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志

作者:寒夏若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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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亢龙无悔


      北京郊区,一家复古而独特的咖啡馆。
      咖啡馆并不是门面经营,从外面看就好像一个低矮的别墅;说它低矮是因为它只有一层,说它是别墅则是因为它有一个无比宽大的院子。
      顾客想进去喝一杯咖啡,则需要先进入大院,再转过里面宛如九曲十八弯的回廊,最后才能进入大厅;厅内几乎看不见任何装饰,更没有时兴钢琴小提琴的音乐环绕,只是在厅中散乱地摆放着几张方桌,从内而外地走一圈,你就会感觉到无比地别扭,因为它既不像一个营业的场所,亦不像适合人居住的地方。
      这家咖啡馆的另一个奇特之处就是咖啡价格贵得离谱,并且店主煮咖啡的手法无比蹩脚,甚至不如一块钱一包的速溶好喝。但最奇特的是,这样的一家咖啡馆,每天的生意竟然很好,很多人宁愿开车绕上半天的路,花着比别的地方贵好几倍的价钱,也要来这里喝上一杯劣质的咖啡。
      原因很简单,这家咖啡馆有一个美若天仙的老板娘。
      说她是老板娘或许并不贴切,因为没有老板,至少顾客们从没有见过老板。但如果说这位宛如西施在世的女人就是老板,大家又都不怎么信服。因为更加不合理,在京城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一个孤孤单单的女子,租了这么大一个地方,仅仅是为了卖几杯咖啡,如果背后没有别人做经济支撑的话,怕是全世界也没有这么傻的人。
      不过对于顾客来说,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卖咖啡的女人实在太美了!如果说沉鱼落雁形容的是可以让无情的动物都沉醉的娇媚、闭月羞花是感动天地的柔情,但说到底这些美还是人间的极致,可这个女人,却美得仿佛不应是人间所有。
      你来,点一杯咖啡,她就给你煮好,端上来,然后静静地坐着。她从不主动说话,这举动也一起感染了馆内的所有顾客,每个人在喝咖啡时都觉得,弄出哪怕一丁点声响都是一种醉过,一种打扰了人间至美的醉过。神奇的是,这样一个女人,按照常理放在地球人任何一个只要有人的角落都会惹来麻烦,但她却没有。再好色的男人看见她之后,唯一的目的都变成了静静地看着,不会产生一点非分之想。
      是不是特别夸张?不,一点都不夸张。这个女人当然可以什么都不做就能够感染周围的环境,因为她在这里只是一个咖啡馆的老板,而在另一个叫做修真界的领域里,她是鼎鼎大名的修真仙子,如今世上唯一的在世仙人,宫书萍。
      今天咖啡馆院门外面挂上了一个“停止营业”的牌子,所有特地赶来的人们看见了之后全部都一声不响地默默回头了,因为这间咖啡馆经常会挂上这个牌子,客人们也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但宫书萍却坐在厅内,拿着一本古书,默默地看着。
      外面下着小雨,宫书萍已经静静地阅读了两个小时;而院子里面,大厅的门外,沙啦啦的雨中,却跪着另一个女子。宫书萍一言不发地看了两个小时书,这个女子也一言不敢出地跪了两个小时。
      这个女子名叫丁雨,刚从中吴而来。
      雨水不断顺着丁雨的发梢流到她的脸颊,再流进她的衣领;由于她固执地撤去了周身护体灵气,两个小时的冷雨将她的全身淋透,淡黄色的长裙黏湿地沾在皮肤上,愈发凸显出她的狼狈。
      宫书萍手中那本书终于看完了最后一页,慵懒地站起身来,推开门,冷冷地俯视着丁雨,道:“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丁雨在雨中跪了两个小时动也未动一下,此刻听到宫书萍的这句话却吓得浑身发颤:“师父---”
      “我两年前救你一命,本以为在我成仙之前还能结一段师徒之缘。没想到你我毕竟非同类,我悉心教导你还是顽固不化。”宫书萍看着漫天的雨淡然道,“你一直叫我师父,我却一直未曾答应,看来一切皆有定数。我救你是你我之缘分,谈师徒就是非分了。”
      丁雨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只一下便见额头乌青:“弟子能跟随师父修道是弟子福分,师父乃人间仙子,弟子不敢奢求师父承认身份。纵使今日师父逐我离去,弟子此生也只认师父一人。无论师父将来成仙与否,身在何地,弟子不敢忘这三年师父教导之恩。”
      “你混账!”两年内从未动气的宫书萍突然勃然大怒,“你口口声声叫我师父,却明目张胆违背我给你的任务!事到如今你反来怪罪我不认你,好似是我不顾师徒之情一般,真是厚颜无耻!”
