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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古代的催眠术
从扶雍的口中得知,我现在所住的地方是长安城外的一处庄园,其中奢华程度不下于皇帝的行宫。
“普通的商贾绝无如此排场,那位刘公子的来头定然不小。”扶雍如是说。
“他是什么人以后再说,现在最重要的是帮我把那个人偶找出来。”只要我体力恢复,就算他是天王老子我也不怕。
刘璧一整天不见人影,没他烦我倒是难得的清静。只是心里有种预感,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半夜里,我被一阵异动惊醒,触目所及一团漆黑,而外面传来的声音再熟悉不过,是刀剑撞击的厮杀声。
我一惊,连忙起身,手撑到床褥上觉得软软毛毛的,这是睡在哪里?
“你醒了?”有人说话,就在我耳边。我又是一惊,那是刘璧的声音。这家伙什么时候跑来的竟敢跟我睡在一起?
“哧”,蜡烛亮了,刘璧的脸带着笑意出现在我眼前。
“怎么回事?这是在哪里?你在搞什么?外面在搞什么?”
连珠炮发问的同时,我发现自己是身处于一辆车厢之内,身下铺着的,是雪白的羊毛毯。
刘璧露出诡异的表情,抬手掀开厚厚的车帘说:“你看!”
天!外面竟是一片荒野,四处点燃着火把,火光之中,两队人马刀光剑影地正在拼命,一队是……靠!又是黑衣人,另外一队则是官兵。
“怎么回事?”我愕然,我睡觉向来警醒,怎么会睡得这么死,被人从房里搬到车上都不知道。眼前这一幕又算怎么一回事?
刘璧若无其事地一笑说:“我刚刚劫了上林诏狱,官兵追杀而来就动起手了。”
我心头大震:“你劫了诏狱?为什么?”
一整天没来烦我,我还以为侥幸呢,原来跑去闯了这么大一祸。
刘璧目光闪烁,似笑非笑地望着我说:“因为我说过,只要是你的事,我一定全都给你办得妥妥当当的。”
我立刻想到他干了什么:“你把卫青给弄出来了?”
刘璧得意洋洋地说:“没错。”
混蛋!白痴!神经病!
我颓然靠到车厢壁上,卫青虽入狱,但有平阳公主在绝不会有事。现在可倒好,时限未到,越狱出逃,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不明白,以卫青的性格,他怎么会这么容易背叛他的皇帝姐夫,随便哪个人都可以把他带出来?还有,这个刘璧到底什么人,竟有如此能量,可以在一日之间从皇家上林诏狱里救人出来。
就在这时,车帘忽然被掀开,一名官兵手持长戟狠狠刺进来。
刘璧的动作快逾闪电,一手抓住戟杆,随后白光激射而出,一柄明晃晃的剑插在那名官兵的胸口上。
这一系列动作干净利落,再一次看凸我的眼球。
“公子,你没事吧?”又一张脸出现,嘿,就是打死我也猜不到会在这里出现的一个人——郭解!
我震惊地抬手指指他,再指指刘璧,不知道该说什么。
郭解!刘璧!他们怎么会在一起?他们是什么关系?
郭解向我一笑,匆匆说了句:“洛兄弟,久违了。”然后闪人。
这都什么乌七八糟的?好像所有的人和事全都纠结在一起,天哪,我真的快疯了。
“卫青在哪里?”我有气无力地问。
“在后面的车里。”提起卫青,刘璧有些不悦。“你的这位朋友,脾气又臭又硬,我跟郭先生拼了命去救他,他死活不肯出狱,无奈,只好把他打晕了带出来。”
难怪场上打斗的人中不见卫青。不过,这才象他的作风——愚忠。
呆坐车内,心念电转,就算现在见到皇帝,这事也无法解释得清楚。,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事到如今,只好先退一步再作打算了。
我提起全身力气起身,刘璧纳闷地望住我问:“你想做什么?”
我没理他,径直下车,官兵与一干黑衣人正酣战激烈,有郭解在场,情势显然一边倒,官兵死伤的人数不断增加中。
我大声叫道:“大家住手!”
中气不足,声音不够响亮,没人理我。我回头瞪了跟下来的刘璧一眼,说:“还不叫你的人住手!”
刘璧恍然,半真半假地戏笑道:“是了,我的未婚妻子是出了名的拖泥带水心慈手软,能不杀人就不杀人,好,听你的。”
提气大吼一声道:“统统住手!”
