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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魄纵有也成虚
他话音刚落,忽然间,白银子从地上跳了起来,张着灰色的袍子朝平言冲过来,作势便要抢他怀里的孩子,此时的平言几乎怒极,哪里管得上是谁,一脚就把他踢飞出去。
白银子也顾不上满脸的泥土和了嘴角的血丝,在快要摔趴下的时候双手一撑借力又跑了去。
“把孩子给我!”
平言不答,一掌就劈上他面门,白银子也不躲不避,突然一阵风吹来,他发丝飘荡,只是这一瞬间,平言便像丢了魂似的呆立当场。
“给我!”白银子伸手把孩子抱回怀里,右手不知道从哪里摸出几十根银针抬起就扎上那娃娃的十根指头,只听“哇”的一声,原本以为气绝的小儿竟然活了过来。
他舒了口气撤了针,反手却又抱了孩子往湖边走,平言恍然转身,眼看两人又要打起来,那老者终从人群后面走出来,眼神暗淡的摇了摇头,“小大夫,你就停手了吧。”
“我帮你们把这孩子扔湖里不好么?”白银子笑笑不再往前走,怀里的娃娃也不再哭闹,张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看他,全然不知这个人要把让他沉湖,似乎病一下子好了,受得罪也全忘记了。
老人叹口气朝他走去,苍老的面容仿佛瞬间又老了许多,“你要是有那个心,这娃儿恐怕也活不到今日了。”他说着人已经站到了白银子面前,粗糙的手哆哆嗦嗦的抚摸着小娃娃,眼眶一热,竟然留下了眼泪。
“这孩子命太苦。”
白银子点点头,面色平静的把孩子送到老人的怀里,然后一句不吭的转身走了,平言看了看他,却是没动,他现在心里可还是清清楚楚的记得那小子要把这孩子扔湖里去时的表情,满肚子的怒气还没消呢。
老人紧紧地抱着孩子,心疼这么大个儿的娃娃受了这么多的罪,“从今天起,这两个孩子就是我的孙子,村里的人要好好对待,前面的事就全都过去了吧。”
众人闻言都是一惊,但是这里思想闭锁,既然是村长说的话大家也不好再说什么,而且这么一闹,看着孩子受折腾心里也都不是滋味,要真把这孩子给杀了,不知道有多少人日后后悔,但是那个汉子不情不愿的站了出来,“当初我们找您,也是您答应了这事儿的,今儿个怎么又反悔了,万一这小瘟神真害了咱们怎么办?”
平言本就讨厌他至极,攥了拳头就要开打,却不料“啪”的一声,一个身怀六甲的妇人先他一步,红红的五个指印赫然出现在那汉子脸上,“李大哥在家的时候帮了你多少忙,你是不是全忘了!现在他不在,嫂子也去了,你就欺负这两个娃娃吗?!”
她双手插腰的站在人群中,红扑扑的脸蛋写着气愤,一双眼睛嗔怪的瞪了瞪那汉子,五大三粗的男人一下子成了纸老虎蔫了下去。
“在这里站着的人哪个没受过李大哥的忙?你们倒好,和起伙儿来欺负人是不是?!刘叔您说,前些年咱村里闹野狼,是谁天天晚上和您看着咱村里的牲口棚的?张婶,一年多前您家孙子贪玩掉进井里,是谁发现救上来的?还有王婆婆,四个月前您从村口摔倒了,可是李家嫂子把您背回来的,那时她的身子就已经不好了啊!还有,陈家妹子……”
在场众人几乎被她一一数过,听完这话,村人纷纷低下头去,想起曾经这两个娃儿的爹娘,心中多有悔恨之意,再看娃娃病怏怏的样子,竟有人伸出手狠狠的打了自己的耳光。
“莙茹,你别……生气,小心……”
“小心什么?动了胎气吗?难道你的孩子是孩子,别人家的就不是吗?!”女子说着动手拍了拍自己隆的大大的肚子,“要不是小大夫告诉我,我还傻傻的在家给你绣活,都不知道你在外面干了这么缺德的事儿!”
那汉子见状,冷汗涔涔的往外冒,连忙跪到地上磕头认错,村长也走过去,拍了拍那女子的肩膀,“别气了,气坏了身子。”
“爹!你也是的,怎么就许了他们干这伤天害理的事了?!”
