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的妖精

　　招弟被唐茉五十两银子卖进了马府，另外五两是顺带买了唐茉。
　　招弟人漂亮，个子高挑，被分到了十三姨太太房里做事，个矮细扁的唐茉被分到了洗衣房。
　　十三姨太太本家姓沈，是唐家沈太太的表妹。唐茉阴森森地盯着园子里的丰韵娉婷，心想若是一口下去，她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

　　招弟把她拉到一边，“要死啊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眼睛闭上，红彤彤地吓死个人。”
　　唐茉把血眼珠子转了下去，留个清清白白的黑眼珠子眨眨，指着十三姨太太，“我要她死。”
　　“你才要死，正经时间不干活，到处闲逛，当心被婆子逮着刁难你！”招弟不把她说的话当回事，“今天晚上老爷子要来房里，我得跟在一边伺候着，回去会晚点。”还不忘交代，“记得洗脸洗脚。”

　　夜里，唐茉轻车熟路爬墙上树，想到后院厨房偷点鸡血羊血当夜宵。唐茉在马家吃的是下等伙食，不带血不见肉，满足不了她老饕般的食欲，一张嘴恨不得吞天弑地，把招弟都嚼了。
　　招弟是马大少爷的救命恩人，这事还不倒捅破的时候，唐茉等到半夜还不见招弟回来，屋外面猫头鹰鬼吼鬼叫，翻来覆去睡不好，穿了鞋子出门。
　　招弟像只野猫样躲在院角哭，唐茉上去踢她的背，招弟岔开腿换了个位置蹲。唐茉啧一声，爬到招弟的背上，扯她辫子，赶马似的驾一声，“困了！”

　　招弟被马老爷子看上了，十三姨太太防着大夫人身边的两个侍女，也学着把身边的漂亮丫鬟送上床，招弟不愿意，被十三姨太太打了一顿。
　　唐茉坐在床边看招弟擦伤口，血痕都淌在了胸口上，解了扣子白花花的肉露出来。唐茉有点羡慕，自己的发育好像迟迟不见，而招弟前凸后翘的身形越发招人眼馋。
　　唐茉鼻子里哼了声，躺在床里边睡觉，“一口下去，把十三姨太撕成两半，头在一边，身子在一边，神不知鬼不觉的。”
　　“瞎扯淡！”招弟用帕子打她，“不用你操心，睡你的觉。”

　　唐茉有自己的打算，洗衣房不去了，去厨房。
　　厨房里的白大娘，白白胖胖吃得满身肥油，收了唐茉一两银子，擦擦塞进衣服里，把午餐盘子递给她，“满肚子心眼的小/婊/子，送几餐就能让少爷看上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天仙呐？”
　　唐茉把餐盘送进少爷房里，少爷正在吃葡萄，大个的紫红葡萄一个没有吃完，另一串又拎了起来，马小少爷抬头一看差点没被噎死，眼珠子翻回来，胖手指一擦嘴角，“邪了门了又见着你。”
　　唐茉长话短说，救他的傻丫头要做他后娘，马少爷从椅子上跳起来，“招弟也在这里？”多少也是在后宅里混过这么多年，马少爷不肯轻易上当，“你们怎么进来了？进来了怎么不找我，现在才来？”
　　唐茉说身份悬殊不敢贸然相认，如今招弟有难，前来相求。

　　马少爷很是看不惯唐茉，甚至想暴打她一顿，可来日方长。他找了马老爷子，说屋里缺使唤丫鬟，一下要了两个。
　　马老爷子认为儿子要开荤，很是大方，还送了不少补品过去。
　　马少爷屋里添人了——姐妹花，姐姐美得很，妹妹却是个黄毛丫头。十三姨太太专程来送了些绸缎，拉着招弟的手一口一个好孩子，全然忘记昨儿是谁一鞭子下去抽得人家满地打滚。
　　最后来的是大夫人派来的小丫鬟，送了好些布料，说是现在上海姑娘流行的花样。招弟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唐茉一把接过来，转脸就塞回自己房里。

　　原本伺候马少爷的是两个婆子，黄婆婆是马小少爷的奶妈，身份摆在这里，粗实的活可不干，平日里就负责对外沟通，对内协调——俗称唠八卦，说闲话；另一个是王大娘，好吃懒做一把赖骨头，见来了两个水灵灵的丫头，两手活计都交了出去，院子里有个小厨房，厨房交给了招弟，打扫院里屋内就交给了唐茉，她负责买菜，一买一整天，听说得空就偷偷回家，两手还不落空。
　　招弟看不惯王大娘，耐不住人家是大夫人房里的。说到底是马小少爷娘家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

