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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城的眼泪
夜间的风,总是有一股特别清新,特别亲近的味道。走在晚风中,颜含笑觉得整个脑子清醒了不少。夫人城在月光的照耀下,发出青白色的光,像极了含笑现在的心情。
平淡,素雅。颜含笑现在已经能够正常的面对这座古老的城墙。没有什么是放不下的,只要你学会了面对。很多事情是越逃避越没法忘怀的,就像母亲,为了躲开回忆的折磨,去了那么遥远的地方,却总是整天的沉溺在夫人城的影像中不能自拔。
颜含笑觉得这些天来,自己成熟了很多。一来,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实实在在的人,二来,她体味了好多好多的心情,并且有了自己的朋友。
朋友总是这个世界上最能让人释怀的情感。
欣然总是像母亲一样的照顾着她,让她并不觉得离开母亲的痛苦。虽然小了她四岁,但是这个年轻的姑娘身上,总是散发着理智和沉稳的气质,她讲给她为人处事的道理,她讲给她这个世界的美好和丑恶。她用她自己的方式冷眼看着这个世界,并且让颜含笑也用自己的眼睛去看这个世界。她总是发现这个世界冷酷的一面,而颜含笑却愿意多花些时间去发现美的瞬间。颜含笑总是有一种感觉,离开了欣然,她自己什么也做不了。有些人生来就让人产生很强的依赖感,李欣然就是这样一种人。而恰巧颜含笑就像树木上的斛寄生,正好需要这么一株大树来依靠。
白月清是到目前为止她接触的有限的几个男性中的一个,她喜欢他。这在他抓起她的手的那一刻就成为不争的事实了。她有感受到他手的温暖,他有感觉到他手的力度,就在这样的感觉中,她不由自主地跟着这手的主人走了。尽管她不知道自己心跳的加快意味着什么,但是她知道自己不排斥这个男人。在她渴望爱情的时候,有一个女人给了她最简略的解释,有一个男人给了她心跳的感觉,从此,她觉得自己的生命有了目标。有人说,爱情是女人的全部,这句话并不是毫无道理的。至少对于颜含笑来说,爱情无疑是要成为她的生命的。
风清月朗。颜含笑就这么一个人在夫人城上漫步。这是一个思考的好地方,在她能面对它以后。
她远远地望见在夫人城的城墙上,坐着一个人。他一脚踏在城墙上,一脚半吊在空中,整个人一动也不动,像是一个忧郁的思考者。颜含笑突然对这个夫人城的访客产生了莫大的兴趣,她对夫人城的情感,有时候会全部转移到对夫人城有着同样热情的人的身上。
她笑了笑,径直向着那个人走去,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来,以免打断了这沉思者正在进行的冥思。
白月清发了一阵子呆,正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这才发现自己身后站着一个人。
“含笑?!”他隐藏不了自己的惊喜。
颜含笑没有想到正是自己心中挂念的人儿,一时不知道怎么言语,只得傻傻地站在那儿。
白月清一方面呢,不知道颜含笑的想法,因为她从那次他送她到欣然那以后,总是不愿意跟他说话的样子,另一方面呢,还在心里想着欣然的话,尽管现在他可以把心掏出来来证实他的爱,但是他实在没有给她诺言的勇气。一辈子,这在他的心里显然是过于沉重了。
“这么晚了怎么又出来了?”长时间的沉默让白月清恐惧。
“睡不着,出来逛逛。”颜含笑眼睛望着天边的月,手在城墙上不停地摩擦着。
“一块走走吧。”白月清说完,便抬起脚往前走了。
“你写诗?”许久,颜含笑猛然问道。
“哦,”白月清知道今天的那东西含笑也看见了,“无聊了,随便写写。”
他脸有点热,他希望含笑能够明白他的心思,看懂他的疑虑。
“月清,”颜含笑停下脚步来,从后面轻轻地唤了他一声。
“嗯?”白月清也停下来,回头望着她。
“你,嗯,能教我诗么?”颜含笑怯怯地问。
“你,不会?”白月清很是吃惊,因为长久以来,含笑给她的感觉都是书香世家的女儿。
“我小时候……”颜含笑正想解释给白月清,口未开,泪先流,被人当作精神病人的日子,总是让她情不自禁。
此刻月儿已上柳梢头,颜含笑的脸上,迎着月光的一面,泪珠正在闪闪发光,背着月光的一面,只见一道银线落下,更加显得凄楚,月下溶溶夜,泪垂楚楚人。即便没有了莺歌笑语,没有了粉黛朱唇,却依旧不失妩媚动人的嫣然美态。正如宋代诗人邓润甫所说:“(含笑)自有嫣然态,风前欲笑人。涓涓朝露泣,盎盎夜生春。”更何况是在皎洁的月下!
白月清对着这一幕,良久不能发声。美,是不需要任何语言来表达的,仅仅是用赞叹的眼神来膜拜她就足够了!
