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型月世界]丽芙妮娅

作者:晨昏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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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
      漆黑一片的地下室中,忽然响起了按动开关的轻微声响。
      灯光明灭了几下,不一会儿,完全亮了。

      少女借着不算太明亮的灯光,数了数书籍的排列,从干净无尘的书架上抽出了一本破旧古老却保存完好的笔记本,翻看起来。
      泛黄褪色的书页上,还能隐约看到日记一般的文字:
      「当时,我以为自己是真的要死了。那群流寇根本不在意我们有没有财产,他们只是想杀人。我闭上了眼睛,等着被刀砍上的疼痛。他们会砍哪里?会让我痛痛快快的死掉吗?
      听见了□□被划破的声音,感受到了血液的飞溅。预料中的疼痛却没有来。
      我偷偷睁开眼,眼前的流寇手无力的垂下,重重的倒了下去。
      我们好像,被人救了。
      绝境逢生的喜悦和差点死掉的后怕一并涌来,我当时就泣不成声。然后,我听见了一个沉稳的男声说:“振作一点,还能战斗吗?能就拿起武器保护自己。我可没办法时刻看护着你们。”」

      少女一边看,一边用右手食指轻轻抚过书页上的文字,指尖发出微弱的光芒。

      「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拼尽全力的救人。
      先生的视力极好,力道与精准也都强的不像人类,一开弓就必会命中。我从他身上,能够感受到与父亲类似的力量。也许,他也是魔术师吧。
      可在我的印象中,魔术师应该都是埋头做研究,不管一般人死活、甚至可能会主动伤害他人来帮助自己研究的恶徒,先生这样的人如果是魔术师,也一定是最罕见的类型吧。
      不,就算不是魔术师,他的行为也称得上异常。
      在我们还没有被卷入战争的时候,我就听说过这一位战场上的英雄。
      没有人知道他为了什么而救人。他加入雇佣军,不为财,不为利,也不为人,只是单纯的沉默着,高效率的、如同机器一般重复着救人的行为。

      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接触比诺里斯亚特族人们还要异常的人类。
      但我真的非常感谢他的异常。
      说实话,在那每天都有成百上千人死去的战场上,要是没有他,我们早就化作白骨,变成大地的养料了。

      我们的性命都是先生救下的。
      我想回报他。

      先生救人从不问过去。
      就算是面对背负了数十条人命的我,也只是皱着眉,说着什么“这双手上的人命比你欠的多的多,侥幸活下来的小鬼就还是不要自怨自艾了”之类的嘲讽话语一笑而过。
      还真是个别扭的人啊。

      我们在战场上度过了大半年时光。
      先生是个行动派,偶尔说的话语不是嘲讽就是激励。在把我们这一批还未成年的孩子送离了战场后,他就再度返回那片地狱,打算拯救更多人的性命。
      我们一直试着问出他的名字,可直到分离,也没人成功。
      不过好在,我能记得他的模样。
      他有一头银白色的头发,就算身处地狱,也干净到让人没办法有任何邪念。
      他的眼睛则是铁灰色,眼神坚定的正如钢铁一般,仿佛任何艰难险阻都无法动摇他的信念。
      究竟是怎样的环境,才会培养出先生这样的人啊。」

      「也许是因为继承了父亲的魔术血统,虽然魔术才能相当平庸,我也还是个相当薄情惜命的人。我并不会在意父亲的失手。毕竟在他开始利用活人做材料研究星球的存亡延续时,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我的能力还不足以感知到自然的情绪,所以没办法理解父亲的焦虑和愤怒。」

      「但人毕竟要知恩图报。
      得救之后的数年时间里,我一直在追寻先生的下落,甚至不惜加入了魔术协会,继承父亲的魔术刻印来查找关于他的线索。
      他这样无论身体还是心灵都如此坚强的人,不会是默默无闻的人,更不会,在战争中默默无闻的死去。
      我一直这样坚信着。」

