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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人群中你的气味
他们认识在旅行的途中。
羽人靠着窗观看外面的风景，那时动车还没开，候着的人特别多。羽人有一到假期就出游的爱好，这满满的人潮正是国庆长假带来的效果。
他右手边的座位一直是空的，本还在纳闷，一个男人就往这边探出了头，对着座位号看了又看，然后又走了。羽人还没反应过来，男人又出现，再次对对号码，坐了下来。
动车里并不安静，电影的声音，客服的声音，乘客的声音，还有旁边这人的声音。羽人一动不动，但清楚知道男人在干什么，手机里正如火如荼地播放着NBA球赛。
羽人的眉头越皱越紧。他慢慢转过了头，淡淡注视着。羽人是不喜欢打篮球的，因为他宅，不然他也不会形成今天这样沉闷安静的性格。
男人看上去不宅，侧脸相当刚毅，柔软的发丝铺洒在折叠桌上，像一根根水草。他维持着趴坐的姿势，双腿屈着，也许是碍于身高的缘故，使得背脊微微驼了起来，拱着座椅。
他好像察觉到羽人的不满，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刚向上扬起脸，那发丝又挡住了他的额头，他不得己伸出手扫过头顶，坐直了身。
“抱歉。”他礼貌地说完，从兜里找了副耳机，戴上继续看。
这也许是很正常的经历，很多人都遇到过。羽人没有怪他，小小的插曲让他收获了尊重，也是很愉快的事。
他在桂林下了车，找到一早订好的酒店，想着第二天的安排。那时的他，并不知道接下来的行程一而再再而三遇上燕归人。
第一天在芦笛岩，《西游记》东海龙宫的拍摄取景处正被游客团团围住。
本来就足够拥挤的当口，比起结伴同游或有一家好几人的，羽人显得孤立无援。被推也不能还击，羽人并不是暴力分子，于是，可怜的他从最前头落到了最后头，目之所及全是圆圆的脑袋。
而且他被绊了一脚。
往后退的功夫，在阴暗的这个地方有点危险。他满心以为会撞上谁，结果两只胳膊被拎住了，有人从后面扶着他，背脊几乎贴上了他的。在这样的瞬间，羽人体会到了温暖。
他道了声谢，随着笑声响彻耳畔，他们都认出了对方。
羽人没有热情主动的心情，他现在举着相机，为的是拍一张纪念照。
和他同样举动的燕归人站在他身边，免不了重复先前的举止，你挤我我挤你，“救命之恩”早被无视了。羽人成功拍下一张，眉头舒展，这边有人呲牙咧嘴。
“你踩到我的脚了，朋友。”燕归人低声吸着气。
羽人一愣，尴尬地抬出方才作祟的脚。
燕归人提出“碰瓷”想法，“用你的照片交换，我就不跟你计较。”
羽人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这样的情景很常见，特别是在旅游景点。而燕归人，好死不死地被当成了其中之一。他勾了勾唇角，出一趟门能有意外的遭遇，不管是好还是不好，都是乐趣。
他印象最深刻的是对方皱着的眉头和视线，要不是那道目光过于清冷，他也不会从自己的世界里回过神。
想着，再抬头，那人已经不见了。遗憾地叹口气，燕归人打开手机看着不久前拍下的一幕——影影绰绰的钟乳石，朦朦胧胧的背景，一个举着单反的男人，笔直地站在人群里头。
人生最得意的，是说走就走。
人生最不得意的，是说走就走却没有钱。
羽人正在美团里四处搜寻，各种评论都推荐夜游两江四湖，最好带上你的男朋友，再带上钱。羽人直接将这条特地加了PS的跳过了，又继续看下一条，说单身也不要紧，拼团，拼不了也不要紧，哪里有位往哪凑。
其实事到如今再决定已经没有作用，门票和船票都没有了。
他在上面留了条信息，如果有出票的可以联系他，或者开团的也可以联系。他很快收到短信，说有个四人位，还缺一个，他想也不想就跟对方通了电话，对方交待到景区付钱并拿票，附上团券邀请码。
他想他还是幸运的。
他不是第一次个人行，所以很清楚宰票或黑钱的人层出不穷，跟着团走是个不错的决定，他比穷游稍微好一点，还是有点小钱的。不过，他的吃惊还是不亚于前面两回。四人一船，其中一位就是燕归人。
