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师]今天的妖怪抓到了吗

　　小鹿男猝不及防，全身被大水洗了个澡，后面的人情况也不比他好到哪去，各个一副狼狈样。

　　大水冲过来的时候太快了，在眼睛看见的那一秒，身体却无法跟上做出反应，小鹿男揪了一绺湿哒哒的毛，屁股上的小尾巴一颤一颤的，身子被弄潮后，毛向一边顺开，某个地方更为明显。

　　萤草擦了擦不存在的口水，默默将蒲公英拿来，拖着缓慢的步子走过去，然后将蒲公英抵在了小鹿男屁股上。

　　“……”茨木目睹了这一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小鹿男抽了口气，僵硬地转了个身，萤草似乎是忘了她的蒲公英有千斤重，差点让小鹿男一边倒。

　　现在水势不是很凶猛，荒川挡在前面控制住了周围的水流，大天狗飞去观察前面的状况，剩下的“老弱”妖怪们留在原地。

　　茨木看着他扭成一根麻花，眉毛很不是时候的挑起：“你不准备变回去？就这样跟我们走吗？”

　　小鹿男苦着一张脸，脸上写满了”做不到啊”四个大字：

　　“怎么变回去？有口诀吗？”

　　白狼哭笑不得，提醒他：“什么口诀……你先试着放松，脑子什么也别想，让妖力慢慢流于四肢……”

　　小鹿男听着她的话，慢慢深吸一口气，果真妖力不在堵在一处了，白狼又说：“以后想变成觉醒的模样，只要将体内妖力调集在一处就好了，如果你只想长出鹿角，也是这样的方法。”

　　砰的一声，小鹿男屁股着地摔在了地面，原先穿的衣服在觉醒的时候成了地上一块块碎布，现在身上的就是那件短短的小褂字，堪堪遮住大腿的那种。

　　萤草再次擦了擦不存在的口水，口中念念有词：“真美啊……”

　　小鹿男简直欲哭无泪，还不待他憋出几滴眼泪，大天狗飞了回来，大冷天，脸上分不清是水还是汗，因为刚才和他们一样被水给洗了一遍，翅膀到现在都还是湿的不行，飞起来很吃力，摸了把脸上的水，说道：“前面基本上可以说是分不清什么是地，什么是河了，我没找着一目连，这么快也不知道他能跑去哪。”

　　荒川甩了甩酸麻的手，走过来说：“我只能控制水尽量不往我们身上冲过来，至于其他妖怪的，恕我妖力有限，走不走？”

　　茨木说：“这里离神社有多远？”

　　荒川皱眉，似乎不能理解他这话从何说起，想了片刻后说：“不远，但是要经过一个小镇。“他看向不远处的小鹿男，又说：“喏，就是那只小鹿说的，大水最开始发的地方。”

　　风神社，姑获鸟和妖狐等了一天都没见茨木那一行人回来，不仅如此，出去找他们的白狼和小鹿男也像都约好了似的，都不见了。期间妖狐派了几只狐狸崽子出去打探情况，回来得到的消息都是一无所知。
　　在那帮人没回来的时候，神社发生了不小的变动，原先前来躲避灾祸的妖怪没见到风神回来，里面几个不安分子开始挑起了火焰，继而就吵了起来。一两个妖怪还好，这一群妖怪叽里呱啦，一

　　张嘴过不完瘾，就恨不得再长一张。总之千言百语，就没有能说得完的。

　　妖狐和姑获鸟被吵得脑仁疼，姑获鸟索性将他们赶到后院去，布下结界，防止有妖怪逃脱。享受了难得的片刻安静后，姑获鸟突然开始担忧起来：“妖狐……你说他们还不回来，会不会也是被水给困住了？”

　　妖狐懒洋洋的靠在一边的靠枕上，嘴里叼了根手下崽子们奉献上来的食物：“这不肯定的嘛，除了那个长翅膀的，其他人不都是两脚兽吗，一双脚走过来都要半天，更何况这还闹水灾了。”

　　姑获鸟也觉得自己实在是杞人忧天，那么多妖怪前去再加上一个神明，还能出什么事，她笑笑，感慨道：“幸好一目连给这里布下符了，还是他最靠谱，不然水也要冲过来了把这给淹了。”