      「一同活下来的近百伙伴中,只有数十个是女孩。
      三年之后,我和我的青梅竹马,父亲生前挑选的助手、拥有魔术才能的少女结了婚,又过了一年,我们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
      小家伙拥有还算不错的魔术才能。
      家族的延续,亏欠父亲的一切都已经偿还。

      我认真考虑了一下自己该做什么。
      我并不想追寻魔道。魔道是条毁灭人性的道路,如果可能的话,我也会这样告诉我的孩子。
      就算预言中的末日,星球的毁灭迫在眉睫,我也希望能像先生一样,尽力拯救更多人的性命。
      任何生命,都有生存下去的权利。
      妻子很支持我的选择。她本来就是个善良的姑娘,会尽自己所能的帮助周围的人。
      为此,我会试着阻止这场战争。」

      文字记录的最下方,有一行小字:
      [注:先祖父辈受到『共感』影响较深,在成年后没多久就离开了家族,后成为封印指定的魔术师,先祖从小就与父辈一同躲在村中,直至被卷入战乱,先祖父辈为保命而暴露身份,后遭协会指定封印。其魔术刻印至今还有小部分留于时计塔,只可惜,由于大源的枯竭,诺里斯亚特的血脉如今虽勉强保留了『共感』的天赋,却已经失去了魔术回路。]

      少女指尖的光芒逐渐消失。她静静看着书页,眼神闪烁着,似乎在思索什么。
      不一会,她翻过一页,微微一怔。
      这一页并不是文字记录,而是用简单的素描勾画了一位青年男子。画上的他用白色披风裹得严严实实,连头上也没放过。但头上虽包着裹布,却能看出他自信而又严厉的眼神。他的眉宇中隐藏着抹不去的悲伤,看着远方,站的笔直。
      画的底下写了一行小小的文字:「我试着把他画的更真实,却仍然不自觉的将他美化。唯有现在这一张,是我记忆中他最真实的样子。」

      少女怔怔的看了一会儿,忽然泪流满面。
      但她的反应很快,泪水落到纸上之前就被慌忙抹掉,之后少女深呼吸了一口气,将笔记翻到了最前面,接着将随身携带的另一本看上去薄薄的笔记本翻开,小心的取出了夹在其中的几张照片,仔细比对了一下,就又从包裹中摸出一根造型奇特、两头都非常尖锐的羽毛笔与一瓶深红色的墨汁。
      墨汁中,不时还会闪耀起如同星光一般的亮光。
      少女以笔尖刺破左手食指指尖,将自己的鲜血混入了墨汁。只一滴,墨汁就变得黝黑。

      用羽毛笔用于书写的一头蘸满了墨汁,她慢慢的将文字抄录到自己的笔记本上。
      液体印到纸上,很快就干了。
      少女一边写一边读,很快就沉浸其中,就好像自己经历了那些往事一般,嘴角慢慢的、柔和的勾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最后一笔写完后,少女临摹了素描。
      末了、还将原版的素描用相机照了下来。

      她看了看相机中的照片。由于灯光昏暗,拍的并不是很好。少女皱了皱眉,还是选择将笔记本小心的放回了书架上。

      收起了工具,少女关了灯,在漆黑一片中走上了楼梯。
      通往地下室的大门很快就被关上了。
      她按动了墙上的按钮,地下室中的空气就又被机器逐渐换成了氮气。

      0-2
      沿着走廊前往书房。
      时间已经到了正午,窗外刺眼的阳光照射进来,少女眯着眼摸索着拉上了窗帘,在书房中,从书架的隐蔽之处找出一个开关,从上升起来的地板下的箱子里再次翻找出一本泛黄笔记本。

      笔记本并不是很破旧,少女慢慢的翻看了一遍,手上渐渐握紧。
      她翻到其中一页,又开始将上面的内容抄录下来:
      「离开那片地狱的第六年,我终于知道了他的姓氏,卫宫。不是从他口中,而是从那些政客口中。他们公开声明,说抓到了战争的主谋卫宫,将在一周后实施绞刑。」

