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城墙

　　转眼三月就悄悄地来了。学生们期待着春假，抱着书学习的气氛淡了点。学校时装小组不用岳
　　林亲自过问管事了。傅文翔反而和Vox Alpha的人逐渐混的很熟，贝斯手时常指点他弹功，乐
　　队的私人庆功会邀请也送到了他手中，他就蹦蹦跳跳的找岳林去参加。岳林看他高兴，也就答
　　应了。
　　庆功派对在晚上十点一户家里举行，据说父母不在家，孩子自作主张临时举办的。摇滚圈的人
　　都是超有个性的妖魔鬼怪，岳林浓妆了一把也比别人看起来淡的多。傅文翔兴致高昂的跟乐队
　　和他们的朋友粉丝聊天，完全不腼腆。乐队下周春假的时候会有两场表演，都是地下场地。文
　　翔兴奋地记下来，保证说去。
　　接近半夜时，主唱大展魅力，带动粉丝高歌大合唱，虽然大家唱得一塌糊涂不堪入耳，唱完后
　　都举杯庆祝，气氛搞的很高昂。
　　岳林捧着个塑料杯装着像是喝酒的样子，其实没怎么碰。傅大少酒没少喝，东西也胡乱吃了
　　些，怕喝得太急，醉得早。忽然他觉得晕头转向，好像身飘在浮云中，整个人莫名其妙的非常
　　开心舒爽。
　　“你吃了什么这么HIGH?”岳林发现他人有些不对劲。
　　“点心啊！派对上的黑色的那个软软的点心。”
　　岳林拿了个brownie点心一闻，马上扔掉。“那可是加了大*的点心！”
　　“什么？点心是加了大麻的？你骗我吧！我不信！”大少乐哈哈，明显已经开始HIGH了。
　　“我骗你有什么用？你已经有症状了。走，马上回家，等明天过了劲儿就再说。”岳林很生气。
　　政府虽然解除大麻禁令，但不该这么容易就中招。谁头脑迟钝做大麻点心给人吃？不知轻重！拽
　　着他走人时，周围已经不少人轻飘飘的了。
　　傅大少象征性的抵抗几下就被拖走了。岳林把他塞到车后座系好安全带，就开回家。一路上听着
　　他疯言疯语，又好气又好笑。岳林想起来第一学年时装组的庆功宴也有不少笑话篓子，心里默默
　　念着没关系，过了劲儿就好。当年新结交的朋友们互相照应，到后来也平安无事，这次应该也没
　　事。
　　回家脱掉外衣后岳林迅速卸妆，然后带傅大少到卫生间里，拍拍他后背，指望他能吐出来些。没
　　想到他胃口挺大，酒水牢牢留在胃里不反上。岳林想想，把他带入自己房里，准备一晚上照顾他
　　休息。给大少盖上被后，他忽然来一句：“妈，您别累着。”然后昏睡过去了。岳林楞了一下，
　　心想他们母子分离也不容易。接着自己开电脑消磨时间去了。
　　傅文翔在派对上真正放开了玩，见人就笑，看谁都顺眼。看在角落里的岳林冷淡淡的，就想拉着
　　她一起玩。没想到吃完点心后整个人很放松很开心，特别想笑。回头看岳林脸色一变，不知道为
　　什么两人就忽然回家了。一路上也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晚上睡的不踏实，一会儿梦到在台下看
　　摇滚演唱会，一会儿变成自己在台上弹贝斯。最后梦到自己回国在家里跟父母讲在加拿大的趣
　　事。
　　当阳光照到脸上时，他不情愿地睁开眼睛，感觉好刺眼。平时不怎么介意的窗外都市杂音突然像
　　高了好几个分贝似的让人头痛。当眼睛逐渐适应环境后发现房间是不熟悉的，但是味道很熟悉。
　　岳林坐在床边，宛如天使似的，阳光为她当一次光环。文翔见她微微一笑，伸手给自己把脉。
　　“我怎么会在你房里？”文翔还分不清到底是在做梦还是现实。
　　“你还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吗？”