　　“那是，一目连可不是靠谱嘛……”妖狐嘴角还是吊儿郎当的勾起，刚想翻身换个姿势，突然大地一抖，顺带着整个神社也跟着抖起来。

　　门被外力大力的打开，姑获鸟站起身，警惕的盯着幽暗的玄关，不出一秒，从里面走出来一个浑身湿透了的人。

　　“一……一目连？”姑获鸟不敢相信道，“怎么就你一人？”

　　妖狐跟着站了起来，他从未见过一目连这么狼狈的样子，一时半会竟有些语塞。呆住片刻他狠狠一拍自己的毛脑袋，拽过椅子上面干净的毛毯递给一目连。

　　一目连胡乱的擦了擦脑袋，绑在后面的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上面更是惨不忍睹，几乎跟在泥地里滚了一遍一样，姑获鸟等着他擦完，问道：“你这是怎么了？那些人没和你一起回来吗？”

　　一目连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摇了摇头，姑获鸟和妖狐这才发现原来他的脖颈后面盘着一条小龙，那条平时颜色红的很张扬的小龙，全身脏兮兮的，和衣服混为一体，更不可思议的是，原来能把妖怪给缠死的长度，现在居然变得格外娇小了，难怪不动的时候根本看不清。

　　妖狐一惊，认出了那条脏的跟泥巴蛇一样的龙后，脸上玩世不恭的表情消失了，当看到他伸手拿毛毯捂去水时露出的消瘦的手臂，手腕上根根分明的黑线，已经不再是一根了，他哆嗦着嘴唇结巴着：“一目连……你……你做了什么啊！你们在外面碰到了什么！怎么会搞成这样……”

　　他曾经记得，一目连每次看到他欺负那只小龙，好脾气如他，也不得不对妖狐“危言耸听”——如果有一天发现小龙变得没精神了，或者体型变得格外的小的话，那就不能再戏弄它了，因为它的神力消耗太大，要是不让它休息的话，以后就再也不能陪你玩了。

　　当时他怎么回答的？

　　为什么龙有神力，你也有神力，而我只有妖力？

　　妖狐只听见一目连淡淡的笑着：“它是神，风之龙神，而我和你一样是妖怪，万千妖怪中的一种，我不过是得了信仰才成为神，这条龙会永远与我绑在一起，一损俱损。”

　　如今一人一龙狼狈不堪，小龙更是直接变小，妖狐脸色苍白，姑获鸟听了他这一番饱含血泪的话，眸子瞪得老大：“一目连，你快说说，外面到底发生什么了？我们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你是不是在这里下结界了！”

　　一天都在神社里，除开之前闯进来的人外，剩下就再也没听到外面的声音，难道一目连的符真的这么厉害吗？除了结界，她还真想不出其他的。

　　一目连冲她虚弱一笑，声音像风一样轻飘飘的，他看了一眼妖狐，目光回在姑获鸟身上：“姑获鸟，拜托你了，你说的没错，不过待会我要撤下结界了，这结界有我一半的妖力，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想去动，刚进来的时候我看过了，神社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妖怪？”

　　“到底怎么了啊！一目连你不说真的很急人啊！”妖狐大叫道，声音里显然带着哭腔，抖得不成调子。

　　一目连作势伸出手，将他往后推去，同时又对姑获鸟说：“待会结界撤下，外面的灾祸也就要进来了，你带着妖狐去后面，还记得那栋小楼吗？下面有暗室，妖狐知道的，到时候你们带着所有人躲到那里去，等外面停了再出来。”

　　话音刚落，他终于几不可闻的吁了一口气，像是把所有希冀都安在这口气上。

　　姑获鸟点头，深知自己多说无益，当下拖着妖狐往后面走，妖狐死命拽住他，眼睛死死看着一目连：“你要去做什么啊！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很危险，没了信仰你知道会意味着……”

　　突然他怔住了，拖着他走的姑获鸟也顿住了脚步。

　　姑获鸟看着他，不自觉松开了抓住妖狐的手，大步走过来，眼睛仔细的看着一目连的手腕，像是不敢相信，非要等看到了个结果才肯明白，原来这是真的。

　　“黑线……一根黑线为信仰，两根为神，三根……为堕……”她一把拽住一目连，下定决心也要把他给拽回去，“妖狐说的没错，你现在真的很危险，别出去了！和我们一起躲到那！”