老人尴尬的不知如何,天知道现在他的心里多难受,怀中的小娃儿“唔”了一声,睁大了眼睛看了看四周,忽然“咯咯”的笑了出来,这一笑似乎透过了所有人的心,天真的无邪的,干净的没有世俗的一切。
莙茹高兴的伸手逗他,喜爱之意不以言表。众人似乎也被感染,大多微笑着看着孩子。老人把孩子递过去,回身对这平言点了点头,“小哥儿,说得不错,命无贵贱,这么大的孩子也是一条命,我们又怎么能为了自己就害别人呢。”
平言一时语塞,哈哈的干笑了几声,没想到竟会是这样的结果,等他心平气和了下来,竟有些怨恨自己为什么这么冲动打了白银子,回想起来,那小子好像是故意演了这场戏。
“小大夫也不容易,他从以前就很护着那两个孩子,也许是和他身世有关,今天这样也是他故意给我老头子看的,作为村里的长辈却连两个孩子都保护不了,什么事情都不敢坚持自己的意思,看来我这老头子损了阴德也活不长了。”
闻言,平言有些惊讶的张大了眼,没想到那小子竟然真是故意的!亏自己动了真格的打他,也不知道那么单薄的身子被他揍成什么样子了。他越想越急,动身就要回去,不料身后一声惊叫,莙茹哭着一张脸坐到了地上。
众人一下子围成了一团骚动起来,老人见状赶忙过去察看,只见那小娃娃闭着眼睛躺在她怀里一动不动,平言也挤进去,以为孩子又犯病昏迷过去,愿想松口气但看众人怪异表情,赶忙伸手去探鼻息,没有感觉,于是又附耳听他心跳,安静的,微弱的声音都没有。
死了吗?不可能!刚才不还在哭哭闹闹,笑得那么好看么?
平言慌了神的把孩子抱起连忙就往山上跑,脑袋里不住的想起那张时而愤激时而平静的脸,白银子一定在筑里,既然他是药毒王就一定能够救活这孩子!
夜不知不觉的降临,白云筑里安静非常,一个人影蹲在墙角,灰色的袍子仿佛永远也裹不住那单薄的身子,飘飘的只像张剪纸。
他面前立着一个小土包,高高的却不及膝,月光淡淡拢着,黑色的头发胡乱的披散下来,他抬起头,额前的发丝似乎张长,滑下露出了一双眼瞳,分不出颜色,月色照着,仿佛发出金色的光彩。
忽然,墙垣上一个白影闪现,一只雪白色的小狐歪着头看他,微笑染上嘴角,“终于去了么?”白银子静静的裹了裹衣服,“去了也好,毕竟这一世你来的太辛苦,早早的回去,免了日后的伤心。”
那狐狸像是听了他的话,转身跳下便消失了踪影,院子里的人叹口气刚要回屋,却见院落里也站了个人,那人抬头看天,呼出的气在空中变成白色的小圈,一圈圈的消失。
“病还没好就跑出来,回头喊难受怎么办?”
那人转过头对他笑笑,“能一眼就分辨出我和平言的人这世上可不多。”
白银子偏头想了想,“也许吧,你们两个虽然长得很像,可是感觉就是不一样,仔细看看就分出来吧。”
你可是一眼就看出来了不是么?平预心想没有说出来,余光一瞥见到墙角的小土包,面上神色加重了几分,他还记得白天平言火急火燎的抱了个小娃娃回来,还没进门就远远的听他大叫,然而白银子却只是望了一眼便摇了摇头,那该是个小小的生命吧,可现在却安静的躺在那里,回归尘土。
“这孩子算是解脱了,其实早在一年前他就该死了的,”见他看向那里,白银子深吸了口气张口说道,“李家婶婶生他的时候是难产,脚先出来的,也就是逆胎,当时我让半夏去的,动了刀才算保住了母子的性命。”
平预眨眨眼睛,没想到半夏那个小姑娘竟敢动刀子在活人身上。白银子像看出他心中所想,摇了摇头,“江湖中人动刀多是杀人,可我们动刀却是救人性命,不一样的。”
听他一说,平预顿时尴尬无比,然而他说得没错,江湖之中打打杀杀,争名夺利者有之,璋功求全者更甚,“但是,铲歼除恶的却是义举。”
“嗯,但是真正的侠义又有几人?铲除奸佞的时候是否想过,那人有无悔改之心,有无生前挂念?都是父母生养,等到去了还是有人牵挂的不是么?”
平预摇摇头,难道留下祸患再去害别人么?
白银子呼了呼手,继续道:“你相信这世上会有鬼魂吗?”
“鬼神之说,多是人编来吓人的,做了亏心之事或者极其想念一人的时候,总是会胡思乱想,误以为真的出现。”平预说完转过头问他,“难道你相信么?”
“相信怎么样不相信怎么样?也许直到我们死了之后才发现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场虚空,是一场梦。”他说着起身朝屋里走去,留下满天的黑色和白雪皑皑。
一场梦,只是一场梦而已,然而即便是场虚无,这场梦他也想做得痛快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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