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兰续传（女尊）

　　已渐入深夜，原本喧闹的夜市也逐渐安眠，除却烟花之地依然灯火通明，越到外街越是寂静，只偶尔有一两个摊贩在忙着收摊，与方才所在之地就仿佛两个世界一般。离乘轿的街口还有一段距离，应兰语馨要求，母女两踱步而行。

　　“娘亲，您看得见吗？”兰舒微指了指街道旁每家屋檐上，只见有几家屋顶放着一盆花草。

　　“是……祭灵？”

　　通过这几天在书馆的阅读，兰语馨大概知道了一些与巫医有关的鬼神之事。在锦云，男子喻花，女子喻树。一般来说，女子死去，魂归树下，而每当男子逝去化为鬼魂时，就需要对应的花来引渡，若迟迟不渡，要么魂飞魄散，要么化为厉鬼。至于引渡一事，便是大巫医的工作了，每月此时兰语香所施仪式，就是为了将安稳死去并有花依托的鬼魂引渡往生。至于没有花和已化为厉鬼的，需要其他的手段来处理。

　　因为此事，兰语馨很担心楚若的体质，但一是楚若不像寻常鬼魂一般，巫医们均看不见，二是过了这么多天楚若看上去并无异状，而据他所说，也没有需要什么花依托的感觉与迹象，兰语馨也只能带着忧虑沉默了。

　　“嗯，是祭灵，那一盆，娘亲你看到什么吗？”

　　兰语馨顺着兰舒微的手指看去，也是一朵普通的花……不对，那一盆有些奇怪。

　　“有黑色的气？”

　　“看得见？娘亲的灵视还在？”兰舒微有些开心地扭头看兰语馨，“这么说来，方才娘亲应该也是看到那黑气了。”

　　因为在兰家府并没有除楚若之外的鬼怪，所以兰语馨一直没有确定这个问题。

　　“普通人看不见吗？”

　　“嗯，他们能看见巫力，但看不见黑气的，那是魂的怨气。甚至有些巫医也看不见呢。”兰舒微笑着握紧兰语馨的手，“只要还有灵视就好，慢慢学，娘亲总有一天可以找回自己的巫力！”

　　正说着，兰语馨感觉四周屋顶上的花开始发出淡淡的光，兰舒微也安静下来。

　　一朵一朵的，沿着街道的房檐，沿着黑夜的边缘，如同烽火般亮了起来，晶莹的光像天上星辉洒下的颗粒坠在那些花瓣上，原本因为长久面对阳光或是不予照顾而失去生气的花朵们突然变得娇艳，那些光芒凝聚，如萤火虫般飞离花朵，顺着一个方向逐渐飘离开去，化作了天上星辰。

　　仿佛一场梦似的。

　　“是香姨的引渡仪式，魂光也只有巫医能看见呢。”在一切恢复安静后，兰舒微赞叹道：“我最庆幸自己有灵视的时候，就是看到这漫天魂光的时候。”

　　“嗯……”第一次看的兰语馨不禁附和道，“好美……”

　　两人就像回味似的停在路旁。

　　“啊！”

　　突然响起兰舒微的惨叫，她拉着兰语馨就开始跑起来。

　　“引渡都结束了！香姨马上就要到家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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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语香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好。

　　在自己吩咐了姐姐不能随意外出后，引渡仪式结束归家却不见两人，在门前等候不到片刻，就看见兰语馨与兰舒微两人归来的身影，在安下心的同时，也不免愠怒。如果只是兰舒微犯错也还好办，然而现在那个幼时常常嘱咐自己的姐姐也一脸内疚的样子，实在没办法将责骂的话说出口。

　　“姐姐，如果你想出门，你可以给我说啊……”

　　“语香……对不起，看你最近这么忙，找不到机会和你说话，没多想就让舒微陪我一起去了。”兰语馨十分明白如果是自己担下责任，兰语香也没办法说什么，于是虽然撒谎不好，不过还是率先开口，而且其实她本身也是想出去看看的。

　　“不是的香姨。”兰舒微倒是很快介入两人，“这件事是舒微的错，我……”

　　“进屋再说吧。”兰语香突然打断了她，看了看没入黑夜的远处街道。

　　三人进入府中，安排仆人退下之后，兰语香等着兰舒微开口，看自家女儿的神色，兰语馨也知道对方下定了决心，不再插话，安静地坐在了一边。

　　“香姨，舒微有欲娶之人了。”兰舒微对二人跪下，声音也十分坚定，“今日是想趁香姨引渡时带娘亲去看舒微的心上人，原想与娘亲商量之后再与香姨您说，既然已经被发现，舒微决定就现在说明。”

　　“你越过我找姐姐商量此事，原因姐姐比我温柔，只怕对方不是什么正经人家吧。”兰语香揉了揉眉头，“按理说你早该婚娶，我给你寻的贵家公子也一再推脱，原来如此。”

　　“是的，他身居青楼，是青楼小奴，脸有疤痕，患有哑疾。”

　　哇……舒微你要不要这么诚实啊……

　　兰语馨心里着急的想着，有些心虚地瞟了眼兰语香，只见对方的脸色逐渐铁青，虽说兰语馨她自己可以接受兰舒微和小寒，但是如果说是作为父母的角度，以现实来考虑的话，小寒的条件确实太差了。

