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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小的花儿三
四
三岁的谢花儿捧着她哥从河里捞来的小鱼小虾熬出来的鲜汤，小心冀冀的端到桌前：“娘，今早哥哥给你捉的鱼呢，你快尝一下。”
刚从地里送饭回来的阿枣娘惊讶极啦：“谁帮你们做的汤啊？隔壁家阿陈婶婶吗？”
隔壁婶婶熬的汤说不定还没她熬得好喝呢。谢花儿正想说话，她那老实藏不住话的大哥谢良田就已经开始显摆啦：“是二妹哩。我们从家里找了个不用的破瓦罐，还叫小林叔从他家拿了块肥油渣，把鱼熬得可香可香哪。不知二妹咋弄的，一点都不腥气。”
阿枣娘不信，低头呷了一口，鱼汤奶白奶白跟水牛奶似的，喝在嘴里没腥味不说，细细回味还有股咸甜咸甜的味道。
阿枣娘一气喝了半碗，才放到了桌上，“真好喝，娘还从未喝过这么好喝的鱼汤哩。花儿在里头加了啥呀？”
谢花儿可不敢说她撺掇着昭五叔家的三妹从家里偷拿了块腌糖萝卜熬在了鱼汤里头。这要被知道了，去河滩上的七八个小破孩儿没有一个不挨打的。
她抱着阿枣娘的手，眨了眨眼睛故做萌态：“我就学着娘做的呀，哥哥他们弄来啥我就放啥呗。”
阿枣娘也没指望三岁大的女儿能说出点什么，她看着大儿那眼珠子都要掉在碗里的馋相，把谢良田拉到身边，“娘喝不下了，你们兄妹俩一人喝一半啊……”
谢良田吞吞口水，摇了摇头：“还是娘喝。在河边我已经吃了条鱼啦。我都跟小林叔他们几个商量好了，明天再带着二妹边放猪边捉鱼。小林叔有把小刀可利了，说不定明天娘还能吃上我们逮的麻雀肉呢。”
七岁大的谢良田在阿枣娘的心目中已经是个半大小伙子了，边放猪边拾点柴火对乡下人家来说根本不算正经活儿。可是叫三岁的二妹跟着这群男孩子一起……都是些粗心、调皮的，可千万别把二妹丢在河边他们自己先跑回来了。
谢花儿抬头一看阿枣娘的面色不对，立码见机补充道：“隔壁五担大叔家的五姐姐也说要去呢，我跟着五姐姐一起。”
阿枣娘听着隔壁八岁的谢春也去，便没再犹豫，只是叮嘱谢良田，“明天放猪的时候走慢点，二妹还小，别让她摔着了。”
谢良田狠狠的点了点头，拍拍胸脯：“娘，以后你就在家带三妹，我每天给家拿好吃的。”然后还催促着阿枣娘：“汤都凉了，快喝，快喝。”
阿枣娘摇摇头：“你爹爹还没尝呢，”她搂了搂身边的两个孩子：“你们兄妹俩长这么懂事等你爹晚上回来让他高兴、高兴！”
就这么点汤还得留给她树爹？
谢花儿一脸的黑线，好吧，这也算是她娘为她两兄妹在爹面前刷了回孝心。虽然份量只够她树爹喝两口的。
谢花儿掂脚看着桌上的粗瓷大碗，深悔自己用来分汤的小瓦缸不够大，让谢忠林那帮馋小子分走掉了大半的鱼汤。
嗯，今晚得叫谢良田翻翻家里的柴房，看能不能找个更大一点的瓦罐来。明天去河边的人更多，罐子小了可不行。
谢忠林那帮半大小子太能吃了，明天得从家里带点啥，光靠着河里捞那点，一不留意可能就被这帮嘴馋的全抢光了。
如果辈份大，年龄小的谢忠林听到了谢花儿心里的腹诽肯定大感不平，他们七个小子捉来的鱼虾、拿的油渣和青盐，汤被花儿倒走一半不说，剩在里面的鱼和虾还有一半都是昭五哥家的三妹吃掉的，他们七个哪里嘴馋了？
当然，馋不馋这种事情自己说了不算。
“小林叔，你趁着花儿不在，又偷吃!”