这时他们还不知道彼此的名字，当船家一一点名时，互相看了一眼，也不知那一眼是什么意思。他在进入船舱时微微矮了下腰，坐的还是靠窗的位置，对面的男人正冲着他笑。
男人道：“我们又见面了。”
人生何处不相逢。
如果这位是女人，该有多浪漫。
他们不约而同想到了这一层。
听着导游介绍沿岸，首先先醉在了美景里，一时间都觉得单身没有什么好处，是谁说单身自由的？会这样想，完全是因为除他俩外的另两人是情侣，女方窝在男方怀里，一边打情骂俏一边自拍。
这趟行程有两个小时半，说明他们有两个小时半的时间听对方虐狗的动静。
燕归人没有来过这个地方，所以好奇心和新鲜劲掩盖了一切。他拍照很有手法，每个喜欢旅行的都自认为自己是被埋没的摄影大师，因为会选用各种角度和技巧。
他会将感兴趣的事物记录下来。漓江水很美，月光和建筑倒映在上面更美，而静静望着这些的那个男人，也被流光溢彩覆上身了，有种奇妙的吸引力。
他又不自觉将人拍了进去，贴着窗户的那张脸，在昏暗的灯光下好像也泛起了月华的风采。
他没有藏好快门声，摄像孔也对的很坦然，羽人装作没看见，后面实在忍受不了这样直接的注视，淡淡地瞧着。燕归人被看得心虚，咳嗽了下收起手机。
他可不想再被认为是个流氓或者黄牛。
接下来的时间，大家都没有拍照，因为光是欣赏就来不及了。
导游还在兢兢业业地介绍景点，为了专心听讲，也只能让自己心如止水。本地人会觉得你们怎么还来，没有一点意思，而没有来过的，看了这两江四湖，才会觉得不枉走一遭。
尴尬的是，他们由衷地赞美着这些，也有人由衷地歌颂爱情。
那对情侣渐渐开始拥抱，诉说着缠绵的情话，之后接起了吻。也许沐浴在这样浪漫的时光里，将冗乱的思绪都丢掉了，沉浸在里面。
会很羡慕，但毕竟不是自己的，所以还是很郁闷，好歹是公共场合。
导游还故意说了一句解说完毕，剩下的时间你们可以自由拍照，如果需要我们的专业照相机也可以，只要再加十块钱。
说完就出去了，那对情侣也慢悠悠踱到了甲板上，被抛下的两个男人，依旧在残留的暧昧分子里不自然地屏着息。
“很想走是吧？”燕归人忽然一笑。
他打破了沉默，让羽人松了一口气。羽人点头道：“现在的年轻人……”
燕归人笑道：“你才多大，羽人非獍。”
虽导游揭晓了他们各自的名字，但被亲口唤出来还是有点发怔。不可否认的是，燕归人是个很英俊的男人，由那样低沉且饱含磁性的嗓音念出，很容易就钻进了羽人的耳朵里。
很好听，所以他闭上眼回味了一下。
“没有结婚的人，都年轻。”他道出了冷幽默。
燕归人失声大笑。
一时间气氛很和谐，羽人惊讶于这种发展。
那对情侣进来的时候，见到他们聊得热乎都觉得很有意思。男的脱口而出道：“果然啊，桂林果然是胜地。”
羽人没明白他的意思，结果那女的接着说完，他马上懂了。
只听她道：“你们在一起吧，这里是脱单圣地。”她说完就被她男朋友敲了额头，只好钻进怀里撒娇。这边无缘无故受到暴击的两个男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恨不得马上就跳江。
羽人首先移开了视线。
燕归人还是注视着他，小声道：“你很有气质，竟然没有女朋友。”
羽人无语道：“凡事皆有意外。”
确实，这是一句实在话，因为燕归人也长得不赖。不过羽人着实没有特殊的兴趣爱好。他完全不想再和对方攀谈下去。越来越频繁投注到他身上的目光，让他感觉到了危险，于是脚步也加快了。
如果他知道他们还有第四次相遇，不知会作何表情。
第三天，羽人来到了阳朔西街。
这里可谓是年轻人的殿堂，数不清的人流中混杂着许许多多金发碧眼的外国友人，琳琅满目的民族饰品仅仅是看着就能心花怒放。虽然刚来，但很快被感染，最吸引羽人的是小吃。
他停在了一处卖糯米软饼的摊上，旁边的小贩在卖甜糖，再旁边的卖着法国热狗。
他点了份软饼，等待的时间供他四处张望。按理说，在这样的氛围里，绝对不会出现奇迹。可就是有这么一个人，拨开了拥挤的人潮，微笑着向他走来。
对方也在摊前站定，跟老板要来一份。
羽人憋了很久，首先开口，“你让我怀疑你有尾随癖好，燕归人。”
“哈。”不管怎么样，能收获羽人非獍的一次主动，对他来说也是惊喜。他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人群中你的气味吸引着我靠近。”
