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殇

　　引子
　　他和她的故事，有些人感同身受，有些人不置可否，但，爱情真的来过。

　　开篇
　　他叫白禾，她叫殷素。现在考一道联想题，百合？婴粟？答对了。
　　殷素不喜欢花，尤其是百合。
　　白禾比殷素大一岁，两家以前关系特别好，父母都在一个单位，分房挨得也特别近，左邻右舍的串门子当然是不在话下了。白禾小时候特别粘殷素她妈，一见了她就要抱抱，因为殷妈妈特别温柔，说话都细声细气的，不像白妈妈老是凶巴巴的。殷素呢，当初也是个蛮“野”的小孩，就喜欢跟在白禾后面转，整天疯啊闹啊，没一刻安宁。
　　为什么是“以前”、“小时候”、“当初”呢？当然是因为那个很滥的词“今非昔比”！
　　殷素她爸若干年前下海经商，一夜暴富，可同时也染上了有钱男人的恶习，嫌弃糟糠之妻。说“糟糠”好像有点过了，殷素她妈虽然年过四十，但保养得当，加上气质不凡，风韵虽不比当年，但比比同龄的妇女同志，那素质不是高了一点点。
　　那妖精（殷素是这么叫的）经营一花店，走进去，满眼刺目的红玫瑰，不是说红玫瑰象征着征服的欲望嘛，那泛滥的红玫瑰呢？就是瞎子都知道的俗。只有她们家那老头子才觉得她纯洁得像百合似的。
　　可怜殷素她妈郁郁寡欢了几年，便一命呜呼了，那幢老式公房就此不见了殷素的身影。
　　偶尔白禾会想起当年那个倔强的野丫头，想起她那时的眼神、笑容、说话的语调……唯独记不清她的模样，终究，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吧，他有时会这么想。

　　重逢
　　十年过去了，白禾事业有成，也有了一个美满的家庭，日子过得平淡而幸福。有一天，他载着妻儿去宜家为新居添置一些东西，结帐时，他抬眼，看到了收银小姐胸牌上的名字“殷素”，他迎上了她的双眼，是的，那双灵动的眼睛，一时间他有些晕眩，仿佛有什么东西渐渐在心中复苏。“爸爸！”从洗手间回来的孩子唤回了他，他甩了甩头，结帐后匆匆离开了。
　　回到车里，他看看反光镜中的自己，暗想着：时光把我的脸都整成什么样了。收银过程中，殷素一直保持着职业化的笑容，压根没有认出他来，这让他有些懊恼。但转念一想，就算相认了又怎么样呢？内心稍稍平复了点。一旁的孩子催着要回家看动画片，他也就不作多想，发动引擎飞也似地逃离了，没有看到躲在停车库门后的她。
　　是的，她记得，她甚至比他早一步认出了他，在排队付帐的人群中，他的妻子低低地唤了他一声“白禾”，示意要带孩子去洗手间。一瞬间，她所有的思绪冻结了，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名字被再度唤起，好像时光流转，回到了她还跟在他后面打野仗的时候。她飞速地往他脸上看了一眼，就这一眼，她就认定了那是他。“小姐，结帐！”后面的人群发出不满的叫声，拉回了走神的她，还好，他排在很后面，没有注意到神色异样的她。定了定神，她恢复了职业化的微笑。终于，快轮到他了，内心有一丝忐忑，更多的是期待，她不知道四目相对时，会发生什么，正当她想抬眼，仔细端详他的脸孔时，一声“爸爸”叫醒了她，是的，十年了，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白禾。而她，虽然褪去了一身的叛逆，可骨子里的倔强还在，既然明知不会有结果，那就让我们擦肩而过吧。
　　他离开了，她想了想还是不甘心，十年了，同一个城市却不曾谋面。她仍然记得十年前的那节体育课，她身体不舒服被特准在教室里休息，无聊得很，便趴在课桌上假寐，教室里安静极了，突然他进来，一声不响地在她身边坐下。他可能以为她真睡着了，轻轻拉过她耷拉的手，放在唇边，说了句：“我喜欢你，我要我们在一起，即使你不喜欢百合，我会让你喜欢上我。”这时，外面有人呼喊白禾的名字，他匆匆离开了。被他握过的手仿佛还带着他的体温，她用手摸摸微红的脸颊，感觉整个身体都在燃烧着。第二天，殷素她妈病危住进了医院，从此，就开始了漫长的十年。
　　于是，她和领班打了声招呼，不顾一切地冲到停车场，看到他正帮妻子系安全带，那温柔专注的眼神，让她莫名地害怕，一步一步向门后退去，直到他的车渐渐远去，她才从门后走了出来，眼中，分明已泪光闪闪。

　　花夭
　　一年后，他意外地接到了儿时邻居的电话，得知了她的死讯。他知道金融风暴毁了她父亲的生意，还欠下一屁股的债，那个后妈当下就走人了。弱小的她一边照顾被击垮的父亲，一边努力赚钱还债。长期的积劳成疾，使她的身体每况愈下，终于在一次过马路时闪了神，被疾速行驶的客车撞上，当场死亡。她的遗物少得可怜，有一个盒子在生前一直被她小心翼翼地收藏着，除了她自己，没人知道里面装了什么。她死后，盒子被打开了。里面有一封信，收件人是白禾。于是，邻居千方百计找到了他，递上了盒子，他用颤抖的双手缓缓展开信纸，上面就一句话：“我喜欢百合。”落款的日子正是他告白的那天。信封里似乎还有什么，他倒了出来，是一堆已经腐烂得看不出原样的花瓣。他转过头，望着窗外，想起也是这么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他捧着从张阿姨店里买的百合花满怀欣喜地捧到了殷素面前，那天是十二月二十四日，她的生日，懵懂的他只希望把满心的祝福传递给她，但她冷冷地看了眼，甩出一句：“我不喜欢百合花。”受伤的少年扔下花，头也不回地走了。没多久，那个张阿姨成了她的后妈。后来，也有不少人追求美丽聪慧的她，那些人送她娇艳的玫瑰、闪亮的钻石，她只说“我喜欢百合。”可当男人们送了她百合，她却微笑着摇摇头。很多年前，一个青涩的少年为她献上了百合，那花开在了她的心里，终日盛放。

　　终曲
　　又是一个圣诞夜，他来到了她的坟前，献上了一大捧的百合，多到双手几乎抱不拢。他掏出了打火机，点燃信纸，当火苗开始吞噬他的字迹“白禾喜欢殷素”时，他终于忍不住背过身去，擦拭眼角的泪花。一切都结束了，往日的种种，都将回归平静，婴粟和百合的爱情虽然没来得及在现实中开花结果，却是她一生中最美好的回忆，最深的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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