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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话炎凉
每天早晨给佳璧熬药,白天去品茶轩看看,然后在家里琢磨些小玩意儿打发寂寞。寒烟作为我们家的顶梁柱,每天早出晚归。家里有个为爱情而做毕罗正痴狂的拓霓,和一个冷漠得跟冰块般的佳璧。三人在一个小院,却是三个小世界,三个人各自的寂寞。正是应了那句歌词:孤单,是一群人的狂欢。
长安那丫头,真是盯上我了。我还得想好到底要教给她什么。那野丫头,什么东西是她乐意学的呢?
寒烟自从下定了决心,开始变得容光焕发,更加的美丽。我为她高兴。
感情这东西,斩不断,理还乱。虽然说决定放弃,成全寒烟,却总是一想到自己夭折的爱情就黯然很久。治愈伤痛,唯有时间吧。也许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日子就这么过。寂静到压抑,平淡到想哭。静下来,我就能想到若岑,想到自己那近乎绝望的爱情。我渴望生活能来一场凶狠的暴风骤雨,彻底洗刷掉这种压抑、这要命的平淡,和心里的无望。
佳璧天天练剑,风雪无阻。他体内的毒正被药物慢慢逼出,身体渐渐恢复到正常。但他仍然是沉默着。冷漠得整个人像一块冰。一个不到十五岁的少年能有如此冷漠的气质,他到底承担了什么?那可耻的娈童生活?或是更多?
看着他舞剑的样子,我的心忍不住痛了一下。这个孩子,是在用冷漠来掩饰自己的脆弱和伤痛。他大概就是那种宁愿心里滴血也不愿流泪的倔强孩子吧。
用微笑掩饰心疼,道:“休息一会儿吧,已经练了很久了。”依依不舍了一下温暖的熬药小炉,上前给他递汗巾。冰雪还没化完呢他就穿了件白色的单衣在院中活动,脸上还出了一层薄汗。我缩着脖子在一旁拼命的哈气,手脚冰凉。
从我那晚的狼狈之后,他不再那么冷漠。许是对我的遭遇的同情,许是对我们有了共同秘密的那份无以言说的亲密感。他抹了一把汗,对我淡淡道:“进去吧。”真是声如其人,一样的冷漠。
我一愣,才反应到他是怕我冷,叫我回房间暖和去。这面冷心热的小子!我逗他,大惊小怪道:“你这是关心我吗?真的吗?你真的是在关心我吗?哦呵呵,好幸福哦…”完了不忘作个花痴状。
他不再理我,继续练他的剑。
我呵呵笑着坐回小炉边,熬药、烤火、看他练剑。突发奇想,也许运动运动就会暖和了。跟他学几招剑术也许挺不错。
品茶轩中的客人都是来消遣放松的。可这毕竟是京城——全国的政治中心,所以政治话题离不开人们的生活。我对政治没什么兴趣,却也无意听到了很多信息。比如:皇上有意跟南汉翻脸,逐鹿天下(第一次在惜别台上见若岑时他就已经说了);北周的皇权掌握在皇后及其家族手中,典型的外戚专权;宏国三皇子跟太子不合,让皇上非常不满;西昭前帝逃窜,南汉请求各国合力通缉该人。
我就一个感觉,政治就是一滩污泥,脏得让人厌恶。
我正无聊地听着大家讨论西昭前皇帝的去向,良王来了。说起这个良王,可真是强悍。西周皇后家族专权,把他排挤到宏国当质子;他却在宏国混得风生水起,跟谁关系都好。就说三皇子和太子不合这事儿吧,良王就有本事两边都不得罪,还能把他们聚在一起平和地吃顿饭。这男人,是政治中的润滑剂。而政治中,还偏偏就是缺乏润滑剂。这个人的政治手腕高明得让人佩服啊。一句话:这个男人,不简单。
扯远了。今天,良王难得的一个人独自来品茶轩;之前他总是要约些人一块儿来的。
他的脸上蒙了一层阴影。直接往梅字间一坐,道:“拿酒来!”便绷着个脸,不再言语。
眉间的隐怒很有帝王之气,这是他从未表露过的。眼里有悲哀,这也很少见,他都是笑面对人。
店里的规矩是贵宾间里不饮酒的。但此时观颜察色,我只能轻轻道:“是。请您稍等。”
他大口大口地灌着那浓烈的蒸馏酒,都不带停顿。这样喝法,他非得胃出血不可。我阻拦道:“您慢些,吃些菜。”
他的口齿已经不是那么清楚了,不耐道:“闪开!”
我吓一跳。良王这么暴躁的样子,确实太少见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闷闷的干了两坛,他倒在榻上,直接睡了。
唉,这人,真是的。怎么办?叫他家人来把他拖回去?