      少女握笔的手情不自禁的颤抖起来,她连忙抬起手,却还是在纸上划下了短短的痕迹。
      她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强压下了内心的共鸣,继续抄录。

      「在那一瞬间,我根本没有办法思考。他不可能是战争的主谋。虽然相处的时间很短,我们却都能看出来,他是一心一意的希望结束战争,才拼了命的救人。被污蔑为战争主谋,难道这就是他救人的回报?这种事情,我绝不能接受。」

      「先生的战斗力极高,不太可能是被抓入狱。我调查了很久,发现那些政客的背后,有个极大的势力。不是魔术协会就是圣堂教会。我虽属于魔术协会,但也对这个组织没什么好感。圣堂教会就更不用说了。」

      「我在协会的资料中查找了一下关于卫宫先生的事情。协会的确曾经有姓卫宫的魔术师,但那是几十年之前的事了。那一位先生名为卫宫矩贤,因为受到封印指定而逃离了协会。后来,一位赏金猎人回收了他的尸体,并提出由他的儿子卫宫切嗣继承其部分魔术刻印。
      然而卫宫切嗣也早在多年前就失去了踪迹,据说他入赘了爱因兹贝伦,参与了那一古老家族发起的圣杯战争,再后来就没了消息。
      阿特拉斯院的记载只有这些。

      我找到一位在时计塔学习的朋友,拜托他查找一下关于卫宫先生的资料。
      消息很快传来。
      有资料记载切嗣先生在圣杯战争结束后收养了一个少年,名字是卫宫士郎,二十岁之前随着名门远坂家的年轻家主一同在时计塔学习,由于天赋不佳,三年之后就脱离了协会,据说是去环游世界了。
      我看到了先生年轻时的照片。无论样貌还是发色都与我所认识的先生完全不同,只是眉头上,一模一样。

      关于先生生平的记载很平常。
      但看到后面,魔术师现今状态的那一栏里白纸黑字的『死亡』二字,我心中的震惊已经无法用言语来表达。

      朋友知道我当年获救的事,听我请求他帮忙救人,他惊讶的问我:『原来是他,可为什么,他居然没有死,还完全变了样貌?』
      他答应帮我查清楚这件事。

      可第二天,朋友无奈的劝我不要与他扯上关系,说卫宫先生似乎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引来了大人物的敌视。早年与他交好的几位魔术师近些年来对他也都讳莫如深,似乎是逐渐失去了对他的记忆。
      连他自己,如果不是看着我写的信,也不会将这样两个样貌完全不同的人联系在一起。

      我又找到了许许多多当初被先生救下的人。希望他们能够一起为先生的清白作证。
      然而他们中却有人说,谁知道他当初为什么那么拼命救人,也许就是因为他的确是战争的发起者,想借着战争获得名望呢。
      我一遍又一遍的告诉他们先生救人时只是全心全意的想救人,他们却嘲讽的回答,先生也可能是因为发起了战争,才心怀内疚想要救人。
      这一群冷漠之人。
      我真的为先生感到不值,他所救下的这些人,反而真的以为他是引起战争的罪魁祸首。
      我下定决心,即使只有我与妻子两个人,也一定要为先生洗刷罪名。

      我知道先生被关押在哪里。
      先生究竟遭遇了什么,我必须先亲自前去查清楚。
      妻子留在家中照看孩子。家里虽有长辈,可我怎么敢让他们——那一群纯粹的魔术师——带孩子。
      我虽然不舍妻儿,却不能不管不顾先生遭遇的一切。
      我的性命,就算是还给先生也无妨。」

      「借着魔术的力量,我终于又见到了先生。
      与刚刚分别时相比,先生没有一点变化。
      出乎我的意料,先生并没有被看管的很严实。不但还能使用魔术的样子,连手脚都没有被限制住。
      先生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见到我,他显得非常意外。

