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影同人][鹿宁]动中之静

　　“等……等一下！我们现在是要往哪里去？”

　　在内城门口与蒲野分别，两人本来也没有急事，便放慢了脚步，一边看着街边风物，一边随意闲聊。内城多是贵族重臣宅邸，庄严肃穆，行人不敢高声，相比之下，眼前的情景就热闹多了，处处是栉比鳞次的房舍和熙熙攘攘的商铺摊贩。松川城五百年来都是日向家的属地，主家在平民心中威望之高，实非其他诸侯所能相比。虽然地处东北偏远，又经过几次战乱，但在历代城主的统领整治之下，其繁华程度比之木叶京都也是毫不逊色。

　　鹿丸不是没来过，却是没有一个人在街上闲逛的兴趣，每次只是匆匆来去。宁次也没有这种兴趣，但好在算是在这里长大的，给外人当个向导倒也堪堪不至于引错了路。不过……眼看着两边院落越来越具有独特华丽风格的门庭装饰，和街边声声笑问的卖花小贩，鹿丸终于忍不住拦下身边的人问一句，没走错地方吧？

　　他自己出身市井，三教九流各色人等都打过交道，倒没什么不自在。只是……咳，不是他小瞧首座大人，此人连酒都不会喝，华服美食概不嗜好，他会来花街消遣游乐那才叫出了奇了。所以他是很真心地发出这样一个疑问的。

　　宁次没他想得这么全面，听到他问，就道：“去买点儿东西。”

　　“买东西？”

　　“嗯。”宁次随口应着，一拉他的袖子，道：“这里了。”

　　鹿丸还在想他到这里能买什么，糊里糊涂就被他拉进一家铺子，忙里抬头扫了一眼，上面挂着牌子，写着“虹之屋”。铺子不小，一进门很是敞亮，窗边亮处摆着雕花乌木的架子，各种饰品摆设陈列在上，略一打眼，金、银、玉、琉璃、珊瑚、鳌甲什么都有，在阳光下泛着不同的光泽。中间设着桌椅，有店伙陪客人在那里拣选。刚过午时，整条街上都还没到热闹的时候，这里已经有几拨人在看，生意当真是不错了。

　　宁次一副来惯了的样子，进来就站在中间也不四处走。屋角站的伙计看见他，立刻快步迎了上来，满面笑容地行着礼道：“公子有阵子没来过了，真是巧得很，两位快请里面坐！”便引路向后面走去。

　　大堂里摆的都是材质比较一般的东西，真正讲究的客人都不在这里看，所以宁次根本没往旁边扫一眼。鹿丸跟着他们往里走，一边想着：果然是来惯了的……

　　那伙计带着路，又再次说道：“真是巧得很，昨天老板刚回城，还说了这次去东海湾带的货物里有几样不错的，要留着等您什么时候过来看呢……”

　　“石桥老板刚回来吗？往年好像没这么晚。”

　　“是，老板今年在那边多待了一阵子，和人谈生意，回来得晚了些，小人也不大懂……”

　　宁次只随口问一句，就不说话了，任由那伙计一路热情地说着，将他们引到一间干净雅致的和室里坐下，倒上了茶，说声：“请稍等，老板立刻就来。”便退到了门外。

　　鹿丸无法置信：“你竟然有经常来饰品店的爱好？”十分怀疑地看着他一身素净：“你买饰品真的有戴吗？还是放着好玩？”

　　宁次不理他：“我自然有用才买。一会儿要是有你感兴趣的，直接拿就是，我来付账。”

　　鹿丸靠在桌子上，没兴趣：“我戴着玉钩上山去采药？”

　　宁次忍不住笑起来：“不用啊，不是还可以放着好玩吗？”

　　鹿丸翻了翻眼睛：“你很有钱是吧？”

　　孰知宁次回答得更是自然而然：“不但有钱，而且还没地方用。”

　　果然令人发指……

　　鹿丸大叹了口气，端起杯子喝茶：“算了吧，我要这种东西有什么用？只能放在身上等人偷。”

　　宁次面无表情地接口：“你放在身上等人偷的，已经够把这铺子买下一半了。”

　　鹿丸一口茶直接喷了出来，幸而及时用袖子掩了一下，当即咳得喘不过气来，半天才捶着胸口怒道：“我呛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一半窘迫，另一半也当真恼火，要不是宁次那天说，他还不知道自己竟然揣着块价值连城的宝贝就这么到处走了好几年，闹得现在都不知道是不是赶紧回轸山找个地方埋起来比较好。