吩咐小二去他家报信。
一会儿,就来了些家仆七手八脚地把他抬走。我不放心,跟着去了他家。毕竟良王是在我这里喝醉的,我得负一定的责任。
良王府邸还不错,是皇帝赏的。一个人质能得到皇帝赏赐的府邸,已经不简单了。我想起皇帝那冷漠的脸,他不像是个有同情心的人啊。皇帝为什么对良王这么好,是因为他的润滑剂作用,还是什么政治意图?我甩掉自己的瞎想,跟着大家进了门。
中隐在良王府中,这是我没想到的。他来干什么?跟良王今天的不正常态度有关吗?自从那天拒绝他,已经有几天没见了。他瘦了一些,脸色还是那么苍白。他看到我,先一愣,然后面无表情的跟我点了一下头,算是招呼。我没空跟他打招呼,也是匆匆点了一下头,跟着抬着良王的人进了房间。
刚把良王安置在睡榻上,他就开始吐,脸色煞白。看着众侍女内侍一顿瞎忙,我也帮不上什么忙。直到良王终于好些了,我才放心的走出房间,准备回家。
中隐在厅中坐着,托着一杯茶,却没有喝。见我出来,放下茶杯,对我笑道:“这茶不如你的好。”
我笑,突然想起喝中药是不能喝茶的,继而想起他的伤情,不知现在怎么样了。问候到了嘴边,我却把话咽了下去。还是不要那么关心他的事了,我不想那天的话白说了。
我的欲言又止被中隐收入眼底,他低下了头,我还是看到了他嘴角的苦笑。
(明天接着这下面写)
他道:“一起走吧。”
我点头,跟着他往外走。
马车里。尴尬的沉寂。
我没话找话:“你来良王府,有要事吗?”
“北周出了点事情。太子差我来看看良王。”他淡淡道。
“哦。良王府里好像没有看到他的妃子们。她们都在北周没有来吗?”我继续找话。
“良王并未娶妻。”
“哦。”
没话了。然后是一路的沉默。
临下车,他好像有话要说,却没有说出口。只是告诉我:“长安想让你这两日进宫陪她。”
我点头,道:“好的。”
然后,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放下车帘,走了。
我看着他的马车消失在巷子的深处,叹了口气。
站在院子里,就能闻到厨房里传来的毕罗饭的气味。天啊,晚饭难道又是毕罗?!我冲进厨房,拓霓正在调菜。他回头瞟了一眼,道:“快好了,去,把碗筷准备好。”俨然一副家庭好男人的模样。
我头皮有些发麻,道:“那什么,等会儿再吃晚饭吧。把你这毕罗送给不离院的孩子们尝尝怎么样?顺便看看孩子们的冬衣棉被怎么样了。”
他停下来,有些沮丧:“还是很难吃是吗?”
我连忙解释:“不是的不是的,你的手艺进步很快了。我觉得像你这样以前从没有厨艺功底的人能在短时间里做到这样非常不容易。不是不喜欢吃,只是每餐都吃毕罗营养会不均衡的。明白吗?你的手艺怎么样,给孩子们尝尝不就知道了?”
毕罗饭准备妥当,又在食盒里加了些自制的糕点。然后弄了一小碟到佳璧的房间,给他先垫垫肚子。等我们回来做饭,怕是比较晚了。
从孩子们的表情来看,他们过得不错。穿得暖,吃得饱,还念起了书。很多收留已久的孩子年纪已大,张先生想让他们独立谋生。但那些还不成年的孩子,能让他们独立干什么?我得想办法解决他们的今后去向问题。
拓霓的毕罗饭很受大家欢迎。孩子们争相排队,嘴角还残留着饭粒儿。一时间,场面有些乱。拓霓招呼着:“大家别急,都有份儿,不够我明天再给大家做。”接过孩子们竞相递过来的碗,忙得不可开交。我在一旁看着孩子们迫不及待的脸和纯净的眼睛,呵呵笑。一阵忙乱之后,拓霓看着空空如也的食盒,也笑了。那是很多天以来,他第一次笑得这么真心。
回去的路上,拓霓颇感慨道:“孩子真是我的希望啊。从没想过,自己做的东西会让这么多孩子喜欢。辛苦成果被人喜欢的感觉,真是好。”
我笑:“是吧?其实只要努力了,上帝总会给你奖励。也许不是你想要的那种奖励,但总是会有的。”
“我离目标还很远是吗?”拓霓停下脚步,本来在轻轻晃荡食盒的手也停了下来。
我咬咬牙,停下来面对他:“是的。虽然你进步很快,但还是差很远。拓霓你放弃吧,你这样不会有什么结果,而且弄得你和阿里奥娜心里都不好受。”
他一怔,嘴角绽放一个虚弱的微笑:“没关系。只要阿里奥娜要找的那个人一天没有出现,我就还有一天的希望。有希望不去争取,我怕自己到时会后悔。”
我无语。其实很喜欢拓霓的这股子劲儿。拓霓在为希望而努力争取,我呢?