　　一目连轻轻摇了摇头，手臂看着细，力气却也不小，他推开姑获鸟的手，说：“不会那样的，你们想的太严重了，我来的时候外面已经被我清理的差不多了，就差最后一步了，姑获鸟，赶紧带着妖狐去后面吧，我再不去的话前面那么多就要变成无用功了。”

　　他突然猛地将姑获鸟一推，紧接着，两张符咒顺势飞出，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姑获鸟的手中：“总还能派的上用场的，拿着吧。”

　　说完他转身就准备走，妖狐在后面大喊着：”一目连，你一定要去吗？”

　　他很想再上前走一步，很想上前拉住他将他一尾巴打晕了拖回去，可是他做不到，不凭眼睛看就知道前面竖了一道风墙，这都是一目连惯用的老招数了。

　　一目连一直勉强撑住，那一刻差点腿一软摔倒，他避开了妖狐和姑获鸟的目光，那总感觉像是针在扎他一样，他轻轻说道：“妖狐，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吗，每个成为神的妖怪，都会有自己的劫，我曾经梦到我所在的地方，有一天洪水淹没，人烟消失，后来我开始着手建那个’保命楼’，开始想逃避，但是你看，我躲过去了吗。”

　　一字一句仿佛隔着昔日的过去，他想起成为风神的那一年，所有妖怪都羡慕他，可是这有什么好羡慕的？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腕，都该结束了。

　　他转身离去，再也没有回头看过一眼。

　　这里已经不是小镇了，死气沉沉，根本没有平常半点闹腾腾的样子，一路走过来，每踩一步都是落地的水|渍声。

　　小鹿男和茨木他们不一样，以前虽说见过尸体，但也没见过泡的又皱又烂，还残缺不全的尸体，路上还提心吊胆着，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踩到残尸，对无辜死去的妖怪来个大不敬。

　　小鹿男琢磨着：“奇怪，居然不闹水了，难道这不应该是闹水闹的最严重的地方吗？”

　　茨木说：“应该是一目连来过了，不知道他现在在哪……”

　　“有一点我挺不明白的，为什么这洪水威力这么强大……我不是说我没见识啊……但是这也太那个啥吧？”

　　专业人士荒川点评：“恩，一般都不会是这样，但是之前玉藻前利用妖怪的身子吸收妖力，妖力在水中爆开，所以你之前看的水妖，和现在的水祸并没什么两样，都是承受妖力的容器。”

　　原来是这样，小鹿男心想。

　　“能弄成这样的程度，他妖力应该耗费不少了吧。”荒川生硬的说着，“我也没想过会是这样……”

　　寒冷的天中似乎吹的不是风，而是冷而冰的渣子，尽快这里被一目连清理过，空气中却还是有淡淡的血腥味。可是就算是这样，他还是不得不深吸一口冷风来缓解卡在胸腔中的郁闷。

　　大天狗飞在上面，眼尖隔着老远之外瞅见了那个熟悉的小黑点，冲下面大喊道：“我看到神社了！”

　　茨木沉声道：“我们加快速度，赶紧赶过去，白狼，你伤好了没？”

　　白狼原先腹部上的伤口已经不再看上去那么渗人了，萤草可是半点也没歇着，她俩一直走在后面，这会颇有成效，终于可以跟得上步伐了。

　　小鹿男期期艾艾：“白狼姐，你要是不舒服的话，那我变回去带着你走好不好？”

　　白狼还没回答，茨木便冷酷的开口：“走你的，不用管她，走路的时候少说话，待会冷风吹进去肚子要疼。”

　　小鹿男暗自翻了个白眼，又不是背你，老大爷也没你这么能管事的。

　　白狼一脸懵逼的表情看着萤草，默念出：“我是不是躺枪了？”

　　众人加快步伐一路回到神社，出来的太急没带钥匙，凭着蛮横的手段强行毁掉大门，大厅内一人都没，空荡荡的，一张毛毯无辜的躺在地上，上面挂着几个脚印，生前应该受了不少委屈。