　　“……昨晚去Vox Alpha的庆功宴，中途不知为什么就回家了。我的头怎么这么疼啊？”
　　“昨晚你喝了不少酒，又误吃了加了料的点心。所以我们早回来了。以后他们活动吃喝小心点，
　　我给你的才能吃。走，先把早饭吃了吧！”
　　文翔跟着岳林走出她的闺房，心里不太踏实。昨晚是他期待已久的派对，为了参加提前把作业都
　　赶完了，结果这么不了了之感觉不爽。现在满脑子都在回想昨晚发生了什么。
　　“我想起来了！你说那点心加了大麻？”文翔的下巴快掉下来了。
　　“是真的。别噎着，慢点吃。”给他的那碗玉米粥入口又糯又软，很香。
　　“想想真后怕，要是没有你，我八成回不了家……”文翔诚心感激。
　　“也是我疏忽了，不该太相信陌生人的吃喝。其实做点心的人没有恶意，就是玩笑开大了，不计
　　后果。以后我们留个心眼。”
　　“这玩笑不好笑。”
　　岳林见他明白哪里出问题了，就笑道：“我很讨厌烟草，味道难闻。大麻尤其刺鼻，你也知道厉
　　害了，就可以绕着走了。”
　　“说得对，绕着走躲过去！”文翔心里舒服很多，岳林的安慰总是像春风一样，扫去郁闷。
　　“不提昨晚了，聊聊下周。我下周有不少拍摄的工作，会很忙。你有什么打算？”
　　文翔考虑了一会儿，说：“我还是想去Vox Alpha的live。白天没什么安排，也不想闲着。我有个主
　　意，把我也带去拍摄场地怎么样，参观参观？”
　　“你以为是去博物馆啊！”岳林仔细想了想，让他自己溜达又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带去拍摄场地
　　也不是不可以。“你想去也行，我们约法三章。”
　　“说吧！”
　　“一：不可打扰拍摄进度；二：不能大惊小怪；三：帮我拿东西。”岳林认真的盯着傅文翔的眼
　　睛。
　　“就这些？没问题！”傅大少拍胸口保证。看来她也挺爽快的！
　　******
　　难得三月春假天气宜人，花还没开但是白天气温已经零上了。岳林有三个拍摄秋季时装的工作，
　　两个在摄影棚，一个在城郊的枫浆农场。摄影棚的工作外人进不去，文翔就在外面拿珍珠奶茶等
　　着。摄影棚的地点是旧工厂改建的文艺区，高大的窗户让很多自然光进入高天棚的工作空间。周
　　围有很多吸引游客的商店，像画廊，咖啡馆和甜品店。文翔看着来参观消遣的人流大部分都是情
　　侣，感觉很是温馨。岳林拍摄完毕出来了，看见文翔笑眯眯地递上珍珠奶茶，顺手把她的包拿
　　走，像模像样的做着护花使者。
　　“走吧！”岳林准备打道回府。
　　“这么快就走啊？在这玩一会儿呗？”文翔的好奇心又开始发作。
　　“也行，想玩什么？”岳林知道他等得太闲，玩心松动了。
　　“这里叫Distillery区，原来是干什么的工厂？”
　　“原来是酿酒的，20年前改建成比较文艺的商店区。现在还保留几家小的工坊酿酒。”
　　“真有意思！这儿环境不错，我们挨家看看吧！”
　　岳林看了下手表后说：“陪你两小时。”
　　傅文翔拉着岳林一家一家商店串门玩，两人看起来跟其他情侣没什么区别。砖头砌成的工厂和人
　　行路给人在维多利亚时代欧洲的错觉，这样的古代风格的步行街难得在钢筋水泥的城市里保留完
　　整。每一家店面都有独自的风格，两人逐个欣赏。文翔真是个活宝，走哪里都能和店员聊起来。
　　俊男美女人缘好是古今通用的，两人拿到不少免费的小样。在香水店拿松树玫瑰和茉莉味道的小
　　样，在酿酒厂品尝免费的清酒，还有画廊拿到新作品小画贴。文翔很有孝心，买了一些礼品寄回
