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的

　　穆的想法很简单，离开圣域。师父不在了，那里已经没有他容身之处。熟悉的帕米尔空气亲吻他的脸颊，他张开双手轻声说：“老师，我回来了。”

　　记忆的碎片一片又一片打碎。

　　年幼的穆不喜欢那些陈旧地羊皮卷，它们老是吸引老师的注意。每次这个时候，小小的他靠点小动作来提醒史昂自己的存在。轻轻地把绿发绕上手指几圈，再迅速放下，偷偷地扫一眼看书的史昂，瞧瞧他有没有发现。如果他没有动静，重复几次，每当穆觉得无聊放松警惕时，史昂会突然打他的小手，然后用胡子蹭蹭他嫩嫩地脸：“还要调皮，小家伙！”那个时候，穆会“咯咯咯咯”笑不停，费力地逃开刺人的胡喳喳，像只受惊的小老鼠。那个时候，房里总是鹅黄色的，洋溢地温暖。

　　穆坐在窗台边的椅子上，史昂习惯的位置，拿起桌上的一本羊皮卷。那一刻他仿佛听到史昂的声音：“小家伙，你又过来捣蛋了！”一杯热乎乎地羊奶放到手边，“快喝吧！”七岁的穆还控制不了情绪，鼻子酸酸地，眼睛变得糊糊地，眼看眼泪就要掉下来，一只大手轻轻地伸过来，拍拍他头：“傻孩子。”他低低地说了两个字：“假的”，就蒙住脸，“呜呜”地哭了起来。史昂笑着哄：“好好好，不哭了！”不知过了多久，穆醒来，羊皮卷上沾满了泪痕，他用袖子仔细地擦干净它，又听到坐在床边的史昂的声音：“穆，袖子可不是抹布。”赶紧拿来抹布，不小心撞到书桌，他痛得呲牙咧嘴，宽厚的手盖上轻轻地揉，脸上是无奈地笑容：“慢点。抹布在那不会走。”

　　穆回到书桌边，一坐就是六年。

　　六年里，穆个子长高了，头发也变长了，学会了生存下去，掌握了白羊星座的奥秘，控制了外露情绪，适应了恶劣环境。晚上的时候，他喜欢读羊皮卷上的内容。那里有很多资料，圣战，白羊座秘密，历史，宗教，自然，人文，地理。很大一部分是史昂的手札，两百多年的见闻，经验，感悟。都被他用文字记载下来了。穆通过它们想读懂史昂。它们仿佛转述史昂还未来得及传授的知识。穆也开始写日记，对读完每篇的看法。有几次深夜，穆看书累得睡着了，梦里见到史昂对他说：“这样睡会生病，多大的人了，还不会照顾自己。”穆喃喃：“老师……一切都是假的，你一直就在我身边……”史昂摇摇头：“傻孩子，是你伤的太深了。痛会过去的，梦会醒的……”“不……我……”

　　有一天，穆捡到了一个孩子，从他快冻僵时发出的小宇宙来看，他是下任白羊座接班人。那红通通的小脸上，穆仿佛看到多年前的自己。穆叫他贵鬼。当他开始呀呀学语时，穆让他自己叫“先生。”当贵鬼4岁时问穆，为什么不能叫“阿爸”。穆没想到他会这么问，贵鬼纯真的眼睛里有一份期盼和紧张，穆只告诉他，等他长大就会知道了。孩子的眼里分明写满“失望”，他委屈地说：“先生不喜欢贵鬼吗？”穆和声安慰他，哄他入睡后，穆抬头问史昂：“老师，是您的话也会这么做吧？”史昂赞同地点点头。孩子的天性很容易忘了昨日的伤感，贵鬼很顽皮，他常常弄的房里乱糟糟，每当穆说教时，他又躲得远远地，无辜的眼睛让穆又气又好笑。只是夜里听到风声，会紧紧地偎依在穆的身边，那种依恋让穆怜爱又心疼。那个幼小的身体，脆弱的生命。一如当初的自己。穆好像看到熟睡的他和守护他的史昂。有多少个夜，老师也是这样陪着自己的吧？纵使千言万语，每一句都太沉重，每一句都不敢轻言。史昂来到穆身边，一个手掌重重地拍下。穆看到他眼神和自己是一样的。

　　三年后的秋天，贵鬼一人回到帕米尔，在书柜里翻到了一行字迹：

　　“贵鬼，‘阿爸’太珍贵了，我怕离去后，你会更孤单。”

　　倔强的红发男孩摇头握紧拳头：

　　“我不哭！先生看到会笑话我的！假的！一切都是假的！先生，对不对？”

　　“贵鬼，是你伤的太深了。痛会过去的，梦会醒的……”

　　『完』

《播种计划（爱随风番外）》
展言留风影，莫道水月空，玉壶亦暖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