　　“奇怪，人呢？”小鹿男在里面转悠着，那只死狐狸呢？

　　他使劲嗅了嗅，小鼻子灵活的动了动，自从开发出这个技能后，他有些乐此不疲了，每次都能从中发现新大陆。

　　“啊！一目连来过这！”小鹿男闻出了玄机。

　　茨木坐在中间的主座上，手指在桌上写写画画，听他这么一说，饶有兴味的看着小鹿男一系列小动作：“你还会这个啊？你再闻闻，还有什么味。”

　　小鹿男想了想说：“恩……还有妖狐和姑姑，他们应该在一起过，不然这三种不会串在一起。”

　　萤草：“估计一目连来过这和他们说了外面的事情？以姑姑的性子……估计多半也是不管来着。”

　　茨木说：“我想也是，这里除了神社大厅，还有什么地方？“

　　”后院，走廊，实验楼啊，你问这个做什么？”荒川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就是这个！”茨木手指一顿，说：“这里之前没被水给淹了因为有一目连的妖力庇护，我猜他回来是为了撤下这里的符咒或者结界，将妖力收回，那么如果这个保护伞消失，那么那先原先躲在神社里妖怪怎么办？这个实验楼很有可能是最后的保护所，姑获鸟和妖狐应该在那，荒川，你那条河，最终流入哪儿？”

　　“江户湾，你是想说一目连想让那些水重新流入江户湾吗？”

　　茨木略有迟疑，但还是点下了头。

　　荒川不置可否：“这个不大可能吧……江户湾隔着这十万八千里，河水冲破河道再回去很难，更何况中间还夹着一个溪谷，全部引到溪谷倒还是有可能的。”

　　“等等！”小鹿男突然意识到一个关键的：“你们说河水中有妖力，那如果这些带着妖力的河水进了正常的里面，会是什么后果？”

　　荒川拍拍他的脑袋，语气带着中带着一丝教导蠢小孩的意思：“不会，万物皆有灵，如果这些水流入比把它浩瀚百倍的河水中，自然会被淡化。”

　　“我们去溪谷，一目连很有可能在那！”荒川起身，坐垫还来不及焐热，就要赶往下一趟，他对大天狗和白狼说：“你们两个先留下来吧，可能里面还有其他妖怪，适时的时候或许还要安抚一下。”

　　小鹿男跟着他们一起赶往溪谷，这一天下来就没一刻是真正歇了下来，现在天已凌晨，然而昨天却像是隔了好几个世纪一样，无比漫长，他有一段时间甚至觉得，那会不会是一场梦。

　　阿白还丢了，也不知道现在在哪儿。

　　小鹿男揉了揉眼睛，里面好像进了东西，茨木见他一直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捣鼓什么，便好奇的凑过去。

　　“呀！”小鹿男眼皮一抬就发现前面一颗好大的脑袋，又是晚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差点忍不住飙出男高音。

　　“刚怎么了？眼睛不舒服吗？”茨木立刻换上一副关爱同伴的面孔，旁边几人心照不宣的扭过头去，什么都没看到，一切也都没发生过

　　“有一点，刚揉了好多了。咦？你什么时候长出角来的？”小鹿男发现面前此人和他一样有着长长的角，只是颜色不同。

　　还没自己的好看。

　　“是吗？”茨木听完摸了下自己头上的角，装作若无其事的说：“一直都有啊，你以前没发现而已。”

　　“是吗……”小鹿男小声嘀咕着，似乎不相信这句话，看是看过，不过不都是在战斗的时候冒出吗？怎么平时也变出角来？

　　啧，妖怪的心真难猜。

　　茨木清咳一声，打断小鹿男内心的小九九：“到了。”

　　溪谷周围常年水气氤氲，还没真正踏进，便有凉丝丝的水气从里面冒出，这里的河道隐匿于苍青大山间，丝毫不受外面的影响，灾祸中的一处桃源。

　　荒川边走边跟他们解释：“如果放任那些水不管，那么只要妖力一天不消失，水灾也不会跟着退去，至于怎么解决这个问题，你们看——”

　　他看向一处断断续续的河道：“原本的河道从这里断开，要引入也只能从这里接。”

