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有前生

　　六月下旬，当别的年级已经放假休息时，我们仍然还在学校里上课、自习。虽然脑子已经满到再也装不下任何东西，可人还得圈在教室里哪儿也去不了。好在高考前的一周，学校仁慈放了我们，可以在家自由复习。班主任特意强调这周的关键性，让我们回去自己调节生物钟、调节心态，每天要坚持看书，成败就在朝夕。
　　高考前几日，干娘特意来我家说让我高考那三日住在他们H镇的房子里，因为高考就在H镇考。本来她想让阿兴也一起来反正一样照顾，不过阿兴妈说我和阿兴还是分开好些，两个人在一起考完会对答案、瞎紧张，反正阿兴有个姨妈在H镇，让他住他姨妈家。
　　7月6日高考前一日，德隆伯和利水哥来接我去H镇，我拿了几身更替衣裳，一大包书、笔记之类上了他家的桑坦纳车。利水哥特意让德隆伯绕去H镇的高考考场，他查看了我的准考证号帮我在外面张贴的考场区域内找到了我的考场位置。
　　“记住了，你在三楼高二（7）班的位置。”
　　我点点头跟着他重又坐回车里去了H镇的房子。第一次来H镇新房子的时候，它还只是一个空壳子什么都没有，第二次再来的时候，它已经打通为楼上楼下的二层模式，正如当年所提议的那样。利水哥已经提前一天把他的房间让给我，我住楼上他的房间，他则搬到楼下住一间客房。
　　我把衣服之类的放进了他空阔的衣橱，挂钩上原本只有两件衣服，这里他很少来住。不过我发现房间整理得一丝不苟，利水哥悄悄告诉我说为了迎接我的到来，干娘特意提前一周回来整理收拾过，我听后觉得很感动。自从利水哥考上Z科大之后，其实干娘和德隆伯就很少住这里，他们更愿意住乡下。
　　“文，快看看干娘给你买的睡衣，喜欢吗？”
　　干娘拿着一身粉色的睡衣睡裤走了进来，她身上正穿着同系列的一款，利水哥跟在她身后从门口探出头道：“怎么样？我给你挑的。”
　　我看向这身丝质的粉色睡衣裤笑着回道：“很好看，哥你眼光真好！”
　　干娘把睡衣在我身上比划了一下道：“文待会儿洗完澡穿上，咱俩站一块儿就跟母女似的。”她说着跟我站成了并排，朝利水哥直丢眼神。
　　我撒娇地靠向干娘道：“谢谢，干娘。”
　　利水哥则继续宣扬着他的“丰功伟业”：“可是我挑的七分袖，按妈的意思直接要给你买那身短袖的Hello Kitty的睡裙。我说晚上开空调文怕冷，要给她买身严实的睡衣裤，妈这才给自己也来了一套。”
　　我朝他直点头，肯定他的能干有才。
　　晚上，我很早就进入了梦乡，并没有老师所说的考试焦虑症，我的梦还很悬乎很美。我梦到了偶像叶童，梦到了北欧的风光，梦到了绿光，我觉得这一切应该是个好兆头。
　　7月7日高考第一天，清早利水哥说走路可以舒缓考试焦虑，而他正好要去镇上的图书馆，便推着自行车陪我走去考点。可是，我的紧张感却突然来袭，肚子的疼痛感剧烈起来，心又开始揪了起来。跟他走在去考试路上的时候，我甚至起了临阵脱逃的念头，如果我不去考试，那就不必担心考试的结果。可当我抬头看向那副严肃的黑框眼镜时，这个从心底漫开的邪恶念头就立刻被按耐住了。蓝嘉文啊，你在想什么？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没什么好怕的，勇往直前！
　　但是，我还是太小觑了高考的紧张感，那不是你心里说不怕就能淡定的。当语文试卷摆在我桌面的时候，我发觉自己的手竟然不听使唤地颤抖。我太紧张了，第一篇阅读文章是什么，看了三遍都没看懂，脑子里是一片空白，面对文章后面的多个提问，我更是无从下手。但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不容我在此处耽搁，于是我只得提笔瞎做。不行，我必须调整战术，于是我避开阅读文章翻去看后面的文言文，那是我的强项。看完文言文我的心立刻就安定下来，信心大增。我改变了平素的做题习惯，先做了文言文，再回头去看另外两篇阅读。当最后写作文时，我的心已平静如水，作文的主题是有关中国历史文化遗产的问题。正中下怀，我立刻提笔写下了自己擅长的“三星堆文明”。
