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世

作者:rosema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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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上何人长叹声


      “云哥哥,云哥哥…”
      软软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焦急,随着一声声的呼唤,她的手臂被轻轻地推动着,她只得□□一声,不大情愿地醒了过来。
      睁开有些沉重的眼皮,正对上少女赵秀的带着泪珠的目光,一时有点愣怔,在心中先想到的却是:这就是书上说的梨花带雨吧?
      “云哥哥你醒了?”
      赵秀看她醒了,顿时笑面如花,又惊又喜。

      云千树此时倒有点不适应这么亲昵的称呼,傻傻地微点了点头,转动眼珠打量四周。
      但见四面都是石壁,空地上有些桌椅等物,几支灯火四散地点着,照亮着这个不大的空间,她自己躺在一张石床上。而赵秀坐在地上,半身支着趴在她身边…这也是个亲密的姿态。

      眨了眨眼,想起昏迷前的情景,她和赵秀一起被抛入水中,本来她会游水倒也不怕,刚抓了赵秀的手想要一起游上来,却没想到水中却另有古怪,她和赵秀一起被不知哪里来的网罩住,越是挣扎越捆得死紧,动弹不得地被拖往水底深处。
      越沉越深的瞬间,联想起那些可怕故事里的水中怪物,真是吓得魂飞魄也散啊。
      没想到还能活着看到太阳啊,…哦,错了,应该是灯光才对。

      手一撑从床上坐起,全身的肌肤骨头没有一处不疼的,忍不住身子一僵,皱眉吸气。
      这便是那天在水里拚命挣扎的结果了。
      “云哥哥怎么了?”
      赵秀马上伸手扶住她,关切地问。
      “没事。”她把腿从石床上放下来。镇定了会,才问。
      “你可知这是哪里?”
      被救的人居然比自己这个救人的先醒,自己还要向她打听情况,真是脸红啊脸红。

      “我也不知道这是哪里,一醒来就躺在这里了,…”赵秀说着脸一红,停了停才继续,“我醒了以后就想找找看有没有人和出口,两个时辰前有一个黑衣服的人送过点吃的。我问他话他也不理。云哥哥你醒了就太好了,不然我一个人呆在这里好害怕…我给你留了些在桌上。你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云千树摇了摇头,“谢谢你啦。我现下还不饿。”
      站在地上才发现全身的衣服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件。惊问:“我的衣服怎么换了?”
      “是你帮我的么,秀儿?”手忙伸进衣内去摸,幸好,被娘亲命名为穿山甲的厚皮背心还在。
      不问还好,一问秀儿倒眼睛又是一红。
      “不是我,醒来以后就发现我的衣服也被换成了干衣服的。”低下头去,委委曲曲地拧着袖口一角。

      “啊?”
      云千树一愣,小心地看了秀儿一眼,“秀儿,浣花国风俗里,没有规定女子如被男人看光了就必须嫁给男人吧?”

      她以前所学的认知都和浣花国的现实差得太远,全不足信,只能多问了。
      秀儿脸上又一红,微微摇头,“那倒没有,若…若是发生了这种事,不是女子愿意的,男子要受鞭刑二十,赔偿女子衣裳一套的。”
      云千树呵呵一笑,“那就好,那就好。”鞭刑倒也罢了,衣裳一套似乎有些可笑啊…
      嗯,衣裳?…
      说到这里,云千树突然苦起了脸,“啊,我的包袱,我的行李呀。”
      都丢在马车上了。
      里面别的也就算了,有两三件娘亲新给做的衣服都没舍得穿过啊。
      秀儿瞪大眼看着她,似乎没见过这样表情多变,为衣服悲叹的男子。

      *  *  *

      “姑娘醒了?”光线昏暗的屋子里突然多了个人影,发出有礼的问询声。
      他的声音虽不高,但出现得太突兀,千树与赵秀都是吃了一惊,赵秀吓得朝云千树身后缩了缩。
      云千树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瞪向来人,哼了一声,“醒了又怎地?”
      来人抖了一下,声音透着怯意,头颈低垂,小心小气地说:“姑姑吩咐请两位姑娘沐浴之后,再相见。”
      赵秀听到那句两位姑娘,便讶异地抬头,直勾勾地看着云千树。
      云千树倒没在意她,反是没好气地说了一句,“我们才从江里死去活来一番,还用沐什么浴,要见快见便是。”
      那人抬起头来望向千树,却是个十来岁的清秀小厮,眼神中满是惶急,声音也带着哭腔,“姑娘莫要为难小的。姑姑有命,怎好不从。”
      云千树其实也就是嘴上的刀子,心肠却不硬,见这来人不过是个小厮,年纪看上去比赵秀都要小,说得又这般楚楚可怜,倒不好强硬了。便咳了一声,道:“算了,我们也不让你难做,就勉为其难吧,…门在哪边?”