      “这可真是稀客。”他平静的、用嘲讽的语调说着,“当年闭着眼睛等死的小鬼,如今也成为能够独当一面的魔术师了。”

      他的语气中有着对魔术师的不屑一顾。
      就算被关押起来,先生的性格还是这么尖锐,流露出的情感如同利剑一般刺痛着我的心。
      我有些生气,就学着他的语气反问道:“当年无人能敌的大英雄,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如你所见,”先生一点都没有英雄气概的耸了耸肩,“作为发动战争的罪魁祸首而被关押于此。”
      “我不信,”我坚定的说,“让您主动发动战争,比杀了您难上千万倍。那群政客是脑子进水了才把您这样的英雄当作恶人吧。”
      “啧,”他皱着眉看我,不爽的换了个姿势,“我可不是什么英雄。说到底,顶多是个侩子手罢了。怎么,你是特意过来申冤的?”他保持着双手抱胸的姿势继续说,“那你可来错地方了。”

      ——是了,我反应过来,周围无论罪犯还是狱卒都已经陷入昏睡,没有其他清醒着的人。魔术持续时间有限,不能浪费在这种无意义的对话上。我尽量保持冷静的说出了自己来此的目的:
      “我本打算杀出一条血路来救您出去。不过看起来,是多此一举了。”

      “还算有点自知之明,”他哼了一声,“就算你有那个能力,我也还没有落魄到需要小鬼帮助的地步。”
      “您分明有力量出去,”我握紧了拳头询问,“为何还要留在这里?难道您是故意被抓来的,有什么任务需要执行?”
      先生闻言,神色沉静了下来。他轻轻摇了摇头,说:“这不是你可以插手的事情。若还想活命,就不要在此逗留了。”
      “为什么我不能插手?”也许是因为流淌在体内中魔术师血脉的苏醒,我的心里非常冷静,能够很好的感受到先生心中的悲伤和自责,“无论敌人是协会还是教会,就是魔法使到了,我也能战给您看。”

      “啧,”先生好像有些生气,“为了一个将死之人挑战自己力所不能及之事,你难道梦想着成为正义之士?”
      “正义之士?”我愣住了,恍惚间好像理解了什么,又好像没理解,“不,我只想回报您的救命之恩。您没有发动战争,所以不应该被关押在此,更不应该——”
      “哼,”先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态度突然变的很差,“你好像搞错了一件事。你的性命,与我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我救你,可不是希望有一天你要拿自己的性命回报我。”
      “什么啊,”我怒了,“不求任何回报而救人的您,其实才梦想着成为正义之士吧!”
      “——”他愕然的看了我一瞬,语调冰冷的回答了:“正义之士能救的,从来都只有正义之士能救的人。这种自我满足的伪善之人,还是不要存在的好。”

      当时的我气在头上,没能听懂他的言外之意。所以我只是继续反驳先生的话语:“就算是自我满足,救了人就是救了人。如果这就是伪善,那么不断重复着以杀制杀的您,不正是伪善之人吗!”
      他静静的点了点头,神色冷漠、不带任何感情的说:“你这不是很懂吗。离开吧,在我动手之前。”

      先生真的会动手。
      意识到这点,内心的怒火迅速被熄灭了。
      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
      我虽不甘心,但还是离开了牢房。

      无所谓。
      当时的我还带着侥幸心理。
      等明天休息好,再去好好谈一次吧。
      先生留在那里,一定是有原因的。
      我并没有感受到先生有求死之意。所以,一切都会没事的。」

      记录到这里就结束了,与少女所持笔记的下一页内容刚好衔接上。
      少女神色悲哀。她静静地合上旧笔记,把它放回了原处。
      再一次收回工具,她离开了书房。