　　家给母亲周湘和他父亲傅轩。
　　岳林耐心得看着他把中国地址写给店员，说：“你还挺有品味的。相信你父母会很喜欢这些独特
　　又文艺的礼品。”
　　“是啊，我觉得大牌在中国好多人都有，没什么可买的。这种独特的工艺应该对父母的胃口。”
　　傅大少兴致很高。
　　岳林看着他想起了自己给父母的礼物，高中的时候她用自己在山脚找到的石头给父母做了一对手
　　链。父母收到她亲手做的手链时开心的不得了，当最珍贵的宝贝戴着。
　　两小时一晃就过去了，两人玩得很尽兴。在回家的路上还意犹未尽的聊着天。
　　******
　　岳林春假的最后一个工作在郊外的枫糖浆农场。农场平常是对外开放的，游客可以随导游游览农
　　场，还可以买吃的和枫糖浆。傅文翔自然参加了游览观光队伍。岳林和工作人员在装饰清新的木
　　屋内外拍摄秋季时装。
　　导游是农场主妻子，憨厚可爱的介绍这如何从枫树树干提炼出淡淡的枫露。现代的科技已经可以
　　用长长的吸管纵横树林，用机器吸到工房加热成浆。原理其实很简单，在大自然让枫树过冬后生
　　长的时机取露酿浆，把淡淡的甜水熬成浓浓的蜜浆。文翔看得到在农场工作的人们热爱着自己的
　　工作，细心培养每一棵枫树。他也觉得这种远离都市的生活也很好。
　　岳林在户外拍摄时不太顺利，摄影师的助手把握不好灯光，阳光太强烈无法拍摄。当摄影师们在
　　研究怎么解决问题时，模特们披着大衣在冷风中待命。虽然三月来到，天气还是很冷的，大衣没
　　办法保暖腿脚。上了妆的模特们不能靠吃喝保暖，只有硬抗着，希望户外拍摄快点结束。岳林察
　　觉到大家不满的气氛，主动找话题跟她们聊天，希望转移注意力。没多久大家就聊得很开心。
　　一位来自南非的模特说到加拿大天气太冷，五个月都是冬天，冻得骨头疼，受不了。一位来自温
　　哥华的模特说加拿大冬天是太长，西边海边天气潮湿温暖，比东边天气好很多。岳林说冬天长也
　　不是没有好处，蚊子少。一提起蚊子所有人都同意，蚊子是模特的天敌，必须消灭。意大利的模
　　特说蚊子咬她一口就发红起包痒痒一周，拍摄还得上妆掩盖，假装一点都不痒。然后岳林就推荐
　　一种药叫After Bite。在咬过的地方涂上马上就不痒了。大家一听都问哪里有卖。没多久大家都互相
　　交换联系方式，说有空聚聚吃饭游玩，就当交了朋友。
　　摄影师安排助手爬高用道具挡光过滤，终于又可以拍摄了。模特们就开开心心的脱了大衣，顺利
　　的完成工作。岳林约好和文翔在农场餐厅集合，到了后看到文翔坐在餐桌，身边一包东西。
　　岳林笑着走过去，问：“买了什么好东西？”
　　“两瓶枫糖浆，三包枫糖！”文翔笑得灿烂。
　　“买这么多？”
　　“送你叔叔家一瓶。”
　　岳林忽然挺感动的：“你想的周全。”岳林一直没有带傅文翔见舅舅，现在有点后悔。
　　文翔看她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所以马上转移话题：“今天拍摄开心吗？”
　　“是挺开心的，又交了一帮朋友。”
　　“那好！来，今晚就在这儿吃吧！”
　　两人看餐厅的菜单，不出所料，所有菜里都加了枫糖浆。甜薄煎饼，甜肉肠，甜烤黄豆和甜小蛋
　　糕。岳林看着卡洛里标记，这么高糖的菜单真心觉得一口也不敢吃。文翔大方的点了一盘子吃
　　的，一点都不用顾忌后果。岳林点了甜肉肠，至少配菜不是甜的，不用加长游泳锻炼消耗热量。
　　料理看似简单，但是加了枫糖浆后风味独特，还是很好吃的。文翔大开大阔地吞掉所有吃食。岳
　　林边笑边看着他吃，自己胃口也变好了。饱餐一顿后两人打道回府，结束一天。