      “弟子知错了,弟子知错了!”丁雨吓得匍匐地面,“弟子违背师父的指示,因难忘旧日门派恩泽,为了一己之私,擅自做主收骆凡为徒,弟子理应受罚!
      “当日师父明确告诉弟子,找到骆凡后带他来见师父,再由师父引荐入墨池圣地。弟子以通幽门的名义私收骆凡为徒,破坏了师父的计划,弟子罪该万死!”
      “计划?”宫书萍低声冷笑道,“我已经是成仙之人,难不成在这凡间还有什么企图不成?是不是在你心里,我贪念这人间红尘,还在谋算什么是非?”
      丁雨忙又磕了两头:“弟子该死,弟子说错话了。”
      “你的确该死!”宫书萍语气变得尖锐而刺骨,“我实话告诉你,骆凡天赋资质特殊,命中当有一劫,按理根本活不过三十岁,唯有修习墨池圣地的道法才能得以功成。你心中为师的计划企图,不过是救他一命而已。而现在却因为你的私情,让他修习通幽门的旁门左道,我看他是必死无疑了。而且,若是你遵从我的命令带他来见我,再入墨池派,万事太平,现在因为你的自作主张惹得他被修真界一众势力所盯上,我看他也等不到三十岁,这一劫就躲不过去。”
      丁雨的全身僵住了,她来之前想到了违背师命的后果,她甚至想过一死来回报师父。但是这个结果她却万万没有猜到----师父是为了救骆凡,而自己,却害了骆凡的命。
      没等丁雨反应过来,宫书萍便道:“从即刻起,你留在此地,一步也不准离开,也不许和外界联系。”
      “那骆凡---”
      “骆凡之事,非你能力所及。”宫书萍的身形慢慢消失在空气之中,只有声音还在传来,“若你再次违背师命,从此你我师徒之缘断绝,天涯陌路。”
      雨停了。
      这是宫书萍第一次承认丁雨是她徒弟,本该高兴才对。可是丁雨此刻的心,仿佛空了一般。

      陕西,西安,寻澜门,议事厅。
      “废物!!”柳如风一连摔了几个杯子,心里的怒意才逐渐退去一点,“骆凡没带回来,金钟也给跑了,宁天刚刚还打电话质问我金钟去哪儿了!从头到尾你连对手的样子都没看到,你是怎么有脸回来的?”
      管家垂着头站在下手,任凭柳如风的责骂,一声不吭。
      再往后,椅子上对过坐着寻澜派执法长老柳木童和炼器长老公孙康。柳木童眉头深锁,一脸肃杀之色;公孙康则翘着二郎腿,劳神在在地摆弄着手中一件茶壶状法宝,似乎根本没听柳如风在说什么。
      “掌门息怒。”柳木童自觉站了起来,面对着管家问道,“你刚刚说,对手修为恐怖无比,你就算是上去也是送死,所以不得不离开,是什么意思?”
      柳木童的盘问让管家很不自在,但他的语调依旧是冰冷的机器语言:“我和金钟还未进门,此人就能将我们两人贬为凡人,不费吹灰之力。”
      “贬为凡人是什么意思?”柳木童追问道。
      管家用那双死灰的眼睛看着柳木童:“周身法力尽失,无能感受天地灵气,饥饿感和衰老感突来,与凡人无异,刘长老可懂?”
      “哈哈!”柳如风夸张地大笑道,“按照你的说法,那人岂不是比天下第一的宫书萍还厉害?”
      “掌门!”管家继续垂头,“恕老奴直言,依我看,别说是宫书萍,就是全盛时期的莫洗池,也未必及他。”
      “荒唐!”管家的无礼反驳触及到了柳如风的底线,他根本不愿意相信管家所言,怒极反笑道,“我们都是修习道法的修士,大家说说,这种事可能吗?”