　　熬过了第一场语文考试，总算知道“被剥层皮”的感觉是什么。好在下午没有考试，让我有足够的时间回缓这种不适的感觉。我靠在书桌前的转椅上休息，捧着本笔记本装装样子，但是浑身的不自在，让我不自觉得要捂住脑袋。
　　“怎么不舒服？肚子还疼吗？”利水哥从身后问我道。
　　“没事。就是有些头疼，我下去了。”我拿着手里的数学笔记本就下楼去了。
　　“干娘，我有些头疼。”我捂着额头对着在厨房的干娘说道。
　　“啊，头疼？”干娘摸了摸的我的额头说道，“是不是第一天太紧张了，一个人在这里住不惯？”
　　德隆伯正在水斗旁清洗碗筷，他转过身来道：“要不我待会儿去乡下把婶婶接过来？”婶婶自然就是指我奶奶。
　　“云弟还在家里呢。”干娘觉得这个主意不妥。
　　“不是小芬的电脑要重装系统让利水过去一趟吗？干脆你送利水去我妈那儿的时候，把文的外婆一块儿接出来，这还靠谱些。”干娘随即另出了个主意。
　　“嗯，好。”德隆伯赞同地点点头，继续低头洗碗。
　　我闻言立即撒娇地倒向干娘的肩头：“谢谢干娘！”
　　德隆伯立刻转过身来，醋意十足地说道：“她只是动动嘴巴出出主意，我才是真正要干活的那一个！”
　　我和干娘听闻他这话便都笑了起来，我连忙添上一句：“自然是德隆伯要记头功的，多谢多谢。”
　　“妈，文房间的蚊香你昨天是怎么点的？”利水哥从楼上下来了，把粘了点血迹和一小道黑色的右手伸向干娘，“我刚才在房间里拍到只蚊子，你看，都吃饱血了。肯定是它昨晚上‘嗯，嗯，嗯’的，吵得文都没睡好。”
　　干娘嫌恶地打去了他的脏手：“嫌我干的不好，那今晚你去点蚊香。”
　　蚊子？我倒没觉得昨晚有什么蚊子，不觉得是那蚊子骚扰得我头疼。
　　“没事，我家里还不是到处养蚊子。我只当它们是奏乐！”
　　我的话语一出，利水哥便“噗呲”一声笑了出来：“也是，咱文一向皮粗肉糙的很，咬上一口根本没感觉。”
　　我朝他皱了下鼻子对他的这个评价可是很不买账。不过，我突然想到了我没睡好的本质原因，是那个柔软的枕头。
　　“对了，那我要打电话给云弟，让他带个枕头去外婆家。”我平日里睡的枕头可是硬邦邦的，如今这个柔软的枕头，让我的脑袋感觉都没有安置的地。
　　利水哥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不过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还让云弟送什么，待会儿我们还要回家里去玉珍奶奶那儿拿蔬菜。接了你外婆回来时，顺路弯去你家就行了。好了，你那个宝贝枕头，我去给你拿来就是了。”
　　我立刻对他的建议眉开眼笑：“哈，谢谢利水哥，哥你最好了！”
　　“那是！”他一翘眉毛，双手做讴歌状地说道，“一切以你为中心，以高考为基本着眼点，全面做好后勤保卫工作。”引得我们都哈哈大笑起来，似乎我的头痛也减轻了几分。
　　晚上，外婆把我的枕头摆在床上，我搂着熟悉的枕头心情大好。
　　外婆悄悄对我说道：“我已经跟你妈说过了，让她保佑你一定要考取。”
　　我听了心里有些酸酸的，但还是微笑着点点头回应外婆。这晚我睡得很好，没有做梦。
　　7月8日考数学，拿到卷子我倒觉得一切都是平常，没有第一日的紧张，淡定地做完了试卷。
　　中午回到干娘家里休息时，利水哥凑近我的耳边小声说道：“文，你待会儿跟我妈说你晚上想吃馄饨。”
　　“啊？”我一脸茫然地看向他，为什么让我说想吃馄饨？
　　利水哥继续说道：“傻啊，现在家里你最大。你若是说晚上想吃馄饨，妈一定会做的。”
　　我一脸诧异地看向他，原来是他想吃馄饨故意借我的名。算了，干娘的手艺还是不错的，何况如今又有外婆帮忙调馅。于是，我微笑着朝他一点头。
　　他便高兴地冲出门去了，边走边朝楼下喊道：“妈，文说了晚上想吃馄饨！”