　　宁次鄙夷地看着他：“谁想到你连这点儿眼力都没有？只看色泽也知道不寻常吧？不值钱的东西你好意思收我都不好意思送。”

　　鹿丸恼道：“你不知道我穷乡僻壤出来的，没见过世面吗？”

　　“摄政大臣府都白去了。”

　　“我去看人，又不是看摆设……”

　　不小心噎了一下，于是两人都不说话了。鹿丸想，这话原本、真的、是没有任何歧义的……那他为什么说到一半会噎住？怒，话题究竟是怎么拐到这里来的？

　　两人默然相对，鹿丸觉得应该说点儿什么调节一下气氛，但宁次却完全没有配合他的意思，只是垂着目光盯着面前的茶杯。修长的手指不经意地在桌子上按着，轻轻重重，仿佛就在把这沉默一分分压紧。鹿丸初时本不觉得什么，但在这越来越明显被刻意放纵的气氛里，终于开始觉得坐不住，并且极为罕有的焦躁起来。

　　宁次深深吸了口气，低低地唤道：“鹿丸……”

　　声音仿佛不是从他口中而是从胸腔中悠悠深深地传来，鹿丸猛地一激灵，几乎忍不住要跳起来去捂住他的嘴，不让他说出下面的话。

　　“宁次，我……”有些慌乱地拦住他的话，却完全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正在此时，舒缓有致的敲门声响起，一个恭谦的声音道了声“打扰！”从外面拉开了门。

　　过了许久，鹿丸还觉得心在怦怦乱跳，宁次从来没有……从来没有叫过他的名字。

　　最初相识，他一直客气地称“奈良先生”，后来熟不拘礼，却是每次见面也只得他们两个人，说话就是对他说，称呼什么的直接省了。今天竟然是第一次，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鹿丸根本不敢去想他下面要说什么。

　　……无法回应，又怎么敢听？鹿丸心里不住苦笑，果然自己还是快一点儿离开这里比较好。

　　心神烦乱，无意理会进来的人和他们说了什么话，直到几个盒子被打开放到桌子上，才下意识地扫了几眼。不多几样，都是珊瑚、珍珠、鳌甲之类的饰品，做得极为精致，鹿丸怔了怔，竟然都是女子所用的首饰。

　　“这是老板从东海带回来的吗？”

　　松川城最大饰品店的老板大约四、五十岁年纪，样子意外地看起来很是憨实，笑道：“正是。这次赶得巧，到泽州城的时候刚好有几艘云之国的商船到岸，这批东西算不得贵重，却是地道云之国的材料工艺，想着公子或许看得上，就带回来一些。”

　　宁次点了点头，他从老板进来，就恢复了平常的神情，刚才短暂的异常气氛好似不曾存在过。此时手里拈着一枚鲜红莹透的珊瑚簪子，正细细品鉴着，半晌满意地道：“就要这个了。”

　　“是。”虽然早就习惯这少年干脆利落的风格，石桥仍然为做成一笔生意而露出笑容，一边把簪子包好，一边道：“这次直接跟云之国的海商搭上了线，以后可以让他们特别带些珊瑚、珍珠的饰品。另外，小人这次除了成品还进了一半的材料，公子若是允许，可让小店的师傅带了图样到府上，请夫人小姐们自己选样式打制，岂不是更合心意些？”

　　宁次摇了摇头：“老板有心，但不必了。”

　　石桥略有些失望，但对这个回答倒也不算意外。他从作为父亲的助手在店里帮忙开始，到现在已经有几十年了。自己成为老板后决定向外走出商路，收集各地不同风格材质的饰品珍玩，更是可以算作见多识广。但他却从来没见过这样奇怪的客人。

　　松川城以玉石玛瑙出名，大大小小的饰品店和摊贩多是以售卖这一类物品为主，虹之屋历经三代做到现在的铺面，拿出来的东西更是被公认为一流，卖入主家的也有不少。但这少年似乎一开始就是冲着他们从各地收购来的，其它材质风格的饰品来的，对玉石一类连看都不看。只有十来岁的孩子第一次走进来的时候，石桥以为是哪个偏远没落的分家旁系的子弟，毕竟主家公子稍有点矜持也不会独自一人到这种地方来。

