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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术
“月光统领其人,奈良先生想必也听说过?”
鹿丸点点头,明白静音这话的意思,月光疾风虽然出身贵族,但自幼体弱多病,被双亲送到外面休养,一身武功也不是家传之学,后来接受陛下和大长公主的任命才回到木叶,其人情况,的确只是“听说过”而已。
“疾风先天体弱,并有气喘之疾无法根治,木叶气候不宜安养,故而他家老大人将他送到一位世交家中托其照顾。那位世交也是武学大家,只是守祖上“不仕”之训,声名不显,疾风身体不适合修习家族武学,便拜在了他的门下。”
静音低低地说着,一直清雅平和的声音里终于透出难掩的哀痛:“此次疾风身遭不测,其中分明别有内情,我将此事草草带过,知先生必有疑虑殿下于此事上是否有深究之心。实则如今木叶内外具有不安迹象,殿下借松川城雷霆一怒之机稳定大局,表面上做出息事宁人之态,也不过为着静观其变。正因此意,殿下才不用任一派系之人,而是函召玄间大人代理内侍卫统领一职。”
迎上鹿丸疑惑的目光,这次不再一带而过:“疾风幼年被送往的就是不知火家,玄间大人正是他的同门师兄。”
原来如此,难怪静音要在此时下了马车步入行宫内院的时候才说及月光疾风的身世,想到之前不知火玄间神情漠漠、疏于言辞也是其来有因,而并非本性孤僻。
这座行宫位于木叶北郊皇陵之畔,本名桐霖宫,因有前代君主晚年退位后居于此处,依例改帝号为“桐霖”,纲手定居此处时,为避尊长讳,便改宫名为长煦宫。
鹿丸见到纲手时,这位火之国最尊贵的女子一身简单的淡青色深衣,侧卧于窗下凉榻之上。房间里没有燃香,从敞开的窗外飘进林木和水的味道,纲手双目微阖,宽大的衣袖盖了半个身子,除额上一点翠钿,周身更无一丝珠玉之光。
静音通报过后,便退了出去。
纲手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少年,她并没有因为房间里多了一个人而改变原本随意的姿态,而被她静静审视的鹿丸心中却无法克制地浮起一阵悸动。
她的目光并不凌厉,但随着这双深若瀚海的眼睛的开启,整个房间的空气仿佛都化作了实质,带着无上尊贵威严的气息沉沉笼罩了下来,使原本简单的陈设在这种气息下也透出一种大气的古朴,与那些富贵府邸华丽的装饰之间的差别也变得微不足道。
气势,这是被无数人仰望的尊贵身份,数十年阅尽大风大浪、历经波折坎坷的坚实心境,以及身为武者最为根本的强悍力量融合而成的气势。她什么也没有做,是鹿丸自己敏锐地以本能感受到了这种气势,自然而然地生出敬畏之情,从而让心灵的触动影响了表面的观感。他垂下目光,恭敬地拜伏在地。
纲手对面前的少年并不陌生,通过猿飞阿斯玛得到的了解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源于对他父亲的认知。她欣赏地看着他毫不掩饰地坦率,年龄、阅历与力量的差距无可避免地让他在自己面前无法保持平静的心态,但他却并不去掩饰这份波动,很明显,这不仅是有着足够的智慧明观己身,更因为有着能从容应对一切变数的坚定自信。
“……不惊不惧、不忧不躁,奈良鹿久隐居十年,没有白白浪费时光。”
“殿下过奖。”
纲手微微一笑,坐起身将靠枕垫在背后,她从开口说话便是十分随意,全没有奏对的严肃:“当初我在游历中遇到你父亲,深以奈良家药学有独到之处,便请他来木叶为猿飞老师调理沉疴,猿飞老师感念此情又欣赏他的医术气度,连绳出守西南时便荐他随侍。我二人遇他在前,却只有连绳看出了他真正的才华所在,后来我惋惜他埋没山野,几次慰留,令阿斯玛远赴轸山相劝,却只带回一句‘知遇之恩,无以为报’,注连绳果然慧眼识人。”
鹿丸恭敬地回道:“昔年旧事草民所知不详,但家父多年来收束银狼故属,也是感念殿下当年回护挽救之恩。”
纲手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卡卡西,还是没有消息吗?”