      小厮在前带路,千树拉着赵秀跟着,原来这石室的一侧有个门,小厮在墙上熟练地按动了几下,石门悄然而开,几无声息,千树在一边暗记他的手法,心里却在赞叹不已。
      这机关做得多好啊,开关厚重的石门略无阻挡,要学一学,将来回无心谷也造出这么一个来,雨天咱娘俩就不用担心木屋会漏水了。
      一路上都是石道石门,转了几道弯,直到小厮推开两道刻有蛇身女像的大门,门内都是白石铺就,中间一泓碧池发着幽幽的光,其上水气氤氲,香气似隐似现。
      更妙的是这处所在似乎是透天的,中间的光正好照在那池水的中心,不仅碧波澄清如透,连整个石室也明亮许多。

      此地甚妙,此时甚糟。
      千树拉着赵秀走到池水边上,回头对那小厮说:“劳烦小哥在门外守着。”
      小厮低头应了一声,“姑娘们若是好了,便唤小的一声。”
      赵秀动了动唇,却没说话。
      千树小声地说了一句,“别怕,没事的。”
      边说边褪去衣衫,伸手试试水温,果然是温热的,便迈入池中。
      赵秀见她如此利落,也只得慢吞吞解了衣物,低头红着脸进入水中。
      千树泡在暖洋洋的汤池之中,全身酸疼的地方感觉舒服了不少,心想这个什么姑姑可真有福气,有这么一处所在可以没事泡着,要是无心谷里也有温泉就好了。
      老爹当年隐居怎么也不挑一挑,哎,想想自家屋后那一股能冻死人的冷泉…真是没法比呀。
      可惜眼下吉凶未料,没有那个闲心,不然手拿一杯小酒,仰面朝天,哼个小曲,嘿嘿嘿…岂不甚妙?
      这样懒散地想着,目光落到坐在一侧的赵秀身上,但见少女虽体态娇小,却肤白如玉,身形圆润可爱,如同故事里的玉娃娃般美丽,水波荡漾间,胸前起伏风光若隐若现,尽显女子风韵。
      不禁出声赞叹,“秀儿身段真好。好羡慕啊…”
      再回眼看自己,瘦长干挑如一只细竹,惭愧啊惭愧。
      却没想到赵秀低着头没有答话,再一细看,池水上波纹点点,原来是赵秀的泪珠一滴滴地落在水面上。
      不由一慌,“秀儿怎么啦?”
      莫非是自己眼光乱瞄,语气随意,才惹恼了小姑娘?
      记得娘亲说过,外界的女子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说话行事尤其要讲究注意的,秀儿就是因为这样才哭的么?
      可是也不对啊,娘亲说那些的时候是以为外界是男尊的,可如今情况有异,自然先前说的,都不能作准的啊…
      秀儿头更低,也不说话,只是掉着泪珠儿,千树摸摸下巴,自觉无计可施,只能静等小姑娘哭完。

      秀儿终于掉完了眼泪,泪眼巴巴地看向千树,幽怨地嘟哝了一句:“原来云哥哥真是个女子啊。”
      千树一怔,完全想不到她竟然是为了这个哭,“啊,是啊。…可是…”
      秀儿嘟起嘴,看对方仍是不明所以的愣怔着,才小声地说了一句,“我喜欢云哥哥啊。”
      啊,什么?千树张大了嘴,额际流下几滴冷汗。结结巴巴地辨驳,“可是你昨日才见过我啊。”
      秀儿更是万分幽怨,“才不是呢,镇上到县里的时候,我就一直…在马车上看着你…”
      危难时机大败山贼的英俊侠少,早就为马车中人偷眼欣赏,心中仰慕。再加上昨天意中人的舍身相救,生死与共,这种男子,可不比坊间流传的传奇故事里的男角还要珍贵?
      偏偏好梦易醒,云哥哥居然变成了女子。

      “我已经和爹爹说好了,将来要嫁给云哥哥的。”秀儿说着,几串眼泪又伤心地往下掉。
      千树本来很窘,听了这话不由嘻嘻一笑,“秀儿骗我,你是要选秀的,怎么可能嫁给我。”
      这个她懂,看那些在县上成婚的落选女子,嫁的人家都是非富即贵,象她这种没钱没势的,怎么可能会是成婚的好人选?
      秀儿一急,声音也大了许多,“秀儿没骗你,我和爹爹商量过了,象我这样的,二选未必能过,若是没有过,爹爹答应在省城找一门亲事,然后就一同成亲…”
      这话说的有点令人不解,千树思索了半天,才试探着问:“难道…你是要先找一个夫婿,然后让我当第二个夫婿?”
      秀儿红着脸,居然点了点头。
      千树心里哀叹,娘亲啊娘亲,饶是你想象丰富,也想不到原来外界的女孩儿会有这般想法。若是娘亲知道了,恐怕当初的嘱咐就不是带一个伴而是带几个回来了。