　　小鹿男举手提问：“我有个问题，怎么将水引过来？从我们走到这里花了不少时间，难道那些水可以凭空变过来吗？”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这你得问一目连，不过他不在这里，还能去哪呢？”

　　寒冬天中，一群人就这么浩浩荡荡地往大山间跑去，那里面是一年四季中寒气最盛的地方，河水从这流过千万年的岁月，冰渣子一层一层铺在地面上，到处都是裹得跟蛋一样大的石头，石圆溜溜的滚在这一层冰面上。小鹿男活这么大，第一次有了对自然的敬畏。

　　因为走一步，都得小心翼翼。

　　万千群树一河穿过，脚边不远就是亲眼可看的河水，没有护栏，稍有一步打滑都可能带来不小的危险。

　　小鹿男使劲地皱了皱鼻子，清新的空气跟芳香一样灌入，冲刷了全身的酸麻，突然他眼睛一亮：“我知道一目连在哪儿了！”

　　这话给走的一脸颓废的众人打上了一剂兴|奋|剂，尤其是荒川，他那长袍根本不适合在这，衣摆被拖得脏成一团，皮草上的水珠一个个圆滚滚的。

　　荒川焦急说：“在哪儿！”

　　小鹿被他心急火燎的样子给吓到了，牙齿一不小心磕到嘴唇，痛的他结巴起来：“……离这不远，跟我走就行了……”

　　小鹿男这次再次发挥了他的技能，凭味寻人，带着后面一群‘小弟’往一目连的那个方向走去。

　　天空刚出熹微，顺着河道的方向走进溪谷最深的地方，半点光线也照不进去，凭着感官走的路走的歪七扭八的。小鹿男走到后面也分不清了东南西北了，因为他们像是走进了一个罩子外圈，碰不到里面。

　　茨木突然扔出黑焰，黑焰扔出去的那一刻，与漆黑不见五指的四周融在一起，紧接着擦起巨大炫目的白光。

　　那一瞬间，整个幽黑的溪谷被点亮。

　　黑焰窜上前，撞向了一处屏障一样的东西，那屏障颤颤巍巍好似沉受不住，发出一声咯吱的的颤响就归天了。

　　小鹿男原本已经将鹿角给变了出来，见此时不需要他又偷偷的给变回去，眼前望着畅通无阻的前方，突然鼻子一酸。

　　只有一目连能有这样的妖术，可是人还在，妖力已经不行了。

　　荒川小声提醒他：“别想了，找到他要紧。”

　　他们一路小跑进去，这里是水流汇聚的一点，从这穿过便是从溪谷外的世景，果不其然，一目连就在里面，黑暗中他的面容格外清晰，半边头发落下挡住一只眼睛，星光凝聚在他的另外一只眼睛中。

　　他好像知道他们会来找他，转过身不急不忙地蹲下，将手中最后一点妖力缓缓注于水中。

　　茨木轻声道：“他真的……”他没敢继续说下去，生怕说出去的话很快就变成接下来的事实。

　　荒川脸色大变，手指紧攥地咯咯直响，他上前一步，想要用力扯住一目连将他拖到后面，结果手刚一触碰他的肩膀，倏地顿住了。

　　明明隔着一层衣服，还是那么冰凉。

　　河水渐渐大涨，犹如底下开了一个大油锅，河面咕咚咕咚地冒着泡，沸腾的声音响彻不绝。

　　一目连突然起身转过，半边脸上带着一道血痕，瞳孔已经失去了光彩。

　　他毫不在意的将落下的头发撩起，露出一只满是血的眼睛，缓缓说：“我想改变河道，却发现以我的妖力根本无法做到……我就牺牲掉了一个眼睛，以身体为媒介吸收掉那些妖力……这样最后的结果都是我来决定，我保护了我的子民，也能还你一个荒川了。”

　　“可能我真的没有当神的能力，我想动用信仰之力的时候，发现已经空空如也了。”他抬起自己的手腕摸出上面突出的黑线，落到最后一根时，他居然露出了一点笑容。

　　小鹿男听得字字句句都很不是滋味，鼻梁一酸，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难怪走过的那些地方都没有再闹水，难怪空气中会有血腥味，他的感官如此敏感，一目连最后微弱的呼吸声被他听个一清二楚。