这一声堪比狮子吼,众黑衣人包括郭解在内全都停了手,迅速退到刘璧身边,官兵一方突然失了敌手,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一名校尉手持新造的环首刀一指叫道:“贼子,还不速速将卫青大人交出来?”
刘璧扭头嬉皮笑脸地问我:“夫人,交是不交?”
我很想一拳将他那张帅气的脸孔打成杮子饼,可惜力气不够。昂头对校尉说:“你们不是他们的对手,再打下去也没意思。回去告诉皇帝,就说我洛樱信守承诺,答应他的事早晚会给他个交代。你们走吧。”
那校尉听我自称洛樱,吃了一惊厉声说:“洛樱,你本是朝廷通缉要犯,如今更胆大包天派人劫牢,犯下弥天大罪,我劝你快快交出卫青,然后乖乖缴械投降,我等必在陛下面前替你求情,否则今天拼了一死,也要将尔等无法无天之徒绳之以法。”
这个愣头青!
“不知好歹的死猪头!”我恼怒地骂了句脏话。“我洛樱是什么人,就算你没有亲眼看见,也该有所耳闻,想死的话你尽管一个人死,不要连累其它兄弟!”
那个校尉被我骂得不能还口,眼见得众寡悬殊,再加上“我”这个皇帝亲口御定的“大汉第一勇士”,(他们当然不知道我这个“勇士”现在是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不禁踌躇起来。
我叫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走。记得带话给皇帝,就说我跟卫青一定会回来给他个交代。”
那校尉终于没再逞强,命令一声,官兵们如蒙大赦,立刻上马离去。那倒是,谁不爱惜自己的性命,能不死还是不死的好。
郭解在一旁说道:“洛姑娘心地如此善良,居家入室固然是好,若到了战场之上只怕大大不妙?”
刘璧轻笑道:“郭先生是第一天认识阿樱么?”他面上带笑,眼睛里却结着一层冰。
我知道他不高兴,不过谁叫我是他的“未婚妻”,不高兴也得给我忍着。嗯,头一次发现这个身份还有这个好处。
站了这么久,说了这么多话,觉得有些虚脱,身子一晃,刘璧及时扶住我说:“回车里吧。”
我左右看看,前前后后十几辆车,数百随从,场面还真不小,问道:“扶雍呢?”
“我在这里。”扶雍从另一辆上跳下走来。
看他还在,我放下心来,再去看卫青。卫青被绑在第三辆车里,好象被喂了什么药,昏昏沉沉的。
刘璧说:“放心,他只是睡着了。”
我问他:“那么,你准备带我们去哪里?”
刘璧把嘴巴凑到我耳边,轻声说:“寿春!”
我一怔,那不是淮南王刘安的地盘吗?
刘璧笑道:“三年前,我们举家迁往淮南,那里水土好,养人。”
刘璧,刘安,刘陵!
内中总会有些关系吧。
“好,听你的,就去寿春。”
坐在颠簸无定的马车里,我靠在车厢壁上,佯作昏昏沉沉的样子假寐着,其实心思在急速地运转。
红蝶流产,卫子夫被杀,惟一的线索诸平,只怕这会儿也Game Over了。开始时怀疑是陈皇后主使的后宫宫廷斗争,但现在看来,事情远不是这么简单。
刘璧凭空出现后,我成了这个模样,卫青被劫逃狱,就连扶雍也牵连进来,然后集体逃亡,目的地——寿春!寿春是淮南王刘安的都城,而淮南王刘安野心勃勃,毕生致力于谋反篡位。
若我猜测的没错,我们三个被迫逃亡寿春,最后的目的的一定是淮南王府。
如果这是他们的目的,就容易说得通了。他们需要的,是我从现代带来的先进技术,所以大费周折地计划出一系列事件,搞得我跟皇帝翻脸,无法在长安立足,再把卫青劫出狱来,让我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最后逼上梁山,跟着他们一起造反。
厉害呀厉害!
不过他们为了困住我,下蛊废我功夫倒也说得过去,可是催眠试图改造我的记忆,然后再捏造一个未婚夫塞给我,又是为了什么?