      “未必不可能。”公孙康突然间心不在焉地插了一句嘴,右手还在婆娑那茶壶。
      柳如风冷冷地看着他:“公孙长老有何高见?”
      公孙康的二郎腿在膝盖间来回抖动,每逢别人不懂他懂的时候,他就忍不住地洋洋得意:“你们看过尘世间的魔术表演吗?我特喜欢看!那些魔术师就能够凭空把一件东西变没了!”
      “荒诞之言!”柳木童不屑一顾,“凡间的骗人之术而已,岂能当真!”
      “我没说他是真的啊!”公孙康看着柳木童就宛如看一个白痴,“魔术师当然不可能把东西变没了,他只要骗过观众就行。管家口中的这个神秘人也未必有扭转乾坤的大本领,但他只需要骗过管家和金钟就行。”
      “怎么说?”柳如风问。
      “我已经说的这么清楚了,还不懂?”公孙康举起手中的茶壶,“你能看见这茶壶吧?”
      不等柳如风回答,公孙康又用一只手把茶壶遮挡起来:“你现在还能看见吗?管家我问你,你没有骗我们吧?”
      “老奴服侍寻澜派六十余年,未曾有过一句谎话。”管家道。
      “那道理就很简单了啊!”公孙康道,“第一种可能,这世上存在一种我们不知道的沉默类道法,其功效就是在一定距离内让别人施展不出道法;第二种可能,对方在房子周围布置了一层结界,身处结界之内,修士就会感觉不到灵力修为。但不管怎么说,管家的修为和境界从头到尾都没变过,只是对手让他感觉不到了而已。”
      “一派胡言!”柳木童冷笑道,“老夫纵横修真界几十年,从未听过有此等谬论!”
      “你没听过不代表没有!”公孙康嘚瑟道,“宋朝修士丁衡所著的《修真炼器取材实录》中记载,南海之地有一怪石,近其三丈则修为顿失,远之则愈;晋代修士司马寒所著的《修仙怪谈》中亦有记载,荆州之南有村,村中一乞丐名曰丁严者,余舍肉于他,然靠其则法力全失,复离之则全,此人怪哉,思之必高人矣!看看,古人的书中早就有记载了,你们呐,没事别整天搞阴谋诡计,多读点书比什么都强!”(若初批:恨公孙康不识小莫子)
      “你---”柳木童又羞又恼,恨不得上前跟公孙康讨教一二。
      “行了!”柳如风重重地道,沉吟片刻又问管家,“公孙长老的解释,你觉得怎么样?”
      管家点头道:“言之有理,但我无公孙长老的见识,不敢妄言对错!”
      柳如风也微微点头,问公孙康:“那依公孙长老所言,此人修为如何?”
      公孙康笑了:“你们的逻辑有问题!手段高明不代表修为高超,当然也不代表修为不高超!这是完完全全的两码事,高明的魔术师也能骗过你,你能说魔术师是修仙高手吗?不过他也有可能就是一个修仙高手,这都是不搭界的!”
      柳如风顿时心烦意乱了起来,公孙康说了半天等于没说,倒是无意中救了管家。
      这时一个小童恭恭敬敬地出现在大厅门外,道:“掌门,柳一檬师姐回来了!”
      柳如风心头一喜,终于有一件让他开心的事情了。
      但对那小童却严厉驳斥道:“放肆!师姐也是你叫的!什么叫回来了!修真执法队柳长老前来必是有要务在身,何须通报,还不快快有请!”
      那小童吓出了一身冷汗,忙点头道:“是!”
      不一会儿,柳一檬便被迎到了大厅之中,柳如风命令管家和两位长老退下,单独接待一檬以示礼贤下士。
      此刻的柳一檬已不是往常寻澜弟子的装扮,而是一身淡蓝色长裙莹莹中闪着细碎的光辉,夏媛媛赐的法宝日月扇握于手中,隐隐中有一股压力扑着柳如风的面而来。
      柳一檬自小在寻澜长大,自然深谙寻澜派的规矩和柳如风的为人,仆一见面先行了个礼:“一檬见过掌门师叔!”