　　那孩子少则几月多则半年总会来一次，次数多了，更让石桥糊涂。他虽然不看玉饰，挑的却都是顶尖的珍品，自身衣饰朴素，每次却都是看中了直接付钱，从来不还价。试探着提过几次要不要代为送到府上，又或可约期上门与下人结账，省去带着现钱的麻烦，也无一例外被拒绝。主家旁系枝蔓复杂，这样年级的孩子不知有多少，数年下来，石桥除了确定这少年家里肯定不会贫穷之外，什么也不知道。

　　收好簪子，石桥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公子平日不看玉饰，但最近小店有几样东西实在是难得，不知您可有兴趣瞧上一瞧？”

　　盛情难却，宁次便问了句：“什么难得的东西？”

　　石桥笑了笑，将一直放在身边的小盒子也拿到桌子上，道：“其实也没什么，调方阁淘下来的器皿摆设往日也能收到几件，但因为公子一向只看首饰，就没拿出来，这次的颇为难得，想着还是问上一句。”

　　打开盒子，鹿丸也不禁被吸引了注意力。里面是把手掌宽的白玉梳，薄薄的一片，色泽柔和细腻，边缘是几朵精巧的兰花枝蔓相连，纤长的梳齿让人觉得插在发中都会不小心拗断几根。宁次轻轻地托在手掌上，仿佛掬起一小片牛乳。

　　石桥静待两人鉴赏过，才道：“虽说是匠人失手损坏，不能进献主家，这才流落市井，但以小人的眼光来看……也着实谈不上瑕疵。往常得了这样的东西都是留在店里给师傅们做样子的，并不出售。但公子常来垂顾，小人承了这情一向却没什么可回报的，公子若是看得上，就把这原件拿了吧。”

　　宁次并没有立刻回答，又端详了良久，才慢慢道：“多谢石桥老板了，既如此，我就不客气了。”

　　鹿丸察觉到他语气微妙的变化，疑惑地看了过去。

　　宁次与他目光一对，暗示他不要开口，继续对石桥道：“这玉梳价值不凡，我今天带的钱大概是不够的，请老板为我留上几日。”

　　石桥连忙道：“向来到里间来看货的，哪有付现钱的说法？公子尽管拿去就是。”颇为憨厚地一笑：“这也不是正经售卖的，若非公子不肯轻受馈赠，还算什么钱……”

　　宁次恍若不闻，将玉梳放回盒中，道：“我不占老板的便宜，今天也不问价了。改日再来，若是方便，也想欣赏一下老板其它的收藏，不知是否冒昧？”

　　石桥笑道：“公子是主家的贵人，请都请不来，哪有冒昧之说？小人方从外面回来，近几个月都在店中，随时恭候。”

　　出来往回走着，鹿丸忍不住笑道：“这位老板倒还真有眼力。”

　　宁次淡淡一笑，道：“能把生意做得这么大，老板自然是精明人，来往几年硬是咬着牙关连我的名字都没问过。”

　　若是只看外表，别人会理所当然地以为他是哪个家世败落的旁系子弟，但哪个轻装步行、连随从都没有的落魄公子会隔三差五来买首饰？珍玩玉器还可以是送人，这首饰只会是给女子用的，有这个钱还不如装扮自己。日向宁次纵然素衣单身，也自有其端方高贵的气质，这老板越是探不出他的来历，越是不敢轻慢。他不看玉器又只买首饰，偏偏连价都不还，半点儿便宜不占，让人想结纳都无处入手。大概也是费尽了心思，才拿出今天这么一件东西来。

　　“那玉梳其实没有损坏吧？”

　　“你也看出来了？”

　　“那老板都那么说了，我还猜不出来？而且就是看那工艺也知道不是凡品。”

　　宁次微微冷笑：“我是不懂这些东西的，也大约知道调方阁上品的供奉玉器不过如此，那些人的胆子还真是越来越大了……”忽而转目扫了过来：“你这会儿倒是有见识了？”

　　鹿丸一阵郁闷，这人莫不是打算记一辈子了？

　　像调方阁那样的地方，管事的在材料上做倒换、品评上弄手脚私下捞些好处是肯定少不了的。想要完全杜绝也不可能，只要在一定范围之内不要过分，上面受些分润，也就睁一眼闭一眼放过去了。但若有人贪心过了……