鹿丸容色不变,道:“是。”
纲手想了想,道:“你父亲对此可有说法?”
鹿丸道:“家父以为,旗木少主当是多年前便离开了火之国。”
纲手叹了口气,道:“想来也只能如此推断了,一个个都够让人操心的。无论如何,有关于他的任何消息,一定要立刻报上来。”
鹿丸应了声“是”,想着她话中不加掩饰的关切之意,忍不住问道:“恕草民直言,当年若非旗木少主悄然离去,亲王殿下身后旧部一时惶乱无主,尚不会如此顺利被朝廷安抚收编。悲愤之下犹能以保全部下为先,宁负懦弱之名孤身远引,旗木少主此心毕竟以国为重,殿下又何不任其安隐海外?”
“以国为重?以国为重的不是他,只是说这话的人他肯定不会违背就是了。”纲手不以为然道:“你没见过旗木卡卡西吧?”
“……草民其时年幼,无缘拜见。”
纲手淡淡冷笑道:“以前曾有无知之辈说他不过是连绳养的一条狗,哼,那群草包以为注连绳是什么人?就算真是条狗,也能让他养成狼,更何况白牙的儿子?卡卡西会为了他老师的旧部隐忍退让,但只要他没死,就绝不会为了任何人任何事忘记注连绳的恨事。算了,也不是鲁莽行事的人,我也懒得为他费神,反正……”
本有些烦躁的情绪忽而一顿,目中流出一丝萧索:“而且从那个时候开始,他想躲起来,天底下就只有一个人找得到。”
不再说卡卡西的事,纲手挥去淡淡怅然之色,微笑着看向面前的少年,道:“阿斯玛说,你父亲虽带你来见过猿飞老师一次,却并没有将内情分说太清,应是有让你自择之意。现在你已经到了我面前,难道还没有一个决定吗?”
鹿丸心中一震,终于到了这里吗?……深深吸了口气,行动却并没有迟疑,恭敬一礼,道:“蒙殿下宽容体恤,家父方得以安居林下、潜心祖学,属下愿尽己绵薄之力为殿下效劳。”
“现在的孩子……果然有趣。”
静音送走了鹿丸,再进到房间里来的时候,就见到纲手面上带着一丝笑意,望着窗外喃喃自语。将小案放在凉榻上,换过新茶,道:“您在说奈良先生吗?”
“不止这一个啊……”纲手摇头感叹着,转过来看到她端上来的茶杯,十分嫌恶道:“你就不能拿杯酒上来,这种东西喝着有什么意思?”
静音笑着,仍将茶杯放到她面前,见她有卖关子的意思,也不去问,只道:“那您要他做的事也已经吩咐好了吗?”
大长公主殿下颇感无趣,懒懒道:“啊,是,松川城也不等人反应就来这么一手,我这里还有什么好商量的?想和人家好好谈判人家也不会听了。”
静音却道:“我瞧崇明阁首座倒是精明得很。”见纲手瞪过来,也不畏惧,抿嘴一笑道:“难道不是?风之国知殿下沉稳缜密、大局为重,必不会罔顾国力不足轻起战端,而崇明阁抢先发难,正是要他们别太有恃无恐。以外人看来,首座大人年轻气盛定是不肯吃亏的,而少年居此高位,必有私情,若他一意不甘,殿下又不便过拂松川城之怒,这战与不战便在两可之间,风之国难道还真敢两败俱伤?”
“唉……”纲手一声长叹,想到适才那少年也是一脸怪异地看着她:“殿下说笑了,不战示之以战,首座大人如此行事,才正合殿下之意吧?”她这里乐得不表态,而日向宁次上可替松川城立威,下可给外人以年少冲动、不足畏惧的轻视,双得其利,还有什么不满?