　　马小少爷是个美人坯子——穿着一身白色裤褂，一手拄在腰间，一手扶着床头，伸着纤细的小脖子，居高临下的垂着眼帘看唐茉。乌溜溜的大眼珠子含着光，藏在长睫毛和双眼皮下，若从他乌黑锃亮的小分头，无疑是个十来岁出头的小男孩，可从这浓眉大眼樱桃小口看，将来定会长成一位大美人。
　　小美人漂亮是漂亮，开口却是一口不干不净的话，野调野腔的骂人，“你叫唐茉吧？老子在房里喊了你半天，你装什么死！”
　　下人房离厨房隔着一个储物间，唐茉躺在床上能听见招弟在厨房里忙乎。屋外天刚亮，唐茉翻个身继续睡，懒得搭理马少爷。
　　马少爷虽生了个秀才样，却继续了乃父的丘八血统，蛮生不讲理，出门捞了一条鞭子，在空中狠狠一扬。

　　唐茉被他抽得啊呜鬼叫一声，从床上跳了起来，去夺马小少爷的鞭子。马少爷个子没唐茉高，力气比她大，一时抢了个不分秋色，从屋里这头打到那头。
　　招弟循声进来，吓得从后头抱住唐茉，怎么敢和少爷家打架，先是去看唐茉身上的伤，再去瞅马少爷脸上的痕，倒吸一口气，一巴掌拍在唐茉背上，“没大没小的，偷懒耍滑就算了，还敢伤了少爷！”
　　马少爷像头驴子一样喘气，“妈的我不弄死你我就不姓马！”
　　招弟把鞭子捡起来递给马少爷，细着嗓子说，“我妹妹起床不认人，脑子糊涂的。不小心得罪了少爷，要是您不解气，您打我吧。”
　　招弟是他救命恩人，这点良心他还是有的，丢了鞭子出门，到门口停下来，“你，过来，房里伺候。”
　　唐茉咬牙切齿，招弟一耸她，“还不赶紧去！”
　　原来马少爷睡到早上被一泡尿憋醒，需得找人那个尿壶接着。唐茉发着抖闭着眼端着尿壶，手上被甩了几滴腥水，恨不得把这一壶黄水都倒到马少爷头上。
　　马少爷尿完躺回去睡觉，唐茉路过院子里，用竹竿上少爷的锦衣上擦手。

　　中午，马少爷刚喝下最后一口米粥，院子里又吱哇乱叫，热闹起来。王大娘见怪不怪，自顾自指挥招弟收拾碗筷，招弟却担心唐茉，端了碗筷往外跑。唐茉缩在角落里看人打架，马少爷挥着扫帚打一个刚进门的丫头，丘八的腔腔又起来了，“你自己回去拿面镜子好好照照，看看头上究竟有几根葱，没有的话去买几把来插在头上装蒜吧你，在老子面前充什么大爷，她还真当是我娘了，我呸，欠拧！”
　　被打的四处乱窜的丫头跪在地上，马少爷人小，耗力不少，蹲在地上喘气，“不要脸的骚狐狸，想让老子去给你家披麻戴孝，做你们全家的美梦去吧。让老子披麻戴孝，你们全家死光了都不配不上。”

　　围观群众躲在角落，唯独个傻大姐闯进去，扶起丫鬟，劝起少爷。马少爷抬鞭子就甩，管你谁来劝。招弟被打了一鞭，哎呦一声，抱着脑袋蹲下来，刚好和马少爷平齐，抬头看着马少爷，马少爷的鞭子就挥不下去了。
　　王大娘哟了一声，真是稀罕，难得有个能让小少爷心疼的姑娘。
　　唐茉也哟了一声，心想招弟是个护身符。

　　大夫人的父亲过世，来找小少爷回家披麻戴孝，照理说外孙给外公披麻，人之常情，可这大夫人不是马少爷的亲娘，却是马少爷的表姨。见自个姐嫁进了马府当了马夫人，这表妹就来蹭吃蹭住，蹭到姐夫床上去了，等到姐姐一死，她都当起了马夫人，续房进马家时，比当年抬大夫人还风光，倒是马少爷高烧不退，少人照顾，丫鬟侍卫们都调到婚礼上去了，可怜个没了娘的小少爷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想让他喊这不要脸的夫人一声娘，那是做梦，想让他去给大夫人披麻戴孝，他能一把枪从丧堂门口打到灵堂。

　　唐茉坐在床沿上看招弟对着黄锃锃的铜镜抹药，两腿踢踏，“我听王大娘说，你过几天要去少爷房里睡觉。”
　　招弟把药瓶往桌子一搁，“少听她嚼舌根，少爷睡在床上，我在床下铺个被子，夜里方便伺候。”
　　“伺候什么？”
　　“夜里渴了饿了，想尿了，总得找个人在旁候着。”
　　“我看少爷现在毛还没有长齐。”
　　招弟愣了会，脸唰地一下红了，扭过身来打唐茉，“小浪蹄子，你满脑子想的什么！”
　　唐茉甩了鞋子一下钻到床里面，“我看那鸟还小，搞不出什么名堂，你放心睡。”
　　“我撕了你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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