　　不对，不止是这样，这虹之屋既然是松川城最大的饰品店，又能走远途贩卖，不怕脱不了手，以往收购的东西里肯定不都是所谓“残品”。这老板明知个中隐秘，还敢把这玉梳亮到不知底细的宁次面前……果然那些迹象不是假的，松川城主是真的要开始整顿宗族了，而由族人掌管的调方阁正是最容易找出漏子的地方。

　　这老板立足松川多年，必然有自己的门路，想必是看出苗头了。首告出去不仅这暗里交易的财路要断，搞不好连松川城都呆不下去了。但又不能坐等自己被牵连，所以才取了这样一个折中之策。日向宁次在他这里来往几年，香火之情总也不浅，虽然身份不明，气度却不寻常。主动将消息透到他这里，既做了提醒，外人又一无所知，将来出事却可以留个不曾同流合污的证据，岂不是精明之极？

　　鹿丸笑说他眼力不错，不仅是佩服他看风向快，另一则也是看人准。只怕他自己都没想到，因为一念未敢轻看而索性着意结纳的这个似乎身份不凡的少年，竟然就是松川城屈指可数的实权人物，堂堂崇明阁的首座辅臣。

　　“你不会揽上什么麻烦事吧？”

　　“日向家爱怎么样那是他们的事，我是给自己找事的人吗？你就不用操这个心了。”

　　他微微笑着，心情甚好的样子，午后明亮的阳光照耀下，柔和的面容看上去更是秀气。完全看不出，店里那短暂的沉默对他有没有影响，鹿丸有些失神地想，他究竟听出来没有……自己差一点儿就说出口的拒绝？

　　* * *

　　宁次的家是最普通的小院子，放在这一片平民住所里没有丝毫特别，一看就知道是住了很多年的地方，门和墙壁、地面都有不明显的修缮痕迹。然而鹿丸现在正有种非常无奈地感觉，他想问带路的这位：这儿真是你家没错吗？

　　自从远远看到这院子的墙，宁次就显出和在城主府、虹之屋时完全不同的轻松愉快，鹿丸从来没在他脸上见过这种符合他十几岁年纪的单纯放松。悄悄地从半开的门往里看了看，院子里没人，回头示意鹿丸不要出声，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鹿丸坚定地停在门口不进去，顺便还拉了他一把，以眼神示意：这真的是你家吗？你要做贼别带着我！

　　意思太复杂，显然光用眼神表示不清楚，宁次只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反手把他也拽了进去。

　　鹿丸望天而叹，被他扯着绕到屋后才松手。顺着他示意的目光看过去，干净整洁的小院里放着各种用具，中间有一口井，提水的木桶搁在一边还没倒出来，一个女孩子正背对着他们站在那里挽发。因为正在忙碌，袖子系了起来的，露出一双皓玉般的手腕，夏日衣衫轻薄，窈窕的背影显得十分柔美。

　　宁次笑了一笑，轻轻走过去，在那女孩子肩上拍了一下。

　　天天也没注意到有人进来，吓了一跳，回过头来见到是他才松了口气。正挽着发腾不出手，嘴里又咬着簪子，只得恨恨地瞪他。忽而瞥见他身边的陌生少年，不由得一怔，睁大了眼睛。

　　宁次挑了挑眉，接过簪子，道：“你就不能找个地方放着？非得咬着它难不难受？”

　　天天没顾上问鹿丸是谁，不满道：“这不是怕放在井沿上掉下去么？”声音很是好听，即使是在怨怪也透着绵绵的柔婉。

　　宁次不以为意：“掉下去换个新的不就完了？”

　　天天拿他没办法，尽快挽好头发，伸出只手：“快还给我。”

　　宁次拈着那支乌木珍珠簪看了两眼，交到左手，右手探入袖中取出今天刚买的那支珊瑚簪递给她。

　　天天显然经常遇到这种事，无奈地看着簪子：“又来？”见他根本没有收回去的意思，叹了口气：“是，是，我知道了……”拿过来簪上。

　　整了整衣服，这才看向鹿丸，明朗一笑，落落大方：“让客人见笑了。”

　　鹿丸本来心里颇有些埋怨宁次，这样把他带到女孩子面前未免太过冒失，却不料天天这样爽快，连忙道：“是我来的冒昧，小姐见谅。”