“阿樱,阿樱……”身边的刘璧轻声唤我。
我装睡不吱声。
耳边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不知他在搞什么鬼,接着,一股奇怪的香气弥散在车厢里,眼睛睁开一条缝儿,只见昏黄的烛光下,一条玉佩在我眼前晃来荡去,诡谲的光芒划出弧形,流动着异彩,好像有种巨大的力量,一下把我卷入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你……”我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
原来,他一直不停地对我继续催眠着;原来,我并非如自己所想的那样意志足够坚强。
而明天的我是否还能记得这件事?
* * * * * * * * * * * *
头还在隐隐作痛。
卫青醒后,知道自己被强行带出诏狱,气得要死,一言不合当即就跟刘璧动起手来。郭解想插手,被我阻止,我定意想看看刘璧的身手如何。结果,两人的功夫不分轩轾,这一架打下来,谁也没讨了好去。
“你不要怪刘璧,一切都是我的意思。”
午正时分,我、卫青、扶雍、刘璧、郭解五个人终于可以坐在大石上,平心静气地交谈。
刘璧面沉似水,卫青也余怒未息:“既然跟陛下有约在先,为何中途反悔失信,这岂是洛樱所为。”
我无奈地抖抖手说:“你以为我想吗?你瞧我现在这样子还有什么能力去查案?逾期不能给皇上一个满意的交代,到时候你跟我都要人头落地,只好先救你出来再作打算。”
卫青责备道:“陛下乃贤明之君,虽一时蒙蔽,他日也必定能明察秋毫,可如今你我二人一走,便永无洗清罪名之日,如此浅显的道理你岂能不知?”
刘璧心中不忿,忍不住叫道:“卫青,你别不识好歹,人在人情在,如今你姐姐不在了,你以为皇帝还会顾着你这个小舅子么?我看在阿樱面上豁出性命劫狱救你,你不领情倒也罢了,还诸多埋怨,早知如此,索性就让你死在牢里干净。”
“你说什么?”卫青一跃而起,脸色铁青地揪住刘璧。“我姐姐不在了?此话何意?”
“意思是卫子夫死了!”刘璧使劲推开他,一张脸涨得紫红怒叫。“你别再想指望着她助你卫家飞黄腾达,从此刘彻的外戚中再没有卫氏一族!”
“刘璧!”我厉声喝斥,却已来不及阻止。
卫青懵了,重重地喘着粗气回头看我,目光中尽是震惊和难以置信。我垂下眼睑不敢看他惨白的脸。
“不可能。”我的回避让他仓皇失措,冲上前来扶住我的双肩逼视着我。“绝不可能。洛樱你说,我姐姐没死,她还好端端地活着,你说,你说话,你快告诉我!”
我深吸一口气,望着他充满期待和惊惧的眸子,静静地说:“是真的,卫娘娘遇害了。”
卫青呆怔地望着我,扶在我双肩上的手慢慢地滑落,滑落……人瘫软在地上。
“卫青……”见他如此悲痛,我不知该怎么安慰。卫氏姐弟感情一向深厚,如今惊闻噩耗,我真担心他受不了。
“我姐姐,你说她遇害,她是怎么死的?”卫青双目尽赤,却一滴眼泪也无,神情恍惚地望着我。
“中毒而死。”
卫青的情绪很不稳定,我不敢将卫子夫身亡后,还被人补了一刀来陷害我的实情告诉他,只是述说了她中毒时的情况。
“我跟陛下约定,一个月之内将凶手交出来,可是我的身体出了问题,只好先把你救出来,我们一同来查明真相。”
这样也好,有卫青在身边,我的安全又多了一层保障。
卫青“腾”地站了起来,双手成拳握得青筋暴起,沉声说:“好,你们尽管前往寿春,我回长安!”
所有人都意外地一惊,刘璧跟郭解迅速地交换了一下眼色,郭解说:“卫大人,如今你已是朝廷通缉要犯,此时回长安,只怕会成为众矢之的。”
刘璧冷笑道:“莫非你对皇帝还心存妄想?以为他会对你网开一面?”