他望着她,缓缓地抬起手臂来,轻轻地为她拭去了眼泪珠儿。在他的手抚上她脸庞的那一瞬间,他突然触电了一般,再也抽不回来了。他温情满怀地拂过她的眉眼耳鼻,最后在她的樱唇上流连。他猛然间觉得喉咙很干,使劲往下咽了口口水。
颜含笑在他的抚摸下,轻轻地阖上了眼,她收起了泪水,忘情在这温柔的抚摸中。隐约间,她觉得有一丝气息向她靠近,时轻时重,她的一颗心啊,也直随着这气息一起一伏的。直到感觉有什么东西覆在了她嘴上,她这才猛地睁开眼睛。等到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突然推开白月清,转身跑开了。
白月清用手按了按自己的双唇,许久,傻傻地笑了,在夫人城上撒下一连串甜蜜的玫瑰花瓣儿。
第二天,李欣然起床,在门口的地面上发现了一封给含笑的信。两个女孩子一同拆开来看了,颜含笑陷入了幸福的蜜罐,而李欣然望着眼前乐颠的人儿,眉头却紧紧地蹙了起来。
信上写的是:
“写给我亲爱的含笑:
初吻
蓝冰一样的透彻
月光下
弥漫着氤氲的水汽
润着紫罗兰的光泽
爱
我要掬了水中的月来
衬了你的清纯
惟恐星儿悲凄
我要摘了天边的星来
献了你的美丽
又惹月儿低泣
那么亲爱的
微阖了你的眼吧
我将吻去晨露的痕迹
然后覆上你
甜蜜的樱唇
今晚8:00,夫人城上,不见不散。
月清 ”
颜含笑哭了。可是心里却有一多花儿在无声中绽放。
李欣然望着身边的人儿,心里百感交集。
“含笑?你——”
“欣然,欣然,我终于可以成为一个真正的人了,我终于有了生命了!”颜含笑高兴地抱着李欣然,一双手不停地在她身上乱拍。
“含笑,你说什么呢!”李欣然完全听不懂。
“欣然——”颜含笑安静下来,拭了拭眼泪,拉着欣然到床上坐下,她一双眼睛望着欣然,脑子里面浮现出儿时的一幕又一幕……
……
“欣然,你相信吗?我可以跟着这个神秘的呼唤,从遥远的昆明辗转到了这里,到了这个和我生命本为一体的地方,我不得不相信命运。我相信它,是的,就如同我妈妈相信她和爸爸的爱情一样,我相信自己也会有这样的爱情。在命运的诅咒面前,或许真像妈妈所说的那样,我们没有选择的权利,面对,只有面对才是我们唯一的出路。妈妈可以为了爱情,独自守护着我27年,这种力量让我震撼!我相信,我可以让爱美好。”
“可是,含笑你不了解月清,他——”在这个故事面前,欣然猛然觉得了自己理由的苍白,甚至有些可笑。话刚说到一半,她便自己停下来了。
“也许吧,爱或许真的有这种力量。”她深深地叹了口气,把信交给含笑,自己独自出去了。
颜含笑展开信纸,自己又在心里默默地念了一遍这首小诗,心里面又开始扑通扑通地跳起来了。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生命是如此充实,如此的有意义过,似乎以前的27年都是为了等待这一天的来临。她的胸口有一股热浪在彭湃着,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如此的强大。妈妈,妈妈!她在心里呼唤着,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在她成其为人的这一天,她觉得是时候告诉妈妈自己的行踪了。
她走到书桌前,展开纸笔,心头有万千思绪在翻腾,却总是下不了笔。泪水,这泪水又开始奔流而下。妈妈——颜含笑扔下手中的笔,伏在桌子上嚎啕大哭起来。末了,仅仅写下这么几个字:
“妈妈,您还好吧?我很好。
这些天一定让您担心透了,请您原谅女儿。
妈妈,我找到了那个声音,找到了自己另一半灵魂的所在。从我来到这个城市的那一刻起,我就不再是原来的含笑了。我完完全全成为了一个人,一个正常人。妈妈,我现在是一个能哭能笑会爱会恨的正常人了啊!
夫人城上夫人泪。
是吗?妈妈。可是我听见夫人在笑呢!
女儿:含笑”
写完了信,颜含笑便匆忙封了口,拿出去邮了。她一刻也没耽搁,她怕,怕自己会忍不住看上第二遍,那么这封信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写完了。她有好多好多的话要跟妈妈说,她的喜,她的怒,她的哀,她的乐,太多太多了,她觉得这小小的信纸永远也装载不了。
邮完信回来,欣然已经在门口等着她了。她看起来比先前好多了,甚至还对含笑微微笑了一下。
“欣然。”颜含笑轻声地叫她。
“给你妈写信了?”
“嗯。”颜含笑低头。
“丫头。”李欣然声音颤颤的。
“嗯?”颜含笑抬头看着她,发现她眼睛里一闪一闪的。
“欣然,你怎么了?”
