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函香录

　　这个，是我为好友写的番外。不是什么好文，但是算的上是敝帚自珍，自己的孩子吧。收起来，做个纪念。

　　“此子命当殿前佩剑，皇庭策马，然……”
　　西家长子及冠之日，穿着褴褛的疯道人一路大笑进门，门口的侍卫拔剑树戟竟奈何不得他，原本大宴上突然闯进来一帮人。觥筹交错着僵在了半空。
　　“混账！”西将军一拍桌子，结实的紫檀木桌案闷声一颤，杯杯盏盏叮当乱响：“什么人？好大的胆子！”
　　疯道人满地乱跑，惊得宾客前仰后合，卫兵们挥舞着长枪就是不敢搅扰尊贵的宾客，一时之间，场面滑稽无比。疯道人随便凑到一桌前，信手拈起一只玉盅，喝光了里面的酒，然后眯着眼睛咧着满口黄牙大叹：“好好好，纯熟的雪雕，可惜掺了水了！”随后抄起筷子伸头在盘子里乱拨，菜汁溅了那席客人一袖子。西将军抽出佩剑就向疯道人钉过去，那道人头也没回便用筷子夹住了寒光朔冽的将军佩剑，反倒是让这尊贵的剑沾上大片油星。
　　“啧啧，可惜了一把好剑！”疯道人摇头叹道。西将军活了半生，竟没见过如此不堪之人，当下不知如何应对。正在尴尬处，忽听得一少年开口，气韵清卓，沉静有礼：“道长可要纯的雪雕？小可倒是有一坛，愿和道长共赏。”
　　疯道人看过去，一高挑少年人举着一只小坛，正微笑着看过来。道人扔了筷子，西将军被猛然撞得向后一仰，少年人连忙上去前搀扶，沉声道：“父亲不必动气，儿子来处理便是。”
　　那道人抚掌笑答：“有兴趣，当然有兴趣！西家的大公子，总算有缘分见到了！”
　　西家长子西雪原放下酒坛，随便捡了一处空席，笑道：“既然如此，大家伤了和气便不美了。我与道长对饮，大家只管随意。”
　　众人面面相觑，这才有仆从上前收拾，宴席生涩地重新开始。
　　西家长子西雪原。疯道人表情满意但似是悲悯地上下打量了一下对面正襟危坐的少年。算起来，不过十岁，却异常老成，待人处事礼貌得体。很好。疯道人点点头，西雪原亲自斟酒，为疯道人到了一碗熟雪雕。道人一看，不豫道：“即是对饮，何以大公子面前空空？莫不是看不起我老道？”
　　西雪原笑答：“道长言重了。风离并无不敬之意。风离今日才不过及冠，说起来小子一个，哪敢对着道长妄自尊大。只不过自古人谓，青铜礼鼎，自当肃穆矜持；荷爵莲杯，自当清高狂放；银杯瓦盏，就是要的肆意风流。人品酒，酒亦选人。风离年少，自是不能在前辈面前作态，又无品酒之资，岂不是可惜了这百年的好酒？于情于理，风离还是为道长添酒执盏，反倒好些。”
　　疯道人哈哈大笑：“好好好，老家伙说不过你这小子。老家伙不过是说了一句，哪知道你这小子倒是文采风流的紧，说了这一大通，老家伙都没的反驳！去他的吧，好酒，小子，再来一碗！”
　　宾客们都被老道那沙哑粗噶，毫不避讳的嗓音扰得往这里看。看着西家大公子毕恭毕敬地把坛斟酒，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西大将军是当朝的大都尉，执掌帅印，权极一时。早年战功赫赫，朝野上下颇得人心，可谓人生得意。哪知道一直无子，妻妾成群却没有一儿半女。年近半百了倒是正房夫人争气，拼了命生下了第一个儿子，夫人自己却体虚血亏，拖了两年去世了。有此西将军更是疼爱这个儿子，一直都是亲自教养。这几年人都知西家大公子乃人中龙凤，才惊绝世，大有青出于蓝的气势。现在大公子竟然亲自为这老疯子倒酒，不能不让人惊异。
　　这边，老道人喝得酒酣耳热，意兴甚浓。看着眼前年方十五的俊逸少年，老道人捻捻胡须，破满意道：“小子，你也不用在这里虚与委蛇了，有话不妨直说！”
　　西雪原放下酒坛，面色凝重道：“我听道长入门时那几句，甚是不解，因此……”
　　疯道人摇头晃脑：“天命，天命哟……我只可点你几句。此生为人，有志甚好，但万事不可强求。富贵说来说去，不过就是及锭银子几盘好菜。有很好，没有也便罢，人生本就在逍遥。此番前去龙庭，你要小心，即可一步登天，又是如临深渊，好自为之，好自为之！”
　　西雪原躬身拜道：“风离受教了。”
　　十五之后，自己便要入宫任豹韬卫。说是皇恩浩荡，恩泽后裔，不过是父亲树大招风，皇上需要个压赌的质子罢了。恐怕自己这一去，便犹如趟进浑水，永远抽身不得。还好老父有幼弟，不至于太过悲凉。以后西家，恐怕就得靠自己了。
　　想着，西雪原暗自幽幽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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