我听见卫青手指关节“啪”地一响,显是心中愤恨已极。
怕他们再起冲突,我连忙说:“不如这样,你先护送我去寿春暂避过这阵风头,等到了寿春,你再返回长安,查明卫娘娘之死的真相。”
卫青眼珠子通红,昂起头说:“不,你身边有这许多人保护,我放心,我姐姐……”连着说了几个“我姐姐”,几乎要说不下去。“我姐姐死得凄惨,我一定要找出凶手,以慰姐姐在天之灵。”
“不行!”我急了。怕的是卫青前脚走,刘璧后脚就派人去截杀他,我在汉朝没几个朋友,卫青无论如何不能有夫。
卫青定睛看着我,眼里带着悲烈,倔强地说:“洛樱,我向来尊重你,可是这次,恕难从命!”
一言甫毕,扭头就走。我真的急了,叫了声“站住”,起身紧走几步去抓他没抓着,一个趔趄身子向前扑倒。
“洛樱!”
“阿樱!”
刘璧跟扶雍同时惊呼,卫青反应敏捷扭身一把抱住,我就势倒在他怀中。
“凶手就在我们中间,别走!”我在他耳边低低地说。
卫青身子一震,我迅速直起身来,用身体遮住他脸上震惊的神情,恳切地大声说:“卫青,长安太危险你现在不能去,听我劝,一起去寿春再作打算!”
刘璧走过来,一把将我抱过去,冷冷地看着卫青,卫青毫不示弱,目光锐利地盯在他脸上,一字一句地说:“好,去寿春。”
接下来几天的旅程里,一切风平浪静,我想尽办法找机会单独跟卫青说话,卫青也在努力,但是,刘璧在我身边寸步不离,他绝不给我跟别人单独相处的机会。
莫非他发现了自己的催眠术有缺口?
或许是扶雍的药物起作用了,我的身体渐渐好转,至少比从前可以多走几步路,但是那个……那个什么?我好像拜托扶雍帮我做件事,可是,是什么事来着?
这几天我总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一些重要的事?每过一天,遗忘的事似乎就多一点,但是究竟是什么事,脑子里却一点印象都没有?
是我的感觉出错了吧……
“阿樱,在想什么?”刘璧亲昵地搂着我的肩,而我却没有拒绝的心理。奇怪了,我跟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亲近?
我侧着脸疑惑地望着他,车子摇摇晃晃,他的脸也在晃。
他在笑,笑容中有种说不出的志得意满,不像在逃亡,而是在迎接新的希望。
“你喜欢我吗?”不知为什么会问出这句话,记得几天前我还在回避这种“情话”。
刘璧微微一怔,继而笑意加深,眸子里闪着喜悦的光。
“为何有此一问?”他不答反问。
“因为我们认识不久嘛。”他强行塞给我的那些童年记忆忽地在心底升起,十分真切,真切的就象是真的发生过一样。
我一惊,脑子随即清醒过来,强笑着说:“我的意思是说,虽然我们从小订亲,但是分开太久了,彼此之间没什么印象,现在见了面不过才几天,应该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吧。”
笑容在刘璧脸上渐渐淡去,目光在我面上巡逡良久,若有所思地说:“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
这是什么话?在此之前我们根本不认识,何来很久之说?
我望着他呆呆地出神。
他的神态语气都很认真,除去少年轻狂,显出奇异的超过他年纪的静谥与城府。
他忽地伸手扳过我的下巴,在昏黄的烛光下用一种我看不懂的古怪眼神盯着我,看得我汗毛直竖,却听他叹息一声,苦笑道:“真奇怪,我为何会喜欢你,喜欢上自己的仇人?”
最后一句,仿佛是来自幽冥地狱的哀叹……
我悚然战抖,难以置信地问:“你说什么?你说我是你的仇人?”
刘璧淡淡一笑,握住我肩头的那只手加重了力道,紧紧地,紧紧地,他的手指似乎要嵌入我的肌肉中。
“你一定很想知道我是什么人吧。”他凑过头来,冰冷的笑意凝结在眼眸。“现在可以告诉你了。我叫刘城璧,我的祖父也叫刘濞!”
刘濞?!啊!是他!
血液迅速从面颊褪去,我的心头发冷……刘濞!!!
他冷哼一声:“你若没听过这个名字,相信家父的名字你一定听过,不但听过,而且也见过……他叫刘、子、驹!!!”
吴王刘濞,吴太子子驹!MY COG!