      柳如风亲手把柳一檬扶起,拍着她的肩膀笑道:“你如今已是执法队的长老,修真执法队的规矩我是懂的,入了执法队就六亲不认了。现在你我单独二人见面还好,若是被旁人看到,于你的前途无益,以后万万不必如此。”
      “一檬自小无父无母,受寻澜派教导在寻澜山中长大,寻澜之恩终生不敢忘。”柳一檬说道,“清者自清,不在乎外人看法。”
      “好,好。你既然坚持,我这个做掌门的也不能再多说什么了。”柳如风点头又问,“此次回来,是思念故门,特意回来看看?”
      “不,有任务。”
      柳如风的眼皮跳了跳,脸色变了变,最后还是开玩笑似地说:“如今你已是执法队长老,夏媛媛也因为犯戒而被关押,还有人能给你派遣任务吗?”
      “长老更应该以身作则。”柳一檬的态度倒是不卑不亢,“此次若有得罪之处,一檬先行向掌门师叔赔罪。”
      “哪里的话!”柳如风脸上堆满了笑容,“只要事关修真界安定,不违背道义和寻澜门规,我一定配合。”
      “掌门多虑了。”柳一檬道,“只是上次在未央山,夏前辈大度,当着众修士的面放了孙珺。不过我和冯长劳、上官长老商议之后,却认为此女蛇蝎心肠,忍气吞声必有报复之心,夏前辈虽已饶她不死,但必不能放松警惕,特来提醒掌门一句。”
      闻得此言柳如风心中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件事,我知道轻重!孙珺正被我关押呢,十个她也别想逃出来。”
      “哦?”柳一檬眼光流转,“掌门可否领我去看看关押她的场所?”
      柳如风皱了皱眉头,思索片刻便点了点头:“也好。”
      遂只身带着柳一檬,前往了半山腰的地牢之中。
      孙珺还是像往常一样,在地牢中打坐,不过一连将近一个月的不吃不喝,纵使身上还有修为,人也变得苍白憔悴了许多。
      “一檬,你看,这里固若金汤,她逃不出去的!”柳如风颇有些得意,呼喝道,“大嫂,有人来看你了。”
      孙珺一睁眼,眼光直接透视了柳如风,直愣愣地盯住了柳一檬。
      瞬间四目相对,空气中有股说不出的涩味。
      柳一檬左手握紧日月扇,右手慢慢去拿袖中的往生池------
      “柳一檬!!!”孙珺突然一声凄惨的尖叫吓了柳如风和柳一檬一跳,“卑鄙小人!你枉为寻澜弟子,你是寻澜派的叛徒!你甘为柳如风的走狗讨好夏媛媛在先,抢我修真执法长老位子在后,你怎么还有脸来看我!”
      孙珺像是疯了一样,冲到牢笼边,一把抓住了柳一檬的衣领,柳一檬脸色煞白。
      “住嘴,你这个疯婆子!”柳如风赶紧上前掰开了孙珺的手,“呸!你还有脸骂一檬,寻澜派都是因为你才这样的!如今一檬已经是执法队长老,你一个阶下囚有什么资格叫嚣!”
      孙珺被柳如风一推倒在地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嘴角一条血痕显现出来,凄厉地叫道:“滚,都给我滚!”
      柳如风冷笑一声,转身问柳一檬:“柳长老,你也看到了,此女丝毫不知悔改,留她何用?该怎么处置,如风愿替柳长老出手。”
      柳一檬定定地看了孙珺良久,最后道:“我无权改变夏前辈的判决,我看她此刻已无为非作歹之力,继续关押她就是了;待我回未央山与两位长老商议后再谈。”
      柳如风似有些不甘,但还是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一檬告辞了,掌门勿送!”
      说完,柳一檬便率先走出地牢,驭起日月扇,飘然离开了寻澜山。
      柳如风站在山头,眯着眼睛看着她的背影好久之后,突然道:“管家!”
      “在!”管家的身形慢慢从空气中显现出来。
      “你怎么看?”柳如风问。
      “老奴别的不知,但她刚刚在地牢中,几乎就要出手,我看的一清二楚。”
      “若她出手,你拿得下她么?”
      管家淡淡一笑:“往生池是我寻澜之物,不管在谁的手里,都是我寻澜之物!”
      “这几天你多留心一点,若她偷偷上山,直接拿下!这次你如果再失手,别怪我不给你留情面。”
      “是。”管家答道,又疑惑地问,“只是老奴不明白,此女究竟想做什么?”
      柳如风冷冷一笑:“要么是杀人,要么是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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