      千树手捧着水在脸上浇了几次,平息一下被雷得乱跳的心绪,才无力地问那明明看上去娇弱胆小想法却相当彪悍的秀儿小姑娘,“秀儿,既然你喜欢的是我,难道就…没想过只嫁…云哥哥一个人么?”
      赵秀的小脸更红了,呐呐地说:“云哥哥虽然好,但是将来要养家糊口,还要奉养爹爹,秀儿怕云哥哥一个人做不来。”
      哦,是这样。千树心里明白,估计这赵家老爹和女儿是打算到省城找一个富户人家,再招自己为婿了,难怪从县城出来,赵家兄弟对自己明显态度热情了许多。

      想起娘亲讲过的一个东食西宿的笑话故事,说有个女儿,两家男子来求婚,东家的男子长得丑但有钱,西家的男子长得俊但是穷。父母问女儿什么意思,女儿就说:“想在东家吃饭,在西家住宿。”
      没想到这个笑话到了外界,居然成真了。

      虽说一时不大能接受这种想法,但千树心性灵活,倒也不大惊小怪,镇定了一下便笑道:“秀儿别伤心了,云哥哥不是有意骗你的。只是为了出门方便才扮成这样的。”
      赵秀擦擦脸,看着她点了下头,声音软软地,“嗯,秀儿知道,云哥哥既然是女孩子,你家里怎么舍得让你一个人出门呢?”
      千树正要问答,就听门外那小哥催促的声音,“两位姑娘可好了?时辰到了。姑姑那边还在等着呢。”

      二人的谈话被打断,只得从水池中起来,穿好衣物,要出门的时候,赵秀可怜兮兮的说了一句,“云哥哥,我怕。”
      千树伸出手去,握住了秀儿的手,“别怕,我们这便会会那位姑姑去。”

      *  *  *  *

      小厮将她们领到一个看起来大一些的石室门口,便退身侍立一边,道:“两位姑娘请。”
      门是大开着的,可以容四五人同时并肩而入,千树朝里望了一眼,但见里面光线昏昏,内中道道人影俨然而立,虽只一望,也隐隐觉有威严压迫之势。
      赵秀的手紧紧握着千树的,两只手里都有潮意,也分不清是谁出的冷汗,千树对着脸色苍白的小姑娘笑了笑,便拉着她走了进去。

      这石室内里宽阔,是先前所见那些的三四倍大,内中别无他物,只有沿正面墙壁立了三位黑衣人,面向门口的方向。而另一名黑衣人背向门口,却是立在正当中,与那三位黑衣人的面对面。
      室顶也象那有浴池的屋子一样,自上开了一个大的洞口,阳光自顶洒下来,在室内落下光影,明暗交替间有一种奇特的威势,那正面立着的三人处于阴影之间,背立的人的却沐在光亮之下,身形孤直,有一种鲜明的冷酷萧瑟。
      没有人出声,屋内安静得诡异,那四个黑衣人也不知在打什么哑谜,只是对视却不答话,无数细小的灰尘在光影中纷乱地飞舞,在光照下,能清楚地看到背立人的一头干枯白发,长而散乱地披散到腰间。
      赵秀几乎是躲在了千树的身后,眼睛里满是害怕。
      千树却没有在意,眼光在四个人之间来回打量,猜想着哪一个是所谓的姑姑。
      看身形,背立的黑衣人倒有几分眼熟,象是掳她们入江的那个黑衣恶人。

      那个人似乎感应到身后目光的打量,慢慢地转过身来,千树固然屏息以待,赵秀更是抱紧了千树的手臂,微微地发抖。
      但见那人面色微黄,长圆的脸上眉眼清秀,紧紧抿着唇,凌厉的目光扫过赵秀,直与千树对视。
      本来在千树的心里,早就把这人的形容想成不知是何等的青面僚牙,阴森恐怖,如今见她不过是模样清秀平常的中年女子,反倒十分愕然。
      那人盯着千树,却先发出了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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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女尊狂想(之一)
    07年第一次接触女尊,看到都的是颠倒类的女尊,男人娇弱,生子,缠足,点守贞砂之类,看一段还很有趣,不过多了就觉得不过是把称呼换了而已,和男尊文并没啥不一样的。
    不爱看男尊种马文的,估计也不太爱看女尊种马文。
    到了07年底某两大女尊横空出世(这两本同属一系列,男女机会均等,强者为王,估计同好者都知说的是哪两本了:)),令人眼界大开,叹服,这才是真正的女尊。之后,也常有其他好书惊喜的发现,种种沙中见金的发现过程,就不多说了。
    所以才有了写这个小文的念头,游戏之作,想试试能不能写成一个不太一样的。。。。
    人类社会应该是一个螺旋式上升的进化过程,最早是母系,然后父系,。。。。再母系。。。。
    我这个小故事的背景就是在父系到母系进化过程中的一个阶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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