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失控

　　两人关系有所缓解，柯蒂斯在人前更加掩饰对杰克的忠诚，装作冷漠的样子，而私下对杰克几乎做到有求必应。国王也很满意柯蒂斯，以为柯蒂斯忠诚于自己，因此出入都让柯蒂斯不离身边左右。

　　杰克内心复杂，他因为这一吻确定了柯蒂斯的忠诚，不再质疑，而柯蒂斯越来越炽热的爱慕之情却让他感到担忧。他注定要成为国王，任何阻挡他道路的人都会被连根拔除，柯蒂斯的迷恋过于疯狂，这会毁了他。他要保证事事顺利，父亲的轻贱不会持续太久，他等待的一刻终于快要来临，与王叔的密谋也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一切都不能成为他称王道路上的阻碍，如果谁拦着他的路，那么这个人就得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杰克想起内阁大臣的女儿莉丝，莉丝一直对成为王妃很有兴趣，虽然她美丽且愚蠢，但是若能拉拢她的娘家归属自己阵营，对未来不得不说是一个很好的助益，因此他虽然极度厌恶这女人的触碰，却一直和她保持来往，而莉丝也似乎对自己不是多有兴趣，她只想成为王妃，当上皇后。

　　试问哪个女人不想当这个国家的女主人，如果莉丝家族能帮自己走向顶峰，那么赏赐一个女主人的位置给她当当，也不是什么难事，为了王位，杰克愿意牺牲一切。

　　“亲爱的，有空出来吗，我想见你。”杰克拨通了莉丝的电话。

　　酒吧里音乐震天，灯光像万千丝线揪扯着人的视觉神经，切割晶状体，使眼睛产生火辣的痛觉。所有人像疯了一样跳舞扭动，杰克在昏暗灯光下疯狂吻着莉丝，女人昂贵的口红混合着香水味让他感到不适，女人纤细的胳膊环住他的后背，尖利的指甲留下抓痕，柔软的胸脯紧紧贴着自己，杰克尽力忍耐，逢场作戏，边吻着莉丝边踉踉跄跄前行，两人走出酒吧后门，酒吧后巷停着一辆黑色轿车，杰克把这女人按在轿车上，吻的难舍难分。莉丝热的脱掉外套，胸口脖颈都是因情欲激起的红痕，她着迷的回吻杰克，内心暗暗得意。

　　杰克不断用眼角瞟向轿车，一吻结束，杰克倒尽胃口，仍装作热情的样子拍拍莉丝的屁股，吩咐她，“去里面等我。”

　　莉丝不知餍足，凑上来又舔了舔他的嘴角，才扭着腰离开，杰克靠在车上，抬头仰望星空，酒吧喧嚣的音乐传来，像蒙了一层膜，听上去像什么怪兽的呜咽，朦胧的不真实。杰克确信此处已经没有国王的眼线，迅速转身拉开车门，坐进车内。

　　车一瞬间发动，像出膛的子弹，载着杰克驶出后巷。杰克坐在副驾驶，烦躁的反复用手擦自己嘴唇，觉得肮脏无比。

　　亲王边开车边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笑道，“女人都很喜欢你。”

　　“但我不喜欢她们。”杰克冷冷道。

　　“很快你就不用喜欢她们了。”亲王手指轻敲方向盘，车在黑夜中无声无息穿行，像蜻蜓掠过水面，公路上车辆极少，远处路灯渐渐汇成一串，在最远处交接闪烁，像王后脖颈上那璀璨项链。

　　“希望如此。”杰克漫不经心道。

　　“不需再忍耐，孩子。”亲王开到一个偏僻地方，周围空无一人，甚至没有多余建筑物，只有两条公路。此刻凌晨，路上没有一辆车，只有路灯尽责的站在两边，照出一圈微弱光晕，光晕周围全是暗影，像沉睡着的野兽，将吞噬一切。

　　“机会已经来了，国王身边的保镖被我们替换成了自己人。”亲王看向杰克，“你只需要下定决心。”

　　杰克沉默。

　　“别太软弱……你哪里都不像国王，从你身上，我看不到他的影子。”亲王别有用心的提醒杰克。

　　“我不需要有父亲的影子。”杰克内心动摇，这些年来父亲的指责和母亲的冷漠，以及部分皇室成员对他微妙的态度，都指向一个事实，杰克一直尽力回避，不愿承认，但却无法忘记。其实杰克很小的时候，就见过国王带着一个女人，那女人眉毛锋利如同弯刀，手里牵着一个小男孩，那男孩比他小一点，头发和国王一样是卷曲的深褐色，眉眼却和女人相似，男孩的另一只手，被国王如同珍宝一样紧紧牵住。杰克才是王子，可是从小到大，国王却从来没有这样牵过他。

　　他那时还小，也曾试过撒娇去拉父亲的手，被父亲一把拍开。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杰克已经想不起来了，好像是国王突然发怒，和王后吵了一架，摔碎了桌上花瓶，王后喝令保姆把杰克带下去看好，别出现在国王眼前。

