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时间长河与你比肩

　　一晚上的折腾，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三个人舟车劳顿之后疲惫不堪，白禾起床的时候已经是当地时间八点多钟了。
　　听见钥匙开门的声音，白禾从厨房里端着温好的燕窝羮从厨房走出来。许垚开了门进来，陈翼诚听见客厅的声音也换洗了衣服从房间出来。指了指最左侧虚掩的房门说，“我姐应该还没醒，小声点。”
　　“老四，你告诉你姐的？”把手里拿着的点心递给白禾，许垚在客厅坐了下来。
　　“恩，我听说我姐要去取样配型”
　　“我去劝她”许垚起身往陈潇潇的房间走，推开虚掩的门。屋内的内饰都和当年一样，白色的雕花，蓝白碎花的壁纸，右侧的墙上挂着陈潇潇模仿着画得油画，灰蓝色的基调，架子上放着17世纪的花瓶，只是瓶子空了。
　　比这个时节稍晚一点的2013，美国的华人圈也有过节的气氛。两个人的新年旅行，放在这里。许垚捧着一杯热巧克力坐在床对面的小躺椅上，看着陈潇潇穿着长珊瑚绒睡衣，坐在床上，对着电脑鼓气。
　　“都怪你，你看，这报表这里又做错了啊”陈潇潇嘟着嘴，不满地扭过头去。
　　“怪我什么，还不是你笨？连个报表都做不好，怎么回去管那么多人”
　　“哼，还不是你刚刚打岔，非要过来骚扰我”陈潇潇今天一天都窝在家里研究陈氏集团这几年的资料，许垚从外面和朋友见完面回来就来和她闹。扯完头发捏完脸还不算完，搂着腰就不放手，还一个劲儿凑过来要偷香。最后两个人从门口打打闹闹地玩儿到了床上，等到陈潇潇穿好衣服起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
　　“好了好了，不生气了，我来帮你看看。”
　　“喏，你看看这里，我白天的时候做了一个回归模型，这下可好了，问题更大了”

　　“你来了。”被陈潇潇的声音拉回了现实，看着面前的人，一时间竟然有些恍惚。
　　“刚刚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想起来了，一些过去的事儿。”
　　“昨天我做了一夜的梦，这醒来了，还是乏的。”
　　“梦见什么了？”许垚犹豫了一下，伸手捋了捋陈潇潇的头发，“做恶梦了？”
　　“我梦见了二十出头的我们，我下了课坐在图书馆里等你下班来接我去吃晚饭。有一天下了好大的雨，我没拿伞，就坐在图书馆里看书，一页又一页的看，后来读到叶芝的诗，你的短信发过来，说今晚上有应酬让我一个人回寝室。”
　　“那天晚上，我签了一个两百万的合同。”
　　“恩，但是那天晚上，我没有雨伞，我就安静地一边读诗一边等雨停，后来下了好久好久，直到十点半图书馆闭馆了，雨也没有停。我站在门口看着男生穿着人字拖和沙滩裤从宿舍里急匆匆地拿着雨伞过来，看着女孩子手捂着头笑着跑进他们的伞里。”
　　“那天我办完事回来打你电话的时候，你没接，我以为你已经睡了。”
　　“后来我把包举起来跑回了寝室，洗干净了澡，吹干了头发，就睡了。那一晚上的觉真长啊，我怎么睡都睡不醒。”