静音好歹一直在自己身边,那孩子刚刚才听说此事,心思怎么转得如此之快,还是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容易被看穿?正纳闷着,就见奈良鹿丸极为单纯地微笑道:“殿下多虑了,其实是静卿在进来前刚告诉过属下,玄间大人是月光统领的师兄。”
若她有息事宁人之心,至少绝不会召不知火玄间代任统领之位,知道了这个,其它事直接往这上面靠就是。越想越有种被捉弄的感觉,忍不住继续叹气:“现在的孩子怎么一个比一个会算计?”
静音若无其事道:“听闻崇明阁首座与奈良先生乃是知己之交,不知内情根底都能看出其人不凡,看来首座大人‘明察洞观’之誉迥然不虚。”
瞪了一眼只会给自己泼冷水地弟子,奇道:“他俩怎么会认得?”
静音摇头笑道:“不知道,当事者自己不说,难道还有人敢去探崇明阁首座的隐私?您刚才若是问一句就知道了。”
纲手一哂,道:“我问这种事做什么?你这又是哪儿听来的?”
静音笑道:“还用哪里去听?奈良先生虽没有主动去拜访过,首座大人可是去过轸山好几次了,平日里也时有书信酬答,朋友之义忝在五伦之中,本也没什么可偷偷摸摸的。”
纲手性情豪阔,不耐烦细碎之事,向来都是静音为她留心,但所知虽多,她本性却是不爱道人短长的,难得今日话多……
“你到底想说什么?”
静音略一低头,笑道:“只不过一时感慨罢了。对朋友隐瞒着这样的事,心里想必总是很为难的,鹿久先生虽曾入西南幕府,却并未出仕,日向家不窥皇室之私,崇明阁首座烛见万里,却唯独不会知道他这位友人瞒了他什么。此话虽然不敬,但您刚才也说了,他们,都还是孩子呢。”
“哼,就你好心。”纲手冷冷瞥了她一眼,片刻才道:“人生在世,不愿做却不得不做的事什么时候都有,人就是这样,才会长大。”
静音跟随她日久,对她过往之事了解极深,知道这话听来冷酷,却是因数十年历尽世事沧桑,如今才会回首万山皆无峰。怕她忆起旧事伤怀,不着痕迹地转移着话题:“只是有些意外奈良先生这般年少,才忍不住多想一点儿罢了。说起来,殿下不是也有少年相交的好友吗?”
果不出所料,纲手“砰”地一拍案几:“别跟我提自来也那混蛋,躲得倒彻底!没头没尾让人送封信过来就没了下文,以为我闲得很无聊可以慢慢去猜大蛇丸那家伙想什么吗?等我找到他,非好好教训教训他不可!”
静音手法迅捷地将茶杯抢救下来,心里默默地想:“自来也大人应该就是知道会有这种情况发生,所以才不敢现身的吧?”可怜他当初知道自己追着跑了大半年的美人竟然是医武双修且性情和“静仁”二字封号全不搭边的公主殿下时,已经悔之不及了。
* * *
似乎只有一瞬间,又似乎已过了很久,佐助猛地从恍惚呆怔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失声惊道:“摄神之术?”
对坐的人目中神光流转,渐平渐息,恢复到原本寻常模样,道:“你定心凝神的功夫很好,想必师出名门。”
佐助全身紧绷,目光中充满警惕:“你到底……是什么人?”
被左近村民尊敬地称为“璧先生”的男子安坐如常:“你不是已经知道我的名字了吗?”