　　******
　　周六晚Vox Alpha春假最后一场地下演唱会。文翔和岳林因为想靠前站早到了半小时。人还没有那
　　么多，一切是风暴前的气氛。乐队吉他手从台侧的小门张望着，看到文翔后直直快步走来。手拍
　　着他的肩膀说：“Devon, we need your help!”两人都很惊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吉他手解释贝
　　斯手家里起了小火，幸亏早发现扑灭了，正在和消防队还有警察沟通。贝斯手最早一小时后才能
　　到。乐队需要贝斯手，而且文翔最了解他们的曲子，弹功也得到认可，由他代替最合适。傅文翔
　　一听马上大脑像通了电一样思考加速。上台表演是他梦寐以求的机会，错过有可能就不会再有
　　了。他回头看了岳林一眼，岳林点头笑了，然后他就信心十足的答应了！紧接着大少就被拽到后
　　台和乐队磨合默契。
　　岳林知道他平时下了多少功夫练习，除非他太紧张发挥不好，凭乐感和弹功应该没问题。他进去
　　后自己站好位置准备好手机给他拍照。二十分钟后，灯光闪烁，大家知道演出要开始了，都在聚
　　集台边。演出开始，摇滚音乐高分贝打入所有人的耳朵。文翔果然不负期待，演出发挥自如，像
　　模像样的在台上耍帅。岳林在台下给他欢呼加油，手也不停拍照。周围不少乐队的粉丝也在拍照
　　呐喊，全场气氛很high。中场乐队在和观众互动时，原贝斯手悄悄和傅大少换人，接着演完下半场
　　演出。文翔满脸兴奋的和岳林一起看完乐队的演出。
　　岳林朝他耳朵里喊：“爽不爽？”
　　“爽极啦！”文翔举拳呐喊。
　　经过这次演出，文翔和乐队的人称兄道弟，友谊又加深了一层。回家后岳林把照片发给文翔，文
　　翔马上把照片发给母亲。周湘打了个电话给儿子，问这是干什么了。文翔兴奋地把整件事说了一
　　遍。熬夜对皮肤不好，岳林贴了个面膜在厨房用电饭煲熬粥。最后文翔把电话给岳林，说周湘找
　　他。
　　岳林拿过电话：“周湘姐好！”
　　“岳林啊，我好久没听到儿子这么开心了，真谢谢你！”周湘的声音听起来还是记忆中那么悦
　　耳。
　　“是文翔自己会结交，才玩得这么好。”文翔看不到她面膜后的表情，听起来应该是实话，挺顺
　　耳。
　　“我最近几个月有大项目，应该会很忙。如果你有事找我，我可能不方便马上回信。”
　　“明白了。你放心吧，我们没什么事。”
　　“看你们玩得开心，我很欣慰。但别怪我罗嗦，你们一定要低调点。我夫家背景复杂，文翔在你
　　那里的事几乎没人知道。你们自己照顾好自己，小心为上。”
　　折腾了一晚上，两人到了凌成三点才躺床睡觉。文翔精神满足睡得一觉无梦。岳林反而倒睡不
　　着，她想起来舅舅和周湘两人都严肃的说要低调。想起来还挺气人的：为了低调傅文翔没有住宿
　　舍，没有参加中国学生的活动，结交的朋友都和国际学生没关系。所做的一切就怕有人认出傅少
　　的身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岳林想不明白还得怎么低调。天天除了上学就躲家里？校园里有多
　　少中国人开跑车来上学？炫富炫到人人皆知。两人总是离他们远远的，从来都不接触。数数还有
　　三个月就可以毕业了，只要熬过去应该就能见云开了吧？只有老天和周湘知道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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