羽人沉默半晌，“抱歉，我没有狐臭。”
小贩好像听到了他们说的话，噗哧一下笑了，燕归人顿时觉得糯米软饼会染上奇奇怪怪的味道。
见羽人付了钱想也不想就要走，他赶紧跟上，两人很快走在一起。燕归人高大的身影很自然而然地挡着一些没必要的骚扰。
个别开放又性感的外国女士向羽人抛起了媚眼。低胸装透着毫无顾忌的暗示，也一并被燕归人扫除了下来。
对于这一点，羽人颇为感激。
燕归人提出了自己的发现，“西街那边就是酒吧一条街，也有男的在看你，你发现没？”
羽人淡淡颔首。
燕归人笑道：“会来这里，不想去疯一晚么？”
羽人睨着他道：“你问我前，考虑过你自己么？”
燕归人眉毛一挑，“我没有那方面的兴趣。”
羽人道：“我也是。”
燕归人又道：“我觉得我对你比较感兴趣。”
“哈。”羽人觉得这种事根本没有必要说出来，因为已经很明显了。
他们都是个人行，也都默认了这回的陪伴。虽然说的话题都没有什么营养，但只要你能肯定对方，就没有其他必须要在意的地方。羽人肯定什么呢？大概承认了这一路的纠缠是老天爷安排的。
羽人忽问：“你是第一次来。”
“不是第一次出游，但第一次来桂林。”燕归人侧目瞧了他好一会儿。
现在他们坐在西街偏僻的一角，旁边有刚毕业的女生抱着吉他在弹唱，阴暗的地方并不阴森，店面的装饰非常有情调，红酒的味道依稀可闻。
身处这样的暗色环境，穿白色衬衫的羽人就像会发光似的。太干净了，连随意摆着的长腿，也十分引人注目。
在燕归人观察他的同时，羽人也悄无声息瞥了他一眼。
是背后的几个女生，叽叽喳喳在交谈，大意就是前面的小帅哥你挡住我啦，让我看一看你前面那位是不是攻。另一个说：绝对是，我赌五毛。
拜她们所赐，燕归人温和又俊朗的五官印入他眼帘，随性的模样透着一股洒脱，是很阳光的那种类型。
燕归人看着他笑，“觉得我怎么样？我单身，没有任何不良纪录，脾气也很好，不会吵架。”
羽人喝了一口红酒，觉得那位弹吉他的女孩更为可爱。
见他扭开了头，燕归人轻轻一笑，没有说话。
羽人被那种暖洋洋的灯光治愈了片刻，感叹道：“我现在相信了命运，如果你不是特意为之，那我们的缘分已经突破天际。”
燕归人笑道：“我还以为是你看上我了，所以千方百计地出现。”
羽人气恼地看向他，“你觉得可能么？”
“可能。”见他又伸过手来拿红酒，燕归人故意跟着上去，指尖划过他的，凉凉的触感，让羽人一惊，半途就折返了回来。
燕归人见他这么紧张，心情很好，“旅游总会发生有意义的事，这些也可能在今后成为你自己的事。”
羽人不想走进他的套路，所以沉默了。两个男人，喝着红酒，是极为有趣的。而又因为他们的互动，使得一些人望而却步，无疑是认为他们是情侣。羽人发现了这个细节，不知是该笑还是该苦笑。
他道：“你的话，我并不认同，但我也不反对。既然是一段旅途，那就别管太多。”
燕归人一怔，饶有兴味地瞧着他，“其实旅行的时候，特别容易邂逅爱情。”
羽人小声咳嗽了下，淡道：“下次旅行，如果我们还在这里见上面，我不介意也对你感兴趣。”
“真浪漫。”燕归人摇了摇头。他忽然站了起来，也许这样的话赋予了他行动力，他有了一些想做的事。当然，羽人也愕然地看着他，就怕他一时想不开放飞自我。
刚心里开始打鼓，燕归人已经倾过身，单手撑在桌沿上，单手伸过去握住他的下巴。
羽人被强制性引导着抬头注视对方，眼睛慌乱地眨了眨。
燕归人笑道：“我可以要个订金么？”
羽人奇道：“什么……唔……”
在浪漫的地方，听着浪漫的音乐，喝着浪漫的酒，和一个浪漫的男人接了吻。
浅尝辄止，意犹未尽。
然而羽人的一张老脸还是红了个透。
然而燕归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如果不是赶紧着撤退，估计会吻下去。
他们已经升起了期待，对于即将到来的下一次旅行，抱着“会不会就此成为我的故事”的心思。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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