　　“后来你猜我又梦见了什么？”
　　“我梦见那天舞会，你理所应当要做我的舞伴啊，那一天我穿了一条粉色的长纱裙，领口嵌着一圈水滴状的水晶，我穿了高跟鞋，那双鞋鞋跟又细又高。可舞会开始之前，你的电话就怎么也打不通了，我安慰自己没事他只是在公司里太忙，手机只是没电了。”
　　“然后那天晚上，我没有等到你，我坐在舞池边上的桌子上，很多人来邀请我跳舞，我认真地告诉每一个人，我的男朋友迟到了我在等他。你还记得最后怎么样了吗，后来你终于出现了，姜溪梦挽着你，站在舞池中间。我听见主持人介绍你们，然后所有人都在看我，哦，不是所有人，你没有看我。因为那个时候，我一直在盯着你。”
　　“那个时候的我，多软弱啊，我连看你们跳完一支舞的力气都没有啊，我提起裙子往外跑，不知道走了多久，走到脚跟被高跟鞋磨掉了肉脚底起泡。”
　　“后来在梦里的我就那么走啊走，就走到了许家门口，我就看见了你父亲高高在上地对我说，离开他，我就放你一条生路。我的衣服和头发被泼了一盆冰水，我就那么湿漉漉地被按在地上，还不知死活地说，不，我爱他。”
　　“然后我就在梦里看见了你，你蹲下来，替我把头发擦干，你在我耳边说，陈潇潇，我们分手吧。你的声音那么小，那么小。可是我听得好清楚，连你的每一个词的语气都记得。”
　　“够了…都过去了”许垚听着听着眉头就蹙起来了，在窗前来回踱步。
　　“我知道，我没想翻旧账。梦到这里，就醒了。误会也好，保全也罢。我只是有点遗憾，为什么回到有我们过去的地方，连梦里，都不愿意留给我一点好的回忆呢。”
　　为什么每每想起，总是湿了枕头，流干了眼泪。为什么明明是在梦里，梦到的都是那些痛苦的片断呢。
　　“我真的很奇怪，难道幸福的片段，我脑海里就没有嘛”陈潇潇看向许垚，眼里写满了疑惑。这一眼，看进了许垚的心里。
　　“许垚，我想，我们互相折磨的已经足够了，对吗？”
　　“你不欠我，我也不欠你。”想起陈伦和许宁妮的事情，陈潇潇的心里还是隐隐作痛。陈伦是陈潇潇最疼爱的五弟啊。
　　“爱你也好，不爱也罢。许垚，我们至此作罢。”
　　“当年老五的事情，对或错，统统都翻过去。我可以代表陈家保证，既往不咎。”
　　“如果配型合适，我为许宁妮捐献做手术。做完手术，我们。许垚，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陈潇潇的手死死地攥着，支撑着自己击碎心中那点点爱意。许宁妮和自己的关系被摊开之后，自己和许垚怎么还能在一起？
　　因为很用力的爱过，所以不要活在时光里静静被遗忘？

　　“但是你知道我刚刚看着你睡着的样子想的是什么吗。我走进这个房间，想起那个时候我们都还年轻，刚住在一起，都不会做饭，我拿着手机查菜谱，你在厨房一阵摆弄。我们两个人就围在那个餐桌前，我吃完你烤焦的所有排骨，你问我好吃吗，我把碗里的粥吹凉了喂给你。”
　　“你在大学念书，我在拓展业务，那是我第一次，有了属于自己的家的感觉。第一次抱着你，生怕弄疼你，小心翼翼地把你揽到怀里睡觉。”
　　“陈潇潇，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没有你在的日子，我连一夜好眠都没有，每天晚上吃安眠药吃到我自己心慌。”
　　“陈潇潇，你不要逃。不要这么放手。不要再质疑我的长情了，好吗。” 许垚的声线温柔起来，从身后缓缓地环住她。
　　好吗。他的声音像是一双温柔的手，直捣心脏，撕裂血肉。
　　“你安心地等，等我把妮妮的事情处理好，过去的，我可以陪你一起慢慢回忆。老五的事情我也都可以解释。不要胡闹好不好”
　　陈潇潇闭着眼睛，背过身，避开许垚的眼睛，眼角有泪水缓缓地滑下来。
　　平生的言不由衷，都化作了空气中的一声叹息。
　　爱你已成疾，药石均无医。
　　“又要过年了，你知道我最幸福的新年，是哪一个吗？”
　　陈潇潇知道许垚在明知故问，也不说话。
　　“那一年你一个人开车来A市找我，我就抱着你，在车上倒数”
　　“我知道，那也是我第一个有血有肉的春节。”陈潇潇回过身来，望着许垚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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