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律

作者:百折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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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海若


      “他人呢?”
      石典接到信,丝毫不敢怠慢,连夜赶来了。

      程回淡淡地点了点头,“被北海若带走了。”

      石典奇了,“他给我发了两封信,约我来商量事,他怎么能不在?”
      “不可能。我亲眼看着北海若带他走的,”程回比划了一番,“他的伤势不轻,没有个把月调不过来。”

      石典:“受伤?怎么会?”
      不知怎么的,程回有些难以启齿,只是惜字如金地说了两个字,“怨我。”
      “怎么就怨你了?没头没脑你瞎说什么?”
      “他再次召唤‘七色军’……哎,你有没有见过有关这个阵法的东西?就你那小破书上?”

      石典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话可真欠揍,嫌我那玩意儿登不上大雅之堂,你别问呐。”
      程回皱眉道,“说正经的。”
      “哦,”石典正襟危坐,“没有,至少在我看过的禁/书上,半个字都没提到。”
      程回:“……”

      石典:“我看的书大部分都属于歪门邪道,不是光明正大的路子。‘七色军’的威力实在非后世我等凡夫俗子所能想象,既然没有只言片语流传下来,只能说明这种古老的阵法乃是九州至高无上的神秘力量。”
      程回看上去十分疲惫,仿佛打生下来就没睡过觉,“那力量也太邪门了。我跟大人这么些年,就没见过有什么东西的反噬能让他突然倒地不起。”

      话音将落,有个人连门都不敲,直接穿透门板,怒气冲冲地闯进来了。
      北海若火冒三丈地咆哮当堂,“那浑小子呢?转个脸他就跑了!他是不知道自己那副臭德行吗!”

      石典是背对着门口的,在他进门的一瞬间,压根也没做好心理准备,一屁股从高脚蹬上摔出老远,一时摔懵了,摔得哑口无言,表情空白地看着程回,“浑、浑小子?谁?我吗?”
      程回头疼,无法直视地捂住眼睛,“介绍一下,这位是北海若老前辈,这位是狐族的当家族长,石典;他说的浑小子,应该大概差不多是……祖爷?”

      北海若气得不轻,袖子一挥,“一醒来,一门心思要先走,我虾兵蟹将按都按不住——你问问他是不是活腻味了。”
      石典不知轻重,也不知前因后果,见这人口没遮拦,替朋友抱打不平,针锋相对地怼他,“他自己不会照顾自己?轮得到一个外人在这里上蹦下跳吹胡子瞪眼睛的?”

      北海若微微一笑,“这位小兄弟,我倒不知道,狐族还有实习族长这个位子。”
      言下之意,是说石典为人不稳重,没有一点一家之长的风范。

      石典被噎了一下,自我宽心地想,“不要和傻子生气。”

      北海若又专门来讨嫌似的,随口说,“哦,对了,顾大人在我府上疗伤时请我务必帮他一个忙,说一个叫慕清远的小狐狸受伤不轻,不知这位实习族长可认识这个小狐狸?”
      这一席话说的,把石典的七寸死死捏住了,他不动声色地打量来人,缓冲气氛似的咳嗽了一声……把这个破冰任务用一个眼神抛给了程回。

      “……”程回情商哪够用?只听他纠结了一会儿后,这么说,“老先生要、要不要坐下来喝杯茶?石典属炮仗的,您别跟这个二百五一般见识。”

      石典想骂人,想得脸都憋红了。
      只是他一想到至今昏迷不醒的慕清远,憋着一股怨气,硬邦邦地笑了一下,顺着程回递过来的台阶走下来,扎心地说,“对、对,就是,别跟二百五一般见识。”

      内心里十分酸爽,“好你个程回,您老递的这叫台阶啊?整个一地雷阵。”

      北海若放声大笑,总算见识了什么叫“活宝在民间”。

      这么一来,气氛倒缓和了些。

      北海若叹了口气,“甭废话了,尽快找到顾大人吧,他眼下情况不太乐观——”

      正说着,洛阳风风火火地回来了,怀里死死抱着顾寒声,踏进了门,膝盖一软扑在地上,眼眶红得简直能滴血。
      等到他看清楚自家客厅站着的人后,跟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断断续续地低声吼道,“过来!”