　　天天容貌并非绝美，一双大大的眼睛却十分灵动，恼恨地瞪了一眼捉弄她的人，打量鹿丸的目光却并不扭捏：“是……奈良先生吧？”

　　鹿丸这次真是怔住了，完全不知道说什么，下意识地看向宁次，宁次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还是天天抿嘴一笑，道：“他也没有别的朋友能领到家里来了，早听过奈良君的名字，今天总算是见到了。”

　　鹿丸从没见过这样温柔大方、言辞清爽的女孩子，几乎不敢直视，听到这样的话更是不好意思：“是我以前疏于拜问了……”

　　天天见他窘迫，便笑了笑转开话题：“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也不嫌中午太阳晒。”

　　“忘了，出来才想起来。”宁次随口说着，看着盆里洗好的衣服皱眉：“大中午地在院子里洗衣服？”

　　天天端起木盆往里走：“谁像你那么怕热，沾沾水还凉快一点儿。”停在屋后，腾出只手往侧面的房间指了指，毫不拘束地对两个少年道：“到屋里坐着去，我把衣服晾上再给你们倒茶。”

　　挥挥手让宁次不用帮忙，又补了一句：“母亲午睡还没醒，轻一点儿别吵到她。”

　　“我知道。”

　　“还有，厨房里炖着东西全是热气，你别进去。”

　　“嗯。”

　　“啊，房间里那幅帘子我才绣了一半，你也别乱动。”

　　宁次看着她不说话。

　　“啊，行了行了，我不说了，赶紧进去吧。”

　　看着她离开段距离了，鹿丸才拉了拉宁次的衣袖，小声道：“你在家引起过地震吗？”

　　宁次怒目而视：“当然没有，那都是她自己的经验，我什么也没做过，还要被她念。”

　　拉开门进去，让鹿丸把药箱放在墙边，自己也脱掉外套，只穿着单衣坐了下来。天天很快就过来了，拿了凉的麦茶给他们，一边把桌上针线等物收拾起来，抱怨道：“忽然回来这么早，我还什么都没准备呢。”顺手理了理宁次耳边汗湿的发丝：“怕热还非得穿这么厚，要洗澡吗？我给你烧水？”

　　宁次喝着茶往旁边躲：“不用，晚上再说。”

　　天天便笑了笑，起身道：“那你们休息一下吧，我还有衣服要洗。”转向鹿丸道：“奈良君留下吃晚饭吗？”

　　“嗯。”

　　“太好了！难得来一次，不如就住下吧，你俩睡在这里，我去跟母亲睡。”

　　“好。”

　　“……”回答的人是宁次，鹿丸根本没来得及开口，以一种反应不过来的呆滞状态，眼睁睁看着这姐弟俩自说自话，就替他把行程定好了。

　　要是只有宁次一个人还好说，可这话是天天说出来的，鹿丸本来就不知道怎么跟初次见面的女孩子熟络起来，何况这女孩子还是宁次的姐姐。很想挣扎一下，但这两人三言两语，转眼替他做完决定，他还没来得及挣扎出个头绪，天天小姐已经满意地端着茶盘准备出去了。

　　欲拒不能……鹿丸心中一片纷乱，只能无力地看着天天转身离去，微笑间随手掠过鬓边的碎发，低了低头，整个人更显得柔婉了几分。莫名心想，蒲野第一次上门就说那种话也不是没道理的。

　　侧身时，正露出她头上那支珊瑚簪。虽然是浓丽的颜色，却因为珊瑚红得纯正，衬着乌黑的头发，反而毫无俗艳之气，只显得端重大方，正合宁次的性情喜好。看着眼前这一幅景致，不自觉的想起在饰品店里，拈着簪子品鉴的那只手。干净整洁、刺绣精雅的袖口下，玉雕般白皙修长的手指拈着鲜红剔透的珊瑚簪，红白分明，一样的莹润，那才真的像幅画儿……

　　“……漂亮吗？”

　　呆呆地想出了神，不由自主地脱口道：“……啊。”

　　心跳猛地一停，当即回过神来，匆忙将目光从门口收回来，却见宁次正笑得十分得意。

　　他误会了……鹿丸有些迟缓地反应过来，却只觉得一阵莫名的庆幸，幸好，他误会了。喃喃地分辩了句“不是！”也不在乎他相不相信。听着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毕竟……当真“不是”的话，他又用什么来解释那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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