      客厅里,有人在等她。

      0-3
      “如何,”男子喝了口红茶,询问道,“有没有找到你家前辈的记录?
      他这是明知故问,毕竟少女花了大半天的时间记录,总不能说她是迷路了。

      少女抱着笔记本,轻轻的点了点头。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没等里面有回应,管家模样的中年人拿着一盘点心进来,恭敬的递给少女:“少当家,先用些点心垫饥吧。”

      “谢谢。”她回答,换成单手抱着笔记,也没在意男子玩味的表情,吃了起来。

      “单纯记录那两份记忆,你用了多久?”男子无视了管家对他的怒视,询问少女。
      少女思考了一下,回答道:“七小时。”
      男子稍露惊讶,倒是管家惊奇而又欣慰的称赞了:“真不愧是少当家啊,连续记录两份情感,只用了七小时。”
      “以你现在的年纪和天赋,要是大源没有枯竭,”男子叹了口气,“过上几十年,你也许会成为最接近根源的魔术师。只可惜啊……”

      “诺里斯亚特追寻的,”少女停下了伸手拿点心的动作,认真的回答,“从来就不是魔道和根源。”
      “那倒也是,”男子嗤笑了一声,“明明有接近根源的可能性,却从来不试图靠近。真难为你们这些诺里斯亚特,偏执的性格即使过了百年也没有任何改变。”
      “您来这里的目的,”少女不耐烦的提醒,“总不至于是来嘲笑我们不切实际的追寻吧。”
      “怎么会,”男子连忙摆手,“只是要达成我的目的,必须确认你们是否还在追寻世界的存留。”

      少女隐约察觉了男子话语中的意思,皱着眉示意他继续说。
      “那么,我就直说了。”男子深呼吸了一口气,慢慢的说出了他等待了三天才得以说出口的话语:“为了这个世界,请你接受一个实验。我们不能保证成功达到目的,且无论实验是否成功,你都有极大的可能不再醒来。”
      管家变了神色欲言又止。
      少女倒是很平静,“实验的内容是?”
      “我们改进了早年魔术协会保存封印指定者的方法,用这样的方法保留你的□□与灵魂,直到技术条件成熟时,将植物基因融合入你的身体。”男子说着,将茶几上的资料交给少女,满意的看到她微微变了神色,“这样做,你也许能够成为末世中最后的植物,一切生命的基盘。以全部人类的信仰为力量来源,在成长到一定规模后,就能唤醒陷入沉睡的「盖亚」,使世界主动的、继续延续下去。”

      “……”少女思索了一下,最后恍然大悟:“你们打算以我的□□构筑新的「大源」,并让我利用诺里斯亚特沟通感知的天赋,通过大地的联系与「盖亚」同感——接触根源而保留意识,因人类集体的愿望而诞生,你们打算,创造英灵?”
      男子以非常欣赏的眼光点了点头。
      管家在一旁压低了声音嘶声说:“这件事我绝对不允许,少当家。先不提人类融合植物基因的成功率,光是等到技术成熟就不知道多少年,也许到那时,世界早就毁灭了。”
      少女摇了摇头,“只要能达成夙愿,多小的可能都要尝试。况且,”她将视线转向男子,“阿特拉斯院的延续者,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吧。”
      “当然,”男子骄傲的点了点头,之后带着怜惜看着少女,用了进门之后的第一个敬称:“非常感谢您的配合,我们会在阿特拉斯院,恭候您的到来,伊莱恩诺里斯亚特。”

      男子走后,管家异常焦虑。
      “少当家,您真的不用再考虑一下?”他做着自己也知道是徒劳无功的劝阻,“这可是性命攸关的事情,他们这是要您的生命啊!”
      “我知道,”伊莱恩点点头,“我离开之后,在下一任家住成长起来之前,就把上代家主召回,由他代管家族一切事务——就这么说定了。”眼见管家脸色愈加难看,她补充说道,不由分说的站起身来,拒绝了管家的跟随,走向了书房。