　　那根黑线分明不差地落在了荒川的眼中，他抓住一目连的肩膀：“你知道这是在做什么吗？赶紧把那些妖力渡过来……你承受不住那些的！你这样会堕为妖的！”

　　一目连：“这些都与你无关，我会让一切都恢复平静的……”

　　“就算恢复也要用这种方式吗，我才是荒川的主人，河道出现问题难道不是我的责任吗？你凭什么要来牺牲自己？”

　　一目连突然喷出一口鲜血，刺红的血液落在荒川的衣服上，他伸手想抹去却发现手臂竟然半点力气也没，不知怎么的，他想对荒川说，那天晚上你说的要求其实我是答应的。

　　荒川看他喷出一口血慌了，手胡乱的用袖子擦去他嘴角，可这一擦，脸半边都青了。

　　“怎么会这样……”小鹿男吸了口气，“一目连的脸怎么变成了那样……”

　　好像就是纸糊成的，一动就要烂了。

　　茨木不忍说：“妖力反噬了，他的身体承受不住……”

　　从来没有一刻让他觉得自己会这么无能，他想上前却发现什么也做不了。

　　一目连整个人身子颤颤巍巍的，抖的跟个筛子一样，他的身体坚持不了太久，那条黑线越来越突出，下一秒就要突破手腕。

　　荒川手紧紧拉住他：“你快把妖力传给我啊！你这样真的会出事的！”

　　一目连轻轻摇头，眼中的血好似干了，荒川强压下胸口的不适：“一目连，你是神，我不希望你堕妖，我不想看着……你成为妖怪后，没人再会供奉你，没人再会去信仰你。”

　　他突然说不下去，堕妖的代价太大了。

　　一目连听到信仰二字，终于泪如雨下，眼泪混合着血缓缓而下：“没用的，已经到了这一步了。”

　　暗黑不见天日的溪谷中忽然透过一丝光线，一目连借着自己最后的力气，将荒川一推。

　　荒川大吼的声音，小鹿男的抽泣声，茨木的叹息声，还有那只在神社的小狐狸，都渐渐离他远去。

　　他忽然想起，成为风神的这些岁月，好像错过了很多东西。

　　最后的妖力落入水中，沸腾声渐渐停息，归于平静。而远在这里的神社区域，地面上的河水渐渐消失，一切都在慢慢恢复原来的样子。

　　白狼和大天狗在他们离开后找到了姑获鸟和妖狐，以及一大波躲在小楼里的妖怪，见天亮了，妖狐偷偷跑出小楼，看着外面的太阳终于升起，落在庭院里一片金灿灿的。
　　“咦，花开了？”妖狐迈着小碎步溜达过去，果真，寒冬天里，一株粉色小花悄悄伸展出了花瓣。
　　旁边的大天狗不知什么时候飞过来，一夜没睡眼底就像挂了两个大黑团子，打了个呵欠：“唔……挺好看的啊。”
　　妖狐摇了摇尾巴，坐在小花面前：“等一目连回来肯定很开心，这花种了好几年都没开过，当时我还嘲笑他买了朵假花。”

　　妖怪落入水中沉下去是很快的，快到一点衣袖都来不及抓住，荒川不敢相信的看着面前这条河，突然他像疯了似的，疯狂调动水流，大有不找到一目连不罢休为止的意思。最后他整个人跳进去，小鹿男刚想阻止他这么危险的动作，茨木拦住了他：
　　“让他去吧……”

　　不知过了多久，水面哔的一下被划开，荒川浑身狼狈的爬起，怀中抱着一个熟悉的人。

　　小鹿男耳朵一动，他竟然听到了还有呼吸声？只是很微弱，但是胜在还有。

　　荒川跌坐在地上，这个一向专治，有时不讲道理的‘暴君’，终于哭了起来。他看到一目连落入水中前的那个唇语——

　　“我们殊途同归。”

　　妖狐刚想摸一摸这朵略“倔强”的花，咸狐手还没摸上，这花就兀自蔫了。

　　“怎么回事啊，怎么才开一会怎么就掉了！”妖狐急的团团转，他忙拉过大天狗来看，以示自己很清白完全没有碰它，非常无辜。

　　大天狗无情拒绝：“不，等一目连回来你就惨了。”

　　【神社动荡篇完】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