　　“无论怎样，你依然是王后的骨血。”亲王安慰他，“振作起来，孩子。只有你是名正言顺的王子。”

　　“王叔，若一切都布置得当，不需再浪费时间。”杰克从车里找到一瓶水，打开车门下车，“留我父亲一命。”

　　亲王不置可否，驱车离开。

　　杰克蹲在地上，用水漱口，女人的味道还在嘴里挥之不去，让他想吐，他干呕了几下，胃里空的如同他的心，什么都没有。不管是他的过去还是他的现在，都让他痛苦迷茫，他的出生仿佛都是错误，他的存在，他微微金色的头发，他与国王毫不相像的外表，他和男人厮混的事实，都像污点一样反复提醒着国王。

　　杰克脑子混沌的如同河床里黏腻的淤泥，他精疲力尽，额头上出了一层虚汗，一屁股坐在路边，从兜里拿出手机，打给柯蒂斯。

　　电话响了一下马上被接通，“过来接我。”杰克吩咐道。

　　电话里男人没再说话，杰克甚至没告知他地址，几秒钟过后，杰克就看到公路上远远开过来一辆摩托，柯蒂斯骑着摩托，面无表情在他面前停下。

　　“你跟踪我。”杰克有点好笑，站起来跨上车，两个大男人骑一辆车仍然局促。

　　“是。我跟踪你。”柯蒂斯坦诚道。

　　“你都看到了什么？”杰克问他。

　　“都看到了……你和女人接吻，又上了男人的车，最后蹲在地上哭。”柯蒂斯拉着杰克的手，放在自己腰上搂紧。

　　“我不是哭，我只是在漱口。”杰克从后面抱住柯蒂斯的腰，摩托一瞬间发动，开了出去，杰克将头埋在柯蒂斯后背，咆哮的风声混合着发动机的轰鸣，将他的话语切割成无数碎片。

　　“我只是……不想嘴里有除了你以外的人的味道。”
　　杰克只穿着一件白衬衣，裤子稍长一些，覆盖着脚背。他赤着脚蜷缩在顶楼露台的灰色沙发里，端着一杯冰酒，纤长手指指尖圆润，轻轻捏着杯柄。剔透的杯中，酒液泛起金色琥珀光，投影在他英俊的脸上，使他呈现出一种淡漠的脆弱。

　　傍晚的夕阳浮在云层里，被风吹皱。

　　杰克和王叔密谋计划的时间越来越近，国王身边的保镖已经被亲王收买，莉丝家族已经彻底倒戈，国王向来信任的柯蒂斯是杰克的人。老国王昏庸无能，又残暴专政，早已不得人心，皇室对此颇有微词。雪国列车事件是他一手操纵，害苦了一众人民，虽然国王想极力压制舆论，然而列车事件却越来越像一个谜团，引起了全国的注意，大家纷纷要求真相水落石出，国王为了挽回颜面和信任，不得不亲自处理此事。

　　就在昨天回来的路上，杰克从柯蒂斯处得到消息，国王下个月会去雪国列车运行的边境点慰问难民，进行会议。

　　到时现场会由柯蒂斯安排防守，有机可乘。这是最好的时机，不能错过，按照计划，国王在开会途中便有愤怒的群众打伤他，一切都是一场意外，怪不了任何人。

　　舆论已经朝着对国王不利的方向发展，都是杰克在后面推波助澜。媒体控制权在他手中，杰克有信心引导一切舆论。

　　他和王叔密谋已久，一直不忍心看到父亲死亡，因此王叔答应杰克，只是让老国王受伤，行动不便，交出王位，留他一条性命。

　　杰克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躺在沙发上，太阳落下的很快，夜幕已经低垂，星星在天空中被风吹的四散，像柯蒂斯看向他时，眼中的火星，然后逐渐暗淡。

　　行程很紧，国王忙的焦头烂额，人民愤怒的呼声已经传到他的耳朵，他再也坐不住了，而皇室成员对他颇有微词，甚至出言责备，内阁大臣的态度也很微妙，国王失去部分支撑，终于显露出老态。这是他在位的三十多年以来，第一次感到事态无法控制，因此他不得不匆匆踏上前往边境的旅程，杰克为确保父亲的安全，将一同前往，届时国王和王子都会对难民进行慰问安置，保证事情顺利解决。

　　柯蒂斯作为亲卫队队长，被指派带领队伍同行，保护二人安全。而事实上，柯蒂斯只需要确保杰克不受任何威胁。

　　一切都顺利的如同刀切黄油，像杰克计划设想的那样进行，一个月后，王子和国王坐上飞机，柯蒂斯带领保镖和亲卫队紧随其后，前往边境。

　　傍晚时他们终于抵达，飞机降落在跑道上。边境寒冷，氧气稀薄，雪尚未完全融化，这里人烟稀少，巨大的落日映照着天幕透出一片血红，空气中吹来凛冽的风，寒风中只依稀挺立着几棵松树，远处零散着盖了几座小房子——那便是从雪国列车上下来的，大部分难民的住所。只有少部分极其幸运的人才能和柯蒂斯一样前往首都，而更多的人是被掩盖的真相，只能在边境小屋里渡过余生。