佐助神色毫不放松,他随此人一路行来,早可确信他身无武功,却没料到他竟然是个巫者。敬一陛下创基以来,火之国武风大盛,巫术渐渐式微,武者多以其为旁门诡道,平民百姓则更视其为骗术,近百年来尤甚。但出身世家的佐助却知道巫术一流自有其独到之处,而火之国当今仅存的脉系之一正是在木叶宫廷之中。
刚才没有防备为他目光所惑,佐助此时紧盯着他的双眼却并没有畏惧之心,只要意志力足够坚定,没有媒介的摄神之术对他构不成任何威胁。那个人曾经说过:“身为武者,就要相信自己的力量,你心若坚,刀若利,什么东西在你面前都一样不堪一击。”
壁先生看着面前少年坚定的眼神,和搭在长形包裹上没有丝毫颤动的手指,还是个孩子,却已经开始具备武者冷静沉着的强大气势,平静地道:“我只是探测一下你说的话是否真实,连你的名字都没有问过,你不需要担心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这个我知道。”
巫者通常也修武道,以此人如此精深的摄神之术看来,应该不是不会武,而是因为什么原因失去了武功。没有武功支持,那即使曾有片刻失神,佐助也自信他不可能触及什么重要的事,一瞬的震惊过后,他考虑的是另一个问题。
见到的人虽然出乎他的预料,但也没什么,鹿丸保证他可靠,而那个家伙很相信鹿丸,那么只要对鸣人没有危害,佐助并不在乎这人能否得到自己的信任。放松了紧绷的意识,连身体也舒缓下来,坦然道:“如此看来,我所言真伪您应该已经确定了。既然我与山中先生有一个可以共同信任的人,彼此的来历便大可不去探询,我的名字不是假的,姓氏恕不便相告,未来一段时间就打扰了。”
壁先生用欣赏的目光看着他,微笑道:“旧名我已不用多年,还是不要再提了,之前的行为失礼了,但请相信我有不得不谨慎的理由。”
正说到这里,外面响起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人尚未见,清爽的声音已先传了进来:“爹,爹,你已经回来了吗?”
没来得及回答,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便跑了进来,利落的衣裤,长发高高束起,乍一看倒像个男孩儿,但一双乌溜溜的眼睛衬着秀气的脸庞,年纪虽小,秀丽之色却已颇有可观。进来见到不认识的少年也不害羞,眨眨眼睛,吃惊地道:“爹,这也是你的学生吗?从哪里找来的?”
壁先生微微苦笑,道:“这是小女井野。过来,盯着客人看像什么话?”把女孩儿拉到自己身边,道:“佐助君是父亲朋友介绍来的,要在我们家住一段时间,一会儿吃过晚饭你带他四处走走吧。”
佐助连忙拦住他,道:“现在才说真是抱歉,我并不是一个人来的,奈良先生托您照顾的人是我的同伴。他还在后面,请您稍等,我去叫他来。”看到这女孩儿,他已知这位连名字都已舍弃的巫者先前如此谨慎的原因,也放下了心中最后的怀疑。
壁先生自是明白他的意思,忍不住笑着叹了口气,点了点头。这孩子装束虽平常,但言辞举止间自可见大家出身的风仪气质,小小年纪,行事又如此沉稳老道,真真令人赞赏,自己离开木叶多年,却不知哪一家教出这般出色的子弟。
砰!
“……啊,痛!”鸣人捂着脑袋大怒:“你干什么?”
“你这大白痴!”适才一派优雅沉着的少年此时也是一脸不能忍受:“我让你在这儿等我,你在干什么?”
“你去那么久,又不让我走动,我当然就睡着了,你才是白痴,不会叫一声吗?”
“我叫了半天你听到了吗?”
“呃……”鸣人看了看他:“你真的有叫?”
佐助怒目而视,已经不想再做回答。
“这个就是你朋友啊?”跟在后面出来的井野蹲在旁边听他们吵,末了向佐助问道:“怎么看起来有点儿傻?”
“谁说他是我朋友?”
“你说谁傻?你这野小子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然而这两句同时发出的的反驳,显然只被人听进去一半,井野一把拎起鸣人的领子,瞪起眼睛咬牙道:“你说什么?”
鸣人吓了一跳,一边挣扎一边大叫:“哇,你这个野小子给我放开……”
井野以毫不逊色的声音吼道:“这样一个大美人站在你面前,你竟然看不出来,还敢说我是野小子?”
鸣人张口结舌地愣在那里,保持被她拎着衣领的姿势呆了一会儿,结结巴巴地道:“你……你真的是……女孩?”
井野眼睛慢慢眯起来,道:“你真的很会惹人生气啊,今天我就让你知道知道,这方圆百里谁是老大!”
耳边呜呜哇哇声吵成一片,佐助深深叹了口气,在这里住下去,真的没问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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