几个丫鬟互相望一眼，其中一个开了门：“顺哥，你可别框我们，到时候公子责罚咳算你的！”
　　“算！算！算我的！”
　　刚跨进门，顺哥就开始喊：“公子，公子！殿下，二殿下他宣您进宫！”
　　碧纱摇晃，纱内的书房里端坐着一个少年书生。
　　书生不经意的翻书：“进宫？就说我没空。”
　　“哎呀！”顺哥跺脚，急的扯着公子的胳膊往外拽：“可是李公公亲自来宣的！”
　　“李公公？”书生放下书本，嘴角一扬：“看来有好事。”说完就双袖一摆，走了出去。
　　顺哥擦擦汗，喃喃道：“让公子这么有兴致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书生刚道大厅就被李公公拉住：“公子啊你可出来了！老奴等的头发都白了！快跟老奴走！”书生一笑，端起茶杯，荡了荡茶叶：“李公公，这么急？不就是陪皇子下棋这种事么？”
　　李公公跺脚：“这次可不是下棋！”说完看了看四周，悄声道：“宫里出大事了！”
　　“哦？”书生仍旧一副不在意的模样。
　　“伯卫，”一旁的宰相终于发言：“不得无礼。殿下既然宣你进宫，就立即进见。”张伯卫发现即使是肚里行舟的父亲，眉宇间也有一丝动摇。
　　‘“我去就是了。”那声音，好像还有点不甘。

　　承露宫。
　　青年手一挥，书房里只有他和张伯卫两人。
　　张伯卫大大咧咧的坐下，品着上好的雨前，道：“你怀疑这次是北容借刀杀人？”
　　“不是明摆着么？”青年道。
　　“的确有可能是北容雇的刺客。嗯，这雨前不错，等会给我点。”
　　二殿下挥挥手：“你每次来都要顺走点东西才甘心？我东夏的宰相家就那么穷？”
　　此时的二殿下，完全没有在大殿时的那股不动声色的冷然，只是像一个和朋友在一起的普通年轻人罢了。
　　张伯卫一笑。
　　“不是很好么？”
　　二殿下也笑了起来。
　　“总之，一切都按照剧本进行着。”
　　“不过我还是有点担心。”二殿下道：“这些刺客的武功还真不是盖的。”
　　“我早说过，江湖上可是高手如云。”
　　“是是•••”二殿下似乎对张伯卫那骄傲自夸的语气有些不满：“我这次可是牺牲了不少高手，连朱遇也死了。”
　　“那个孤云剑客朱遇？当初你招安他的时候可是花了不少心血啊。”
　　“可不是，”二殿下自嘲的笑笑：“连□□术都差点用上了。”
　　“据我所知，朱遇的武功在江湖上虽然不能算排名前十，但是前二十还是没问题的，而且还有这么多护卫做人墙，这样的高手也••••••天一楼果然深不可测。”
　　“有什么办法么？”二殿下问：“下次他们再来的话，我可没那么多朱遇去挡。”
　　张伯卫忽然道：“哎呦，我的肚子好疼，不行了，我要回家上茅厕。”
　　二殿下冷哼：“张伯卫，你就给我装。”
　　“我哪是装啊，这是真的。”
　　“真的？来人啊。”
　　立刻有一个侍卫推门而进。
　　“带张公子去茅厕。”
　　“哈哈•••殿下开玩笑，我这等贱民怎能污了殿下的茅坑？”
　　二殿下扭头不答。
　　侍卫道：“张公子，请。”
　　“呃，”张伯卫提了提裤子：“我又好了。”
　　二殿下手一挥，侍卫退下，张伯卫又坐下去开始喝茶。
　　二殿下冷哼。
　　张伯卫叹气。
　　“我听说江湖中有个叫白颜的人？”二殿下道。
　　“铸剑师白颜•••那可是江湖中的传说。”
　　“他铸的剑很利？”
　　“非常利。”
　　“有多利？”
　　“要多利有多利。”
　　“比你的如何？”
　　张伯卫喝茶的动作顿了顿。
　　“子游剑，本来就是出自他之手。”
　　“那太好了！”二殿下大笑。
　　张伯卫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伯卫啊••••••”二殿下亲切的喊道。
　　“停，”张伯卫道：“你这么一喊，我肚子就疼起来了。”
　　“找白颜是吧？我去还不行么？”
　　“当然，伯卫出手，我最放心不过。”
　　“那要多少？”张伯卫道。前天上街，算命先生说今年流年不利，反正他每年都流年不利也没放在心上，看来今年是分外的流年不利。
　　“也不要太多••••••”二殿下掰着指头：“五十多把吧。”
　　“啪！”张伯卫怒了！“你干脆把我杀了算了！”
　　“呵呵伯卫这么好，我怎么舍得杀你？”
　　“魔鬼。”
　　“承蒙赞赏。”
　　二殿下，完胜。

　　张伯卫带着点怒气出了宫门，回首看着层层叠叠与天比肩的宫阙，心中却在叹息。
　　这样的深城里，有多少人毫无察觉的就白白被人利用，流了鲜血？
　　我是在为他们惋惜么？张伯卫想起大殿上躺着的尸首。
　　不。
　　一笑。风动衣衫。
　　云霄上红霞漫天。

　　既然选择了，就要走下去。
　　看身后是怎样一个风生水起。

　　一个黑色的身影在张伯卫之后踏进承露宫。
　　二殿下朝黑影微笑：“看来一切都按计划进行着。”
　　“------才刚开始而已。”黑影嘴角微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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