      0-4
      窗外,夕阳西下,映红了半边天。
      没有人看见的角落里,完全没有家主样子的、果断下了抉择后就根本不考虑后果的少女无声的蜷缩着,用血红的墨汁记录下了她即将接受的实验。

      诺里斯亚特家族是个延续了千年、总共传承数十代,传奇一般的魔术师家族,诞过数个被称作“最接近魔法使”的魔术师。
      这一家族的孩子,几乎每一个都能继承到血脉中与自然沟通、感知他人情感的,名为「共感」的天赋。这在数十代人中,包括伊莱恩在内、天赋最顶尖的几位族人,甚至能与自然界的大部分生灵沟通,连人们寄托在文字上的情感都能感知的到。
      因为这个天赋,诺里斯亚特所使用的魔术特性也都偏向了沟通和感知,不需要很多仪式就能够借用自然的力量。
      为了最大限度利用这样的天赋,他们付出了几代人的努力,最终成功构筑了名为“万象记录”的、接近于魔法的魔术,能够忽略任何要求,将他们感知到的一切都记录下来——即使记录者根本不知道的那些运作原理,也会在记录之时一一展现。
      也就是说,如果让他们看到了根源而保留了意志,他们就能将世界的真相写到纸上——姑且不提那需要多少纸——给别人看。
      因为承载这一魔术的是类似固有结界的小型魔法阵,而不是正常魔术家族传承时使用的魔术刻印,所以诺里斯亚特家族并没有遵循大多魔术师们一脉单传的传统。
      不过作为代价,继承天赋的族人们很容易被他人的情感和环境气氛所影响。历代族人中,被强烈情感所逼疯、或是因为过于多愁善感而终身未婚的大有人在。
      也因此,诺里斯亚特家族的人数一直不多。

      然而在五代之前,这个传奇家族就再没有诞生拥有魔术回路的子嗣。当然在这一点上,其他魔术师家族也是一样的。
      现在被还能被称作魔术师的人,使用魔术时都必须先收集弥漫在空气中、被命名为「Sin」的未知物质。

      走向终焉的世界,即将死亡的星球,无差别毁灭生命的巨大异形。
      这是数千年前,解析世界之理的炼金术师们成立阿特拉斯院时,当时的初代院长演算出来的,“未来到临之终末”。

      作为传承于阿特拉斯院的魔术师家族,诺里斯亚特的族人们从一开始就知道末日总有一天会来临。他们所做的一切,几乎都可以说是为了世界的延续。
      也许有人会觉得很奇怪,毕竟自从初代的族长跟随阿特拉斯院的炼金术师们一同演算未来、感知到星球的脉动已过了千年,他们没道理拼上整个家族千年的时光做这种不切实际的事。
      不过这也就是诺里斯亚特连同天赋一同传承下来的偏执之处,嗯——也许是初代族长做了什么,而导致他们的命运与星球联系在了一起也说不定。

      继承了诺里斯亚特的一切,伊莱恩这位十七岁的少当家愿意接受实验也正是为了世界的延续。当然,私下里肯定还有些不为人所知的理由,比如想亲眼见到某位英雄啦、想学习方便快捷的古代魔术啦之类小小的愿望,嗯,乖巧的她一向隐藏的很好。

      说到实验,就不得不提起伊莱恩正在写下的记录。虽然她听到的实验内容只有短短一句话,看到的实验方案也并不长,但借用笔墨和笔记本书页的特殊材质的力量,她还是很顺利的将实验原理记录了下来:
      「阿特拉斯院的延续者找到我,希望我能参与一个实验。
      众所周知,动物与植物在构造上有着极大的差别,将二者的基因融合完全是个异想天开的想法。
      但他们所提供的,准备与我融合的半颗种子的构造与基因图谱,与我的灵魂设计图能非常完美的结合在一起。