今夜星空灿烂。被拓霓在路上的一番话扰得心有些乱,睡不着。于是不顾严寒,披衣走到院里坐坐。
佳璧孤独的身影悄然立在夜空下,像一朵黑色的莲。他经常在夜里独自这样发呆吗?寒夜如冰,他却穿得这么少。这个孤独的少年到底背负了什么?
我去他的房间拿了一件披风,轻轻给他搭上。他回头,我看到他那比黑夜还要黑的眸子,死一般的寂静。心里一慌,这是将死之人的绝望,他…
我连忙道:“天太冷了,你穿这么少会着凉。”
他不做声,转过头去。
我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眼睛的方向,看到一片星空。真的很美,温柔、壮阔,美得让人移不开眼。原来他也喜欢看夜空吗?
“你在思念?”夜空最能勾起人的思念之情。
很久,我以为他不会回答了。他突然轻轻道“在想我的母亲。”
“她在哪儿?你的伤快好了,可以回去看她。”我安慰道。他大概是离家太久,想家了。
“她在那里。”声音随风而散,说不出的孤寂。他说的是天上。
我咬咬唇:“对不起。”
长久的沉默。
“那你家里还有谁?”我接着问。
“我没有家。”
是个孤儿?唉,可怜人到处都是啊。这么俊美的少年,却要孤独一个生活在这世上。
安慰他:“这没什么。你看,寒烟和我都无父无母,我们不是生活得很好吗?没有父母的疼爱,不说明生活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他不说话,只是看着星空。
“缺了谁我们都能活的。你千万要顶住啊。”我十分害怕他有轻生的念头。
他回头怪异地看了我一眼,还是不说话。
好了,他能有死寂以外的表情,就说明他还不想死。陪他站了一会儿,我回到石桌边坐下,想想自己的事。
天可真冷啊,纵使我裹得比熊还笨重,仍然冷得瑟瑟发抖。太冷了,根本没法思考,一个劲儿地在那打喷嚏。
佳璧过来,扯下披风给我搭上,道:“你应该回房去。”动作生硬,声音冰冷。
我已经开始习惯他这面冷心热的组合了,对他道:“这披风给我没用的,不如你教我剑术让我运动运动?”
我只是开玩笑地一问,不想他真的答应了。我去找来两根树枝,多点两盏风灯。然后,他教我剑法。
没想到佳璧耍的那么漂亮的剑法其实那么难学。每一个动作都及其难到位,连贯起来就更难了。我一个劲儿的嚷嚷:“这动作是这样吗?这什么剑法啊,有没有简单的?啊,好难啊,你就不能让我凑活一下算了?啊…我要疯啦…”
星空下,两个人在小院里瞎折腾着。男子面容冰冷,却教得一丝不苟;女子一个劲儿地啰唆,学得乱七八糟。夜空显得更加寂静,仿佛是要衬托这世间唯一的热闹。
佳璧在小院儿住了这么久,还没出过门。他现在毒已解了大半,于是我劝他出门走走。他想了想,提出要去兵器行。兵器行也行,只要他肯出去走走。兴奋地收拾准备出门。太好了,这样配合我,也许能让他慢慢开朗起来。这美少年要是不那么冰冷,还不迷死一票女人啊。
想象着佳璧所过之处一片花痴的情形,忍不住抿嘴笑了。出门前,特意检查了他的装扮。嗯,一身黑色,凸显佳璧的性格,很适合他。领稍稍有点歪,我伸手去帮他整理。大概是没想到我的“突然袭击”,他本能地躲了一下。我道:“别动,领没整理好。”他静静的站着不动。帮他整理好了衣领,又退后几步,上下打量了一番,方道:“好了。”
抬头,瞥见佳璧的脸红了。这,这也值得脸红吗?这孩子,真是太纯了。不过,他红脸的样子却是特别的好看,本来就瓷白的皮肤稍稍变红,任谁都想上前咬一口。我感叹道:“佳璧,你就不能不让我为自己的长相感到自卑吗。”还没说完呢,却见他看向门口的方向。回头,看见中隐站在门口,正盯着我,这句话的最后几个字隐没在唇边。
他盯了一会儿,看不出眼睛里的情绪。然后他转开眼,道:“我是来接你进宫的。”
嗄?现在进宫?可是…
“中隐,我今天跟佳璧说好了的,要陪他上街。长安一定要我今天进宫吗?”这可真愁人啊。
中隐又若有所思的看向佳璧。“没有,只是我今天刚好经过这里,想顺便带你进宫。”他淡淡道,话是告诉我的。
我松了一口气。“那,就让你白跑一趟,不好意思了。我今天不去宫里。”
回头看佳璧,他也正看着中隐,一贯的冰山神情。
过了一会儿,中隐眯了眯眼,眼睛转向我:“我走了。”
我们也上了马车,驶向西市的兵器行。
我打开车帘子给佳璧一一介绍地名、店名。他却突然道:“不要跟皇室的人来往。”
“嗯?”我一愣:“为什么?”
