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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骗
程燕燕正想找这屋里的钟表在哪儿，忽然听到右手边传来一阵油煎的滋拉声。他往那边儿看去，见到胡杨穿着一条蓝围裙，正在煎锅里煎一个鸡蛋。
“胡先生？”程燕燕走过去小声问道。
“燕燕，你醒了。”胡杨一边用铲子把鸡蛋翻过来，一边说道，“昨天在舞会上你喝了点酒就睡过去了。这儿是我在市区里的住所。”
程燕燕有很多问题要问她，却又不知道究竟该不该问。他隐约意识到，在胡先生身上应该有着很多秘密。
不过胡杨只是从容地煎好这片鸡蛋，而后铲进了盘子里：“拿去吃吧。”
“哦……谢谢。”程燕燕有些愣愣地说道。
很快胡杨就弄出来了这顿简单的早餐。两片煎鸡蛋，三个馒头，大米粥，腐乳和辣酱。
坐在桌前，胡杨掰开半个馒头，往里面抹了一层厚厚的辣酱，才对程燕燕说道：“燕燕，我想你肯定有话要问我。”
程燕燕不知该怎么说好。他知道胡先生肯定骗了他，但他不想表现出任何对此指责的意味。
“胡先生……”程燕燕小声问道，“您的病好了么？”
胡杨昨天的表现与之前判若两人，让他不得不怀疑她的病完全是装的。但事实上并非如此，胡杨在面对程燕燕时的确有一部分是装出来的，她也的确并没有得过肝癌，不过她切除了超过三分之二的肝脏却是真的。而且不仅如此，那枚射入她腹腔的子弹在她体内造成了很大体积的损伤。虽然手术切除了损伤最为严重的那部分肝脏，以消除损伤组织感染所产生的炎症以及防止出现自身免疫现象，但胡杨体内的其他器官因中弹受到的影响，的确需要较长时间的修养才能恢复。
不过事实上，胡杨已经在大约半个月之前就恢复得差不多了。肌肉组织的损伤完全愈合，而肝功能也有所恢复。肝糖原储量的增加和体内各激素水平趋于稳定，使得她的体能逐渐恢复，并且消化功能也逐渐恢复到可以承载少量油脂和刺激性物质的水平。
“差不多好了。”胡杨微笑着说道，“其实在几星期前我就感觉好多了，只是……我觉得如果我看起来有气无力，程夫人会更放心些。”
她这么说，程燕燕的脸儿不禁有些红了。他也是后来才知道自己父亲是怎么看胡杨的，然而他心里是希望胡先生对他的青春和美貌有所图的。而且程燕燕自己也觉得奇怪，胡先生这样帮他，却似乎一点儿都不为她自己，这让他真的感觉有点儿不安。
“那么……那个厂区是？”程燕燕又小声问道。
“新月机械制造公司的厂房和职工居住区所在地。”胡杨回答道，“不过，燕燕，你去那儿干什么？”
程燕燕便把他和沈惠珊、安英和方凯风一起玩儿的事儿跟胡杨说了。胡杨感到有些诧异，没想到会有这种巧合。
由于厂里的人毕竟太少，大多数人的社交圈子都是延伸到市区的，所以方凯风会有沈惠珊这样的朋友也实属正常。不过厂里从建议角度，不提倡厂里的年轻人和厂外的人谈恋爱，因为现在的法律始终是维护传统观念的，开放的恋爱关系不被现在社会舆论所接受。而且厂里也不建议带厂外的朋友去参加厂里的舞会，舞会虽然是不涉及厂里真正的秘密的，但也难保不会有人在喝了酒的情况下不会说漏什么。
当然，方凯风和安英并没有什么错，如果说错，真正做错了的其实是胡杨。她完全没有任何理由再和程燕燕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厂外男孩儿有更多接触，如果她没有在程燕燕面前扮演什么温柔和蔼的家庭教师，他也就不可能发现胡杨竟然会有不同的身份。
一时间胡杨突然有点儿不知道该如何补救了。倘若程燕燕再和方凯风他们接触，势必会了解到胡杨在厂里是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而如果胡杨现在捏造出一个说法蒙混过去，之后就很可能再次被拆穿。她虽然可以继续蒙程燕燕，但却无法解释自己究竟为什么要骗他——她和程燕燕之间，可以说是没有任何利害关系的，就算是有一丁点儿，那也是这个男孩儿喜欢她，而不是她对这男孩儿有什么企图。
胡杨想了想，决定还是说实话——或者，更准确地，说一部分实话：“新月机械制造公司事实上就是原先的首都机械制造厂，我是在那儿出生的，我的母亲和父亲原先都在厂里工作。凯风大概和你们说过，机械厂后来改制成为了现在这家私企，也就是新月公司，那时候很多职工都走了，我也是大约从那时候出去到美国留学。但后来我又回国了，虽然找了一份在大学教书的工作，却一直都和厂里保持着密切的联系。”
她说“很多职工都走了”，事实上是一个模棱两可的说法。按照一般人的理解，“走了”相当于主动离开，也就是说辞职了。然而因为程燕燕出身于工人家庭，了解国营企业改制的历史，按照他的理解，便是当时机械厂改制，而很多职工都因为“减员增效”而下岗了。这样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那片厂区看上去各种设施都不错，还会开办书画展和舞会，看起来效益应该很好的样子，当初却有那么多人离开。
这番话看似是把所有的事儿都简要说了，但却没有透露什么关键信息。程燕燕听了之后虽然依旧有些问题模模糊糊的，却也觉得一时间没什么好问。
只是他还有点儿别的心思：“对了，胡先生，您知不知道方凯风和安英……”
“他们在一起了。”胡杨温和地说道，“年轻人谈恋爱，我觉得没什么问题。”
“可是……方凯风还有别的男朋友。”程燕燕有些犹豫地说道。
出乎他意料的是，胡杨对此一点儿也不感到惊讶：“嗯，这是安英他们都很清楚的事儿。”
“那您是不是觉得这有点儿……”程燕燕试探地问道。他想到，如果胡先生也支持方凯风他们的“开放恋爱”的话，那么他是不是就有一定的机会？
“这有什么呢。”胡杨却笑道，“没有欺骗，没有刻意隐瞒，也没有违反承诺。我觉得这是一种个人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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