      应该说我的身体构造特殊,与那半颗种子非常匹配,或者说——那半颗种子与我有着同样的起源。
      造成这一点的可能性有很多。但可能性最高的一种,就是我在成功融合植物基因后,通过某种方法回到了过去,并留下了那半颗种子。
      这不是不可能。至少在魔术还未消失的数百年前,就有很多玩弄时空的方法。
      结合实验方案,很有可能是作为英灵、存在于世界外侧的『我』被召唤至世界内侧的某个时间点。
      就我所知,先祖所调查中的圣杯战争中,就出现了召唤出来自未来的英灵这样罕见的例子。
      题外话暂且不提,在成功融合植物基因后,由于灵魂设计图与身体构造的不匹配,必须将灵魂的活动压制到最低,以免灵魂的形态影响到身体的生长,也就是说,我必须进入沉睡,最保险的方法就是魂魄出窍。
      再加上后期需要尝试唤醒星球意志的考虑,从实验一开始就主动接触根源,引来抑止力的关注,未尝不是不可尝试。
      到达根源,对于一般魔术师而言可以说是最高追求,不过单纯的接触根源,对于诺里斯亚特而言却是轻而易举——我们在很久之前就掌握了与星球同感的方法,并成功流传了下来;抑止力不会拒绝与它们类似的存在,在与星球共感之后,我们就可以直接接触到根源。
      当然,接触到根源的前辈们没有一人能够回来,大概是被根源同化了。若是族人们一个个都消失不见,家族延续千年的夙愿就无人能够达成,也因此,这个方法被先辈封存了起来,一直保存在书库最深处,只有历代家主才能够知晓。

      最后该考虑的,就是如何醒来。想要从根源中回到世界内侧,嗯,最有可能的,还是需要与抑止力直接交涉吧。
      献上自己死后的一切,换取回到世界内侧的机会。
      这一种看似不可能实现的契约方法,却实实在在的写在先祖的记录中。」

      伊莱恩停下了笔。她看着「契约」二字,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救了先祖夫妻二人的英雄,在先祖之后数十年的调查中已经一清二楚。也许碍于与抑止力的契约,其他人会逐渐遗忘年轻时的「卫宫士郎」是怎样的人,诺里斯亚特却不会忘记自己记录下的一切。
      她很清楚先祖记录中那份契约的内容,也亲手抄写过:「于此定下契约。献上我的死后。而其报酬,希望在此得到。」
      结果,本是凡人的英雄拥有了超出常人的力量,拥有了拯救眼前仅仅不到百人的力量,又用这力量,在一次次杀戮中拯救了成千上万人的性命。
      可满手血腥的他,再也没能拯救自己。
      希望眼见之人皆幸福的美好愿望。

      伊莱恩整理了一下情绪,稳定了颤抖的右手,将印在脑海中的最后一段话记录了下来:「如今星球意志虽已衰弱,灵长类意志却还强盛,有先例在,主动与其沟通、期望死后成为守护者,并非无法实现。而若是种子成功扎根发芽,最后形成的世界之树会在末世之中成为庇护一方世界的唯一净土,被残留下来的生命们信仰的存在。『信仰』,正是支撑英灵存在的重要力量。即使世界意志消失,只要灵长类意志依然存在,『我』就不会消失。而只要『我』还存在,星球意志便不会真正死亡。无论需要多久,我们终能等到星球意志的复苏。」

      伊莱恩放下笔,完整的看了一遍刚写下的内容。她的双手轻颤着,恐惧着前方等待着她的未知的命运。
      但想到自己存在的理由,她还是慢慢的平静下来。
      她把笔记翻到了最前页,慢慢翻看着,一直翻到了最后。
      在实验方案的最后,下笔之前,她抬头看了看东方微微发亮的天空,黎明的到来让她嘴角轻柔的勾起。
      少女坚定的抬起笔,在笔记最后一页的最下方,写下了誓言:「献上我的生前与死后,诺里斯亚特的夙愿,世界的延续,将由我达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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