　　看着他像个孩子似的蹦跳着出去，我就觉得一阵好笑，难得利水哥也有这么搞笑的时候，就为吃顿馄饨还须打着我的幌子，似乎我就是家里的一份子，甚至比他还得宠些。我摇了摇头，捧起那本“奔跑的女生”继续翻看了几页语法整理，尽管确实是看不进几个单词，但是“烧香”总比“骂老爷”好。
　　下午英语考试，我带着利水哥的walkman进了考场。两点三刻开始是听力试音时间，可能是教室位置不好，walkman的信号总有些杂音，有三位考生要求更换考试位置因此进入了备用考场。尽管杂音不断，但我按耐住性子没有要求换入备用考场。因为我一直相信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我用着学霸的收音机，连填涂的2B铅笔都是“好运”牌，一定可以有好的收成。伴随着杂音声，我靠着毅力支撑听清、听懂了大部分的英语对话和短文，当卸下耳塞的时候我如释重负，如溺水之人靠岸的欣喜，接下来的笔试一定会比这轻松。
　　这一日我很淡定，大概真如外婆说的妈会保佑我度过所有难关。晚上吃着干娘做的馄饨，我美滋滋地沉浸在受宠的喜悦之中。
　　7月9日考加一物理和综合X科目，物理是我的强项，基本是稳居班级前列的位置，但是二模卷难得吓人让我多少有些心有余悸，听说去年的卷子难，加物理的学生最后成绩补加了3分。不知道今年是加分还是减分？怀着谨慎的心情，我走进了考场。然而，2个小时的加一试卷让我这个所谓的高手都有些被“烤焦”的感觉。
　　当考试结束铃声拉响，考生们如洪水般涌向校门口时，到处都是考生的感慨声：“太难了！物理太难了！”
　　“文，高手怎么样？”班上加物理的辉同学在校门口叫住我道。
　　我哭丧着脸对她说道：“加3分哪够啊，至少要加30分哪。”
　　辉苦笑了一声，认同地点了点头，给了我一个惺惺相惜的拥抱。
　　坐在德隆伯的车上，我就开始抱怨开了：“姜毅丰这小子倒是很幸运今年化学简单，我和阿兴就苦逼了，估计完蛋！”
　　“难也不是难你一个人的，怕啥。”外婆倒是很沉得住气。
　　“哎呦，外婆你懂什么？吃亏就是吃亏了，再加分都没法公平！”我嘟着嘴别过脸去，随后车上便是一片寂静。
　　临下车的时候，德隆伯说道：“文，别心情不好午饭都吃不下，你干娘可是做了很多你爱吃的菜。”
　　“吃！怎么能不吃呢？化悲愤为食欲。”我蹦跳着下了车。
　　用过丰富的午膳，我小睡了一会儿，最后一科综合X科目是我的强项，我自认为自己的综合能力很强，博古通今。之前考试如果单算语、数、外三科，阿兴的成绩总高过我一截，但如果算所有科目的总分我能勉强和他打个平手。那阿兴如今可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二模考试三加一，他的排名是年级第二。
　　不过，利水哥曾在我吹嘘成绩的时候讽刺过我，说我这样连南京在s城的南边还是北边都搞不清楚的人，地理会考还能考87分？可我就是考试高手，虽然到目前为止我也不太清楚为什么，但考试我肯定能以高分通过。
　　X科目交卷的那瞬间，我有种“超生”的感觉，如同蝴蝶破茧而出的欣喜，天空格外蔚蓝，连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干娘留我再宿一晚，让我放松心情尽情Happy。开着厅里的电视机，我们在餐桌上边打着牌边嗑着瓜子，干娘问我道：“文，你肚子还疼吗？”
　　“唔。”我摇了摇头，把手里的牌打了出去，“不疼了。下午考试结束就不疼了。感觉好的不行，都能上山打虎。”
　　干娘笑着摸了模我的头道：“一定是你先前太紧张，还说要手术，还好没有做，考完什么都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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