“皇宫是世上最肮脏的地方。”像是嫌恶什么似的,他转过头去。
他怎么对皇家这么反感?难道这跟他的身世有关?我看着他,希望他能吐露更多的信息,他却不再说话。
兵器行里。
兵器行这种通常只有男人才来的地方,今天却自从佳璧从马车上下来之后,聚集了越来越多的女子。
唉,早就知道佳璧是不折不扣的少女杀手,没想到实际情况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
兵器行已经开始出现堵塞的情况了,那些真正想来买兵器的人们只能站在厚厚的人群外望洋兴叹。尖叫声随着佳璧的每一个动作络绎不绝,我无奈地用手堵住耳朵。
掌柜的把我们请进内间,关上门,转身无奈的玩笑道:“小店从未像今天这样门庭若市,客满为患啊。”
我看着佳璧幸灾乐祸地笑。佳璧则一脸冷漠地道:“我要柳叶刀和玉峰针各一套。还要一支回天戟。半个月后来取。”然后转身往外走。我不断地跟掌柜为招来那么多人的事儿道歉,跟着佳璧往外走。
见到佳璧出来,门外等候的人们阵阵尖叫,自动给他让条道。他走过的下一刻,就被人断了后。我跟着他后面走,不一会儿就被断后的人们挤得七晕八素,找不到方向。为美色疯狂的女人真是可怕。
佳璧的位置非常好找,因为他就是人群的中心。看着他越走越远,我也只能望洋兴叹了。
突然看到人群在往我的方向涌。难道佳璧又回来了?一晃神的功夫,我站的地方就变成了人群目光的中心。佳璧皱着眉头道:“怎么不走?”
女人们惊讶的看着这个美男子跟我说话,一时间静悄悄的。不看也能知道她们现在复杂的表情。
真是有做公主的错觉啊。
然后,我紧紧跟在佳璧后面,走向我们的马车。
看到马车的时候,我有点目瞪口呆了:掷果盈车的典故,现实的发生了。马车中已经塞满了各种蔬菜水果鲜花,还有女子的绣品等等。车外的地上一片狼藉。车夫远远地站着,脑袋上有砸伤的淤痕。我无奈的对车夫道:“麻烦你把马车赶回去吧,我们另想办法回家。”然后跟佳璧往街上走。
越往前走,接受的侧目和尖叫就越多,一时间街道秩序有些混乱。
佳璧忍无可忍,施展轻功,带着我迅速离开了那是非之地。离地之处,尖叫更甚。升空的感觉真好,那是比纵马驰骋更爽的感觉,像是离开了某种束缚,自由了一样。原来,人真的很渴望能飞起来。
佳璧的体力没恢复完全,又带着个人,所以没多久就有些体力不支。我看离品茶轩已经不远,建议他去品茶轩参观参观。到了品茶轩就有马车可以用了。
我们在上楼的时候,刚好碰上良王下楼。正准备跟他打招呼,却见良王正惊呆了一般地盯着佳璧。我的心咯噔一下。良王还未娶妻,他这么看着佳璧不会是好男风吧?!回头见佳璧也是难得露出惊讶的神情,盯着良王。我糊涂了,他们认识?
可双方都只是惊讶了一会儿,就都挪开眼,移动步子。直到擦肩而过,也没有再看对方一眼,跟一般陌生人没两样。
这两人,是怎么了?
良王行至门口,忽然停下来,却并未回头,道:“九弟,父皇近日被人谋害,驾崩了。”
佳璧身子顿了一下,表情似千年寒冰,只有握紧的拳头透露了一些信息。良王口中的九弟是佳璧?!
佳璧是北周皇子?!
我的心里突然有浓浓的悲哀。那个少年,身为一国的皇子,却有沦落到妓院作娈童的经历。他小小的年纪到底经历了什么?他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承受这样的遭遇落差?他必不是生来就这么冷漠的,那又是怎样的伤痛使他披上了这样冷漠的外衣?
终于理解了他的冷漠。冷漠的背后,是深深的伤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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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要千里迢迢去学校。后天接着更哈。
“伪更”,听起来不是个好词。小抛同学保证,不会为了什么目的故意伪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