      北海若抢步上去,不由分说捞起顾寒声,看洛阳一只手还牢牢抓在顾寒声的胳膊上,忍不住火道,“撒手。”
      洛阳看着他的眼神几乎要吃人,北海若莫名地呼吸一窒,不知为什么,十分逃避和此人对视,也不能再执着,就地放平了顾寒声。

      他一双手里猝然爆发出一阵蓝光,一把冰刀齐刷刷从他掌心飞了出来。
      冰刀咬破顾寒声的皮肉,深深扎进了他的心口,刀尾也全都没了进去,顾寒声小腹的位置有了点轻微的起伏,他闷哼一声,无意识地咬住了下唇,冷汗立即就冒出来了,钻心的疼让他浑身颤得筛糠似的。
      脖子上青筋毕现,他像一条被电击的鱼。

      这离死不远的货挣扎着攥住了北海若的手腕,气如游丝地说,“我操……你……全家!”
      北海若手里的动作有条不紊,他丝毫不以为意地说,“这位小哥,麻烦你认清现状。”
      顾寒声浑身剧烈地抽搐了一下,转过头对洛阳说,“这一脸……死了全家的……倒霉模样给我收了……再坚持一会儿……你那脸阴得都能……堆雪人了……”
      洛阳特别配合地笑了笑。

      “别说话!”北海若吼了一句,“能不能有点一级伤残人士的自觉!”
      又煞有介事地对洛阳解释道,“别理他,他这人儿就这臭德行,一点小皮肉伤就要整得别人全家都鸡飞狗跳。”

      石典猛然插了一句,“你刚才还说他情况不太乐观,这会儿就成了皮肉伤。”
      北海若头也不抬地:“哦,那是因为我太悲观。”

      顾寒声歇了没会儿,又不甘心地惦记上了北海若全家。
      突然像回光返照似的,上半身在地毯上弹了一下,又落回原处,僵硬的四肢瞬间软得落花流水。

      洛阳瞳孔骤缩,狠狠激灵了一下,脸色跟着白了一层。
      他深吸了口气,别过了脸,极缓地说,“前辈,求求你。”

      横眉冷对的北海若立马就变得和颜悦色的,他瞧着洛阳几乎变形的手指,于心不忍,怕惊动了了什么,将手虚虚地拢在他手腕上。
      洛阳执拗地再次抽回自己的手,“我不要紧,他没事我就没事。”

      “我发现这屋里就你一人是正常人,”北海若笑眯眯地,“剩下的都是幼儿园没毕业的,哦,还有一个骂街专业户。”
      洛阳忍不住心里翻了个白眼,铁青着脸说,“前辈,麻烦你用心点。”

      北海若无可奈何地出声对洛阳解释道,“远不到死的程度,放心吧。”
      一种奇怪的感觉,阻止这个老好人在此时提出要把顾寒声带回北海的话题,他几次试图提出来,但都是话到嗓子眼了,就又咽回去了。

      洛阳垂下眼皮,特别郑重其事地说,“谢谢你。”
      北海若不由自主地说,“不敢当不敢当。”说完他自己也挺奇怪。

      洛阳勉强笑笑,撒了手,“快带他走吧。”

      程回惩罚自己,不敢靠太近,生怕顾寒声看见自己再给气出个好歹来,就站得远远的,通过洛阳的脸色来判断顾寒声的状态——他那脸色就跟晴雨表似的,准得出奇。
      石典难以置信,越过北海若的肩头,习惯性地要拍顾寒声的肩跟他打个招呼,就被洛阳一个眼神瞪得动弹不得。石典定在当空的手还没收回来,顾寒声上下唇轻微动了动,“……天……”

      “什么?”
      “缓两天。”
      他说完,头一歪,叫不醒了,那触电一样的抖动就随之停止了。

      北海若似乎和顾寒声的关系挺铁,听见他又往后拖延,气得拎起鸡毛掸子把玄关的屏风玻璃敲得梆梆响,“你就拖,有你后悔的时候——”

      石典不幸撞在了枪口上,他问了句,“前辈,我们要准备点什么?”
      北海若眼睛一瞪,“谁是你前辈?咱俩不熟,瞎套什么近乎。”
      石典悻悻地退到一边,腹诽道,懂点医术,了不起哦。

      东西自然是要准备的,只是那些东西都远在北海,一时半会儿也准备不来,北海若叹了口气,面露难色。
      洛阳十分冷静地说,“前辈,需要什么只管开口,我们自当尽力而为。”