谢忠昭家的三妹，是的，这个流着鼻涕一脸气愤的指责着谢忠林的女娃姓谢名三妹。
他家给孩子起名凑是这么的任性。连男孩儿都没按着谢家的辈份来，男的名宝，女的叫妹。大宝、二宝、三宝，大妹、二妹、三妹、四妹、五妹、六妹。昭五叔家人丁兴旺，迄今已有九个孩子。孩子多，养得就没有那么精细，虽然七岁了跟庄里同龄孩子比起来就没那么讨人欢喜。
谢忠林才不管她，他甩甩用细树枝剥出来的筷子然后在呈着清水的破碗里涮了涮，才扬脸慢条斯理的讲道：“我是试试盐味呢，花儿手小，我怕她盐放少了，味淡不好吃哩。”
谢三妹一脸的不服气，“那我也要试！”
“试什么？”一个少年卷着裤腿，手里拎了个竹篓从小树林中转了出来。
顿时，谢三妹同谢忠林的眼睛亮了，两人不约而同的奔到少年面前齐声问道：“青哥儿，你竹篓里抓的是啥？”
李青哥揭开一点盖子给他们看：“在田里逮的螃蟹和泥鳅。”
谢三妹含着手指，怔怔的问道：“咋不是鱼呢，昨天花儿做的鱼可好吃啦。好多肉哩。”
谢忠林小大人般摆摆手：“那个煮烂了的鱼肉有什么好吃的，花儿说烤着才好吃哩，我把小刀都带出来啦，专等着池哥儿来削片呢。”
谢忠林带来的小刀是谢家二房传嫡传长的古物，看着不起眼，锋利着哩。今天如若不是为了吃到花儿口中特别特别好吃的烤肉，他才不会偷偷拿出来。
这个时候，谢花儿跟在谢春儿身后，从河边洗了野葱、野姜等野菜回来。
“怎么大哥他们几个还没回来呀？米粥好了吗？”
谢花儿问的是负责搅粥的谢忠林，谢三妹却立码接嘴揭发小堂叔道：“我看见小林叔尝了好多、好多次啦！”
谢三妹只会数十以下的数，她说的好多、好多次肯定超出十次以上了。谢花儿瞪了瞪谢忠林，可是一个白白净净、三头身大的小姑娘哪怕翻白眼也是可爱的呀，谢忠林才不惧这个年纪小小就会折腾出好吃的侄女呢。他喝斥谢三妹道：“你柴火捡够了吗？等下田哥儿几个捉了雀雀回来，没柴火烤你就没得吃啦。”
一听见没得吃，谢三妹立即撒腿就跑，钻进了小树林里找枯柴去了。
谢忠林这才从怀里的小布兜里掏出一个用叶子捆扎得很严实的小角，他把叶子打开向谢花儿显摆道：“花儿，看小叔带了啥。”
谢春儿几个低着一瞧。
——“油渣！”
三个人不约而同的惊喜的叫道。
一块足有板粟那么、金黄金黄的油渣摆在绿叶的中央。
好大！
——里面有着好多的油！
翠绿的叶子上满满是它浸出来的亮晃晃的油脂，更显得这块没炸透的油渣那一包油，油汪汪的晶透，晚春微暖的河风中一吹似乎还散发出一股微焦的香气……
真香呐！
谢花儿做为成年人的心理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这明显凉透了的油渣哪会有什么香气？偏偏不听话的嘴巴里却已经开始分泌出了许多的唾液，刹那，她便听到六个人馋出吞口水的声音。
——咦？怎么是六个人？
谢花儿扭头一看，原来在河弯里捉鱼的谢良山、谢良水兄弟也早就围了过来。
这里头谢春儿是个懂事的，她虽然也馋着这块油渣却还是拉住谢忠林问道：“小林叔，这油渣是你从家拿的？”
她跟爹赶集过几次，上好的猪板油不便宜，足要五十个铜板一斤，比肥猪肉还贵哩。谢忠林从家里拿这么大一块油渣，莫不是偷拿的吧……
谢花儿昨天见谢忠林拿出不过她小指头大的一块油渣就令他心痛得不得了，据说这还是德彰叔婆特地给他留的零食，三天一块，他家只谢忠林有这个待遇。庄里哪家不缺油吃？她哪里相信谢忠林舍得从家里拿这么大块、而且是还沒酥透留有一包油在里头的油渣出来，谢花儿立即眼带疑问望了过去。
被五个小伙伴用质疑的眼光拷问，谢忠林也觉得不好意思，他揉揉鼻子：“是祖祖给的。昨天晚上我给祖祖讲了花儿做的鱼汤可好喝可好喝啦，今天早上祖祖就让我带块大的油渣给花儿呢。”
几个人松了口气，原来是老祖给的，谢忠林回家不用挨打了。
谢花儿心理上是个成年人，不由感到惭愧，庄子族人们孝敬给老祖的东西，老祖大部分都分给庄上这群八岁以下的孩子吃了，自己在做吃的时候怎么把老祖那份给忘记了呢？自己真是越活越成真小孩，也太不懂事了。
这时，便听到最大的李青哥建议着道：“那我们给老祖带点他老人家能吃的回去，好不好？”
谢忠林立即接嘴道：“那花儿你把你家的瓦缸留下来装给祖祖。”
谢花儿才不听这个小屁孩的呢，老祖那儿要送，她阿枣娘的也不能少。她让哥从家里拿的糯米同白米不让她娘沾口，不是白拿了吗？
“等下哥哥回来，让哥哥家去再拿一个瓦缸来。”她接过谢忠林手里的油渣，细声细气的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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