“过来我身边。”李欣然示意含笑在她身边坐下。颜含笑走过去,坐下。李欣然望着她的眼睛许久,没有在里面发现一丝不安和犹豫。
“你跟你母亲真的很像。”想起含笑的故事中,这个同样对爱情坚信不移的女人,李欣然突然又笑了,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流下来,淌到嘴边,她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对含笑做了个鬼脸,“甜的呢!”
颜含笑被她的话弄得莫名其妙的,这会见她猛然又笑了,便也跟着傻呵呵地笑了。
“傻丫头。”李欣然在她后脑勺上拍了一下,也只是噙着眼泪咯吱咯吱地笑。
“欣然,谢谢你。”白月清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脚下踢着小石子儿。看得出来,这会儿他很不自在。
“用不着谢我。我不是为着你才……,”李欣然顿了顿,抬头看了看白月清,接着说道, “能给她的,就全给她吧!”
“欣然,为什么你就是不相信我呢!”白月清知道她这话的意思,有一丝丝地恼火。
“不是我不相信你,月清,我——算了,我不想再说这个问题,要我改变看法可以,拿出行动来。”李欣然说这话时,停住了脚步,说完了,便大步地往前走去。
“我会证明给你看的!”白月清使劲踢了踢脚边的一块石头,掉转头反方向去了。回家后,蒙头大睡了一觉,起床后已经7点了。想起和含笑的约定,他的心情好了不少,含笑,想起她恬静纯真的脸庞,白月清直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干净透明了。
他冲了个凉,又找出一套干净衣服换上,特意地漱了口,整理了一下头发,在家里随便翻了点东西出来吃了,便往夫人城上去了。出门的时候,天气闷热的很,好像要下雨的样子,白月清一心想着要去见含笑,竟连这阴暗的天气也没觉察。
“含笑,带上雨伞吧,看样子,天是要下雨了。”颜含笑刚要出门,李欣然赶出来递给她一把雨伞。
颜含笑抬头望望天,对她感激地笑了。接过雨伞,便一跳一跳地走了。
李欣然望着她远去的身影,眼睛渐渐地没有了焦点,整个心里面也空荡荡的,似乎挂念着很多的事,却又觉得脑子里面是一片空白。
8点15分,开始刮起了狂风,夹杂着雨点,尽管已经是夏季,仍旧让人觉得浑身直哆嗦。李欣然站在窗户前面,望着外面乱作一团的人群发呆,风声,叫声,树叶呜啦啦的悲泣声,在她脑子里面挤成了一堆。他们直在旋转,旋转,直到她的脑筋成了一片寸草不生的不毛之地。
“啪——啪——啪——”雨滴打在玻璃上铿锵有声。李欣然走到阳台上,望着一片雨的世界,觉得心里舒坦了很多。暴雨,的确是个洗涤万物的好东西,不仅将这些天的烦闷一扫而光,反而让人觉得酣畅淋漓,全身的毛孔都在那时张开了,贪婪地呼吸这美妙的空气。
夫人城上,颜含笑和白月清在大雨里面正闹得凶。笑声在倾盆的大雨里面,断断续续,甚至有时候会被自然的声音湮没掉。
“含笑,不要疯啦!会感冒的!”白月清撑着伞跟在颜含笑的后面,不住地大声叫唤。
这丫头竟然在雨里面乱蹦乱跳的,全不顾浑身已经湿透了。
“月清,你把伞扔了啊,这样好舒服哦!啊,真痛快。”颜含笑张开双臂,昂着头,在雨里面不停地转圈。她的头发,张开的手臂,和及膝的裙摆,在雨里面不停地画着圆圈,形成一个漂亮的弧线。白月清扔掉手中的雨伞,轻轻地走进这副绝美的画儿。她身上甩出来的雨滴,打在他身上,脸上,带着一股淡淡的薰衣草的香味,这香味久久地萦绕着他,竟让他忘记了自己的脚步。
“扑通”一声,白月清跌倒在地,自己的右脚踩了左脚。
“月清,你没事吧!”颜含笑停下来,伸出去一只手。
“没事!左右脚刚打了一架。”白月清握住这只手,猛然一用力,颜含笑便倒在了他身上。
“瞧你,身上都冷透了。”白月清一接触到颜含笑冰冷的身体,便只想给自己两个耳光。
“我不冷。”
“还嘴硬,得赶快找个地方避避雨。”白月清说着,从地上爬起来,又拉了颜含笑起身。回头去捡起了那把雨伞,将颜含笑强行拉到雨伞下面,抱紧了她。
“我知道有个地方。”颜含笑想起了妈妈说的那个给了自己生命的柴房。
“你?”白月清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嗯。就是夫人城下面的一个小房子。”
“那我们快走吧。再淋会你肯定受不了。”
白月清让颜含笑抱紧了自己的腰,又用力把她往自己身上搂了搂,下夫人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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