      “烦请这位小兄弟替我跑一趟北海,在北海极北珊瑚岛上,为我抓一抔沙。”
      “就这些?”
      “嗯。”

      洛阳不废话,起身欲走,程回拦住他,不出声地说,“我去。”
      “算你成全我,叫我也替他做点什么,”洛阳摇摇头,极吝啬地一笑,“程哥,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你信我,那最好,你要不信我,先过了这阵子再说。”
      程回看看他冒红的鼻尖,张了张嘴,最后只是一言不发地走开了。

      他一走,大厅里的气氛顿时少了几分压抑,北海若看破不说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颐指气使地吩咐石典做这个做那个,一会儿“请实习族长将客厅温度降到冰点”,一会儿“请实习族长将门窗全都打开”。
      石典忍者一口恶气,敢怒不敢言地跑上跑下,彻底懂得了什么叫打落牙齿和血吞,什么叫好男儿能屈能伸。

      几个人忙活了大半会儿,把客厅营造成了一个天然冰柜。
      穿堂风呼呼一刮,把大活宝都吹懵了,外皮上长出来的新毛愣是被西北风活活薅了下来,满屋子飞——北海若若有所思地看着漫天的毛,似乎有点理解为什么凡人们把西北风称作白毛风。

      他们移开了客厅所有的东西,把客厅那个超大水族箱里的物种们全都放生——所谓放生,乃是程回提议将那些物种倒进马桶,叫它们沿着下水管道回归大海——然后把顾寒声泡在水族箱里,四周都是冰水混合物。
      石典一侧眉毛高高翘起,“靠谱吗?胡来!”
      条件就这么个条件,除了不太体面,没什么不对。

      水族箱外围拢上一层蒙蒙的雾气,顾寒声安静地沉在水底,不一会儿,整个水族箱就冻成了一整块冰,连着他一起冻在里头。

      大活宝毛掉了大半,心里有点自卑,提溜起窗帘角蒙在眼睛上,心想,好啦,这下两足走兽们可看不着我啦。二活宝一跳一跳,十分端正地蹲在人造冰柜儿前,再一次超常发挥了吃货属性,伸出舌头去舔水族箱的玻璃壁,自作孽不可活地被牢牢黏在了上面,二活宝“呜啊”一声,无法收回自己的舌头,便自暴自弃地把脸也贴了上去,开始装死。

      时钟刚过六点,不知哪个不长眼的按响了花园外的大门铃,把这一屋子的鸡飞狗跳揭开了新的篇章。

      程回在阳台上看了一眼,心里咯噔一下,“是东岳。”
      石典闻言,愣了一瞬,“这老东西……他来干嘛?送花圈?”
      正说着,他后脑勺上就挨了一下子,北海若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比了个口型,“说话小心点,当心闪了舌头。”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程回那脸,阴得锅底似的,“前几天,我们安插在四岳府上的线人送来一条密报,说东岳不知从何处得来一块‘女娲补天石’。”

      石典耳朵一竖,“详细点。”
      程回的神情颇有点沮丧,“那密报的内容十分粗糙,‘东岳,女娲补天石,审判’,我小时候听我爹说过,自大圣女娲将天补齐后,多余的五彩石都被封进了山海关里,这封密报,只有大人一人知道是什么意思。”
      石典想到了什么,皱着眉头,又翻出自己那本小破书,翻来覆去地瞎翻一阵,老感觉有个念头就在徘徊,但怎么也想不起来。
      门铃又响了一次,石典猛地一拍大腿,“对了!就我被污蔑盗了昆吾刀杀人之事,我和东岳这老家伙被关在一起,他向我说起过,山海关之内有一块‘功过石’,这石头邪门儿,顾名思义,是用来考核历任州长功绩与过失的。”

      他俩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糟了!”

      如果他俩猜得不错,那么山海关里那块功过石的前身便是女娲补天石,那么“审判”二字当真不是空穴来风了,如此一来,东岳的此次前来,竟是包藏祸心的了?!

      北海若十分悠闲地靠在摇椅上晃荡,除了每隔半小时看看顾寒声死没死,其余时间尽在哼小曲儿。

      程回沉了口气,调整了一番表情,从门上被北海若冲撞出来的大洞里跨了出去。

      东岳行了个扣头礼,五体投地,“老臣此次前来,希望顾大人能出马,为我等主持公道。”

      程回心里一突——祸不单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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