几年前闽越之乱的情形如同电影画面纷至沓来,我跟卫青奉命策反王叔骆旺与现在的闽越王骆余善,在王宫大殿上,骆余善亲自手刃了吴太子子驹。
我不由呻吟一声,千想万想,想不到他竟是吴王后裔。
我甩开他的手,心在剧烈地颤抖。
“你父亲不是我杀的。”我暗中握紧了拳头。“不过整件事是我策划,结局也在计划之内。这么说来,我的确是你的仇人。”
他认仇人作未婚妻,会是什么居心?
刘城璧坐直了身体,拖长了声音说:“你跟卫青都该死。”
我轻笑出声。
“你笑什么?”刘城璧好奇地问。
“我在冷笑。”我扭头不看他。“遇到危险时,冷笑可以令人镇定。”
落到仇人手中,我的人生已经糟到不能再糟的地步,还有什么可怕的?
我正色问:“说吧,你不杀我,在我身上做了这么多事,什么目的?”
刘城璧一言不发地看着我,半晌冷冷地说:“其实我杀过你。”
嗯?我扬起眉。
“长安城外!”他好心地提醒我。
那命中心脏的一箭!
我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胸口,觉得喉咙又干又涩。不幸中的意外之幸,竟让我今天见到了差点要我命的杀手。
我是他的杀父仇人,他是我的害命仇人,我跟他,真是渊源深厚。
刘城璧缓缓讲述起往事:“闽越内乱之时,我人在长安。得知父亲死讯,便昼夜埋伏城外,单等你跟卫青回长安,便杀了你们为父报仇。岂知想杀你们的,并不止我一人,另有一批同道中人,也择那日下手……”
那批人自然是王太后所派。
“我的箭术向来例无虚发,那日明明射中你的心脏,以为你必死无疑,可是不久之后,又见你出现在长安城中。”
说这话时,刘城璧的语气很怪,似乎是遗恨不已,又似乎是欢喜庆幸。
“幸好那一箭没射死你。”他伸双手环住我低低地说。“那一箭射出之后,我发现了一件事……”
“放开我,放开我。”我努力地想挣扎出他的怀抱,却是徒然。
他在我耳边吹着气,又痒又麻。
“我发现自己喜欢上你了。”又一番语出惊人。
只是这一天惊人的事实在太多了,我已经无力震憾,只是力竭地喘息着被动地看着他。
刘城璧明亮的眼波专注地投射在我身上,语气出奇的温柔:“我永远记得那一天,正午的日光照在刚跳下马车的洛樱身上,耀眼得光华四射。她转身正对着我,对着我手中箭……”
声音一变转为急促:“我突然看到,这美丽的仇人,居然是个女子,洛樱,居然是个女子……她怎么会是我的杀父仇人?她怎么可能会杀人?那光彩照人甚至比阳光明媚的女子,她的手会提剑杀人吗?我无法想象她手染鲜血的样子……我放开弓弦,一箭射出,正中她的心窝!”
他急促的语声一顿,我的心一抖,感受那日被一箭射中心脏的痛苦。
“我看着她倒下去,笑容凝结在她粉红色的唇边,象鲜花一样刚刚开放就忽然衰败。我甚至看到在衣服底下,她的胸口破了个大洞,粘黏的鲜血喷射而出,红红的血在她胸前绽开,象血莲花,鲜红逼人,艳丽妖冶。死亡象地狱中的魔鬼,忽然冒出将她吞噬。”
他沉缓的语速低沉飘忽,象梦呓,象恶魔的低语,氤氲之气在眼底扩散,也许当日的情形给他的印象过于深刻,以至于讲述起来如此逼真,令人仿佛重新置身长安城外,重新经历那场变故。
“很奇怪的感觉,复仇后的愉悦?还是说不出遗憾惋惜?”他的目光穿透我的身体,投向遥远无定处,神情明显恍惚起来。“既杀了她,又为何念念不忘?天天盼着她的死讯,又天天盼着她不要死。她是我的仇人,我曾向天发誓要杀她为父报仇,为何最后,我却每天想着她,念着她,她唇边的微笑,就如用铁笔镌刻在我心底,擦不掉抹不去。”
他一直在用第三人称的“她”,好像那个“她”跟眼前的我完全无关一样,莫非长安城外被他亲手射杀的那个“洛樱”,比现在在他身边的这个“洛樱”更令他铭心刻骨?
这个人有病!至少也是人格分裂。
“你说,她为何要杀我父亲?”刘城璧忽地转向我,面容扭曲可怕。“她是我杀父仇人,我跟她在一起,岂非天理不容?”