　　以前修建的，用来支持雪国列车运行的铁轨也并未拆除，却也不再投入使用，因空气潮湿的缘故生了一层斑斑锈迹，那锈迹看上去像是某种动物的鳞片，铁轨死蛇一样匍匐在地上，在如血的夕阳照射下更显得凄凉无比。

　　杰克和柯蒂斯避开众人，前后沿着铁轨走到稍远的地方，两人心情复杂，谁都没有开口。杰克有意隐瞒自己和莉丝的来往，却仍被柯蒂斯发现，尽管柯蒂斯并没有提出不满，但他却不敢再去看柯蒂斯的双眼，那眼中忠诚炽热的爱意几乎要灼伤他，更让他内心生出一丝难以说明的愧疚。他做的事情是在糟蹋柯蒂斯的感情，他不忍心，但他却不得不狠下心来，告诉自己，和王位相比，这些都无关紧要。

　　柯蒂斯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绒线帽，那是从车上下来获救那天戴着的，他一直舍不得扔，触景生情，脑中回想起在列车上渡过的前半生，他的朋友兄弟都死于这场人为灾难，在悲伤之余，他对国王的所作所为更加痛恨。失去亲人后，他也一直迷茫着，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也不知道自己去往什么地方。

　　然而就在他遇到杰克的那一天，一切都不一样了，他似乎从此有了心脏。

　　铁轨旁高大的松树上覆盖着厚厚白雪，像云一样从地上升起，他们越走越远，已经到了一片松树林中，松树的枝干茂密，遮挡住远方的视线，为他们构建出一个安全隐秘的空间，他们踩在雪地走了太久，黑色靴子上的积雪已经有些融化，像沸腾的泪水。杰克终于停下脚步，他靠在一颗松树上，内心纠结无比，从怀里掏出一支烟递给柯蒂斯。

　　柯蒂斯点燃香烟，深深吸了几口，皱眉思索，烟气和两人呼出的白气交织，透出一种纷乱而暧昧的氛围。

　　杰克心烦意乱，从柯蒂斯嘴中抽出香烟，就着柯蒂斯吸过的地方吸了一口，这是柯蒂斯的味道，像冰冷的匕首一样划开他的胸腔，激的他眼眶发涨。他内心想让那味道多停留一阵子，手却毫不留恋的将抽剩的烟蒂扔在雪地里，转身便走。

　　柯蒂斯一把从背后拥住他，冰天雪地中，只有两人相贴的地方有一丝温暖，茫茫人生旅途中突然有了一个支点，像老旧壁炉里那点跳动的火焰，杰克有些舍不得这怀抱，任由柯蒂斯抱着。

　　这样温存的时刻很少，杰克从来没有真正遵从自己内心的喜欢过什么人，柯蒂斯的出现让他找回自己，却变得越来越不像一个王子。这失控的感觉很不好受，杰克努力克制自己，试图把一切拉回正轨。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柯蒂斯低下头来，杰克的耳朵冻得有些通红，他着迷的亲吻着杰克的耳朵，“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想这样做了。”

　　“那时你眼睛通红，脸上还有血，看上去就像一条刚吃过死人的野狗。”杰克将自己完全靠向柯蒂斯，柯蒂斯的怀抱温暖厚实，有力的抱着他，让他觉得自己似乎坚不可摧。

　　“以前是狼……”柯蒂斯的手拉开杰克衣服下摆，急切的沿着他的腰线往上摸，“现在是狗，你一个人的狗。”

　　杰克制止了他的手，不能再这样堕落下去，理智像钢丝一样勒紧杰克的神经，“别摸。”

　　“狗狗想要一些骨头。”柯蒂斯的眼神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拆吃入腹，却听话的收手。

　　“你饿了吗？”杰克问他。

　　“这里很饿，”柯蒂斯指指自己的胸口，“好像有一个洞，怎么也填不满，你能给狗狗一些骨头吗？”他热切的看着杰克，却没有再动手，等不到杰克的吩咐，他是不会动的。

　　两人对峙了一阵，看着柯蒂斯期盼的眼神，拒绝的话无论如何都没法说出口，杰克终于败下阵来，轻轻吻了吻柯蒂斯的嘴角。

　　这已经是杰克能给的最大范围内的“骨头”了，柯蒂斯心满意足，呼哧呼哧吐着舌头，摇着尾巴乖乖趴在杰克脚边，认真听他讲话。

　　“明天的行动或许会有差池，我不放心王叔。”王叔野心太大，杰克隐隐察觉，颇为不安，然而木已成舟，计划不能再更改了。

　　“有我在。”

　　“无论如何，你要确保父亲不会当场死亡。”

　　“我只保护你的安全。”

　　杰克愣了愣，抬起手轻拍柯蒂斯，“我不会有事。”

　　柯蒂斯深深看向他的眼睛，杰克目光躲闪。柯蒂斯将他再次抱住，像只沉默的巨大的野兽。事实上，柯蒂斯倒更希望事情更加简单粗暴一些，如果国王能直接死亡，一切再好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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