我不能回答他,因为他的手此刻正掐在我的脖子上,慢慢地、慢慢地收缩。耳边听见喉骨“咯咯”作响,我不能呼吸,眼珠向外突着,大脑渐渐陷于缺氧状态。
他真的想杀我!
望着眼前模糊摇晃的影像,我闭上眼睛。
他忽然松手,我剧烈地咳着,咳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好容易才缓过口气儿来。
“你还有用。”他冷酷地说。“而且……”于极端冰冷的态度中,一瞬间又换上温和的面容。“我跟你尚未成亲,怎舍得杀你?”
他冰凉的手指滑上我的脸庞,细细地摩娑着,好像情人的爱抚。我遍体生寒,鸡皮疙瘩一粒粒地冲破毛孔钻出来,忍耐着,忍耐着,终于忍不住,一掌掴在他脸上。
他抚着挨揍的脸哈哈大笑起来。
我不说话,才不会好奇去问他“为什么大笑”之类的蠢话,只冷冷地看着他,一如刚才他冷冷的眼神。
他收声收手,倚到车厢壁上,斜眼看着我微笑,怪里怪气地问:“是否很想知道,我在你身上做了什么?”
“催眠!蛊毒!”我咬牙切齿。
他摇摇头,笑得得意可恨:“我不晓得何谓催眠,不过想来跟我的摄心术相似。”
望着我,他口中啧啧有声:“洛樱果然非寻常女子可比,可惜到头来,还是落在我的手中。我刘城璧生平有两个志向,第一,杀狗皇帝,覆灭汉室江山;第二,娶你洛樱为妻,洞房花烛之夜,再亲手杀了你。为此,我精心布局,岂知你洛大人贵人事忙,直到你出使匈奴归来,才让我有机会展开计划,将红蝶送入宫中,再借她怀孕之机,一石二鸟,除去皇帝对你与卫氏一门的信任,令你不得再回长安,不得再为皇帝效力。阿樱,如今你总算知道,我为何不杀你的原因罢。”
话说到这份上,我再笨也明白原委了。
他不杀我,并非爱我,既然他的志向是巅覆大汉,留下我自然是因为我还有利用价值。不是别的,是我的技能,武器技能,尤其是——枪!
“没错,只要我想,造出枪来并不难。”我目露讥讽。“可是,你想用什么方法让我开口呢?”
他哈哈一笑,胸有成竹,说:“以你洛樱的性情,想你乖乖就范自然是万万不能。所以我独辟蹊径,想出一个对付你的妙法。让你心甘情愿受我摆布。”
“你做梦!”我嗤之以鼻,心里却着实惶恐,因为隐约想到了他会用来对付我的方法。
刘城璧抬手指着我,笑得“花枝乱颤”:“你以为我为何告诉你这许多?因为明天一早,你会将今晚你们之间的谈话尽皆遗忘。”
我心头一震,这也正是这些天我感受异常的地方,总觉得忘记了什么东西,原来就是因为中了“摄心术”之故?
他又凑到我身边,把手搭在我肩头,慢声细语地说:“等你睡着了,你会将所有秘密倾囊相告且绝无保留,还有,不久之后,你会彻底忘记自己是谁,只记得我这个丈夫,你会一心一意爱我,全心全意依恋我,任凭我在你身上予取予求,就算我赶你走,你都不会离开我。可惜——那时你的死期也就到了。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清醒地看着我如何杀你!”
“王八蛋!”我忿恨不已地骂人出口,瞪着肩头上的那只手,张口狠狠咬了下去,立刻鲜血迸射!
刘城璧纹丝不动地任我咬着,带着调笑的口吻说:“怎么,痛快吧!告诉你,真正痛快的是我——能跟你说实话,我痛快!能告诉你我喜欢你,我痛快!能告诉你我恨你,更痛快!最痛快的莫过于,看着鼎鼎大名的侠女洛樱,被我刘城璧玩弄于股掌之上,真是痛快已极!”
又是那种熟悉的香气飘了过来,我觉得头昏沉沉的,勉力撑着眼皮,触目所及,却是一块碧盈盈的玉佩,玉佩荡啊荡啊,我的意识渐渐沉睡,记忆渐渐封闭……
“我,死也不会让你得逞的。”我拼尽所有残存的意志,喃喃地说出最后一句话,将之封□□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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