　　“他脸上的伤是舒微导致的，让男子容貌受伤是无法弥补的错误，我本就打算娶他……”

　　“你可以为他赎身，若是无家可归也可收入兰府为仆，并不需要娶！”

　　“不是的，香姨！”兰舒微看着兰语香恼怒的脸，调整了自己的情绪继续道：“不是的，香姨，我本来是打算尽力弥补他的，但是相处至今，我已经不是为了弥补他而娶他了。”

　　兰语香听完沉默了下来，像是在考虑什么，眉头锁得更紧了。

　　“我不同意，你或许现在是一时情真意切，但未来时日长久，又能持续多久？”兰语香的声音透着些疲惫，“姐姐怎么想呢……”

　　这个……

　　兰语馨看了看兰语香，又看了看兰舒微，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最后看了看楚若，只见对方一脸吃瓜群众的表情，发现兰语馨看向这边，冲她摊了摊手。

　　好吧，当我没看。

　　“嗯……是这样的语香，今天我和舒微去了那个青楼，见了舒微喜欢的人。我觉得呢，他们要是真心相爱的话……其实也……”兰语馨斟酌着话语，“如果介意身份，将他赎身之后再想办法？那个，舒微只娶个普通平民之类的，影响大吗？”

　　“身份次要，但……”兰语香稍微缓和了脸色，“身为兰门未来宗主，迟迟不娶也无甚大碍，然而突然就说要娶，关键还是个有诸多缺陷之人！你为何……”

　　兰语香突然一顿，看了眼一直低着头的兰舒微，语气一改：

　　“你突然提婚娶之事，莫非……”

　　兰语香的态度突然发生了细微的改变，察觉到的兰语馨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是的！香姨……香姨，我主要是想要娶小寒。”兰舒微抬头否定道，但是兰语香未言明是什么，这样的否定，反而让人觉得更像承认。

　　兰语馨看着这两个人的眼神交流，感觉自己被排除在外，只得闭嘴不言。在长久的沉默后，兰语香先打破了安静：“我还是不同意，但既然姐姐这么说……再考虑吧。”

　　“不过，你并不需要勉强自己早日继承兰门宗主之位。”

　　兰语香起身欲离，对兰语馨道：“姐姐，语香还有些事情，就不送你回去了。”

　　“啊，没关系。”兰语馨接口，看着兰语香离开，跪在地上的兰舒微叹了口气蜷了蜷身子。“起来吧，舒微。”兰语馨将兰舒微拉了起来，“别担心，看样子你家香姨有妥协的趋势，我们先考虑为小寒赎身的事，其他再慢慢商议。今天就早些去休息吧。”

　　兰舒微点了点头：“我送娘亲回去。”兰语馨瞟见桌旁睡着的楚若，苦笑着拒绝了，“舒微先回去吧，不用管我。”

　　看着兰舒微离去的背影，兰语馨压低声音在楚若耳边叫道：“鬼也需要睡觉吗？快醒醒……”

　　青年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打了个呵欠看着兰语馨，少女叹了口气：“有这么无聊？这个瓜不甜？”

　　“不是……突然有点晕而已……”楚若揉了揉头发，确实有些无精打采的样子，兰语馨看着他突然有些担忧，锦云男子的魂魄需要花来寄托这事可一直悬在兰语馨心里，她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叫楚若在这等等，拔腿便跑出门外。

　　“语香！”跑了片刻，兰语馨看见前面走廊出现了熟悉的身影，此时的兰语香已着了一身与方才不同的玉兰锦衣，像是要出门一般。听见声音回头，正看到向自己跑来的姐姐。

　　“怎么了，姐姐？”

　　“那个……那个，存在你不能看见的鬼吗？”兰语馨见兰语香露出疑惑的神色，补充道：“是，是这样的，我看到书上说有看不到的鬼，有些怕。”

　　“姐姐无需担心，巫力虽有不同，灵视却是一般，看不见的，便不是鬼魂了。”

　　“那……那这种看不见的鬼，需要花来依托吗？我听说没有花依托的鬼魂会变成厉鬼或是魂飞魄散……”

　　兰语香思考片刻，回答道：“虽不知姐姐所说看不见的鬼是怎样，但普通的男性鬼魂，会自行找寻对应花草来依托，他们能觉察到何处有花，亦可自知化为厉鬼或是魂飞魄散的时日。其实鬼魂依托之花极易找寻，只需留一缕魂魄入花即可等待引渡。故如若不是自身故意为之，断不会成为厉鬼或魂飞魄散。”

　　兰语馨有些放下心来，楚若可能不是鬼魂，就算是，他自己说没有异样的话，也就没什么事了吧。

　　“姐姐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了~你去忙吧！”

　　兰语馨因心中一块大石落下笑着摆了摆手，兰语香也嘱咐一番后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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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蹄声渐进，兰语香看着街道口出现的人，施了一个宗主对巫医的平礼。

　　“卉州还真繁华啊！”那白衣人翻身下马，也对兰语香施了一礼，“本想赶着这个月引渡到的，途中有些事耽误了，兰宗主，抱歉啦。”

　　“不必过意不去，已经非常及时了。劳烦你这么快从李州赶来，旅途劳顿，辛苦了。”

　　“哪有~我很兴奋啊，要来这当大巫医。”白衣人拍了拍马匹，将缰绳交给兰语香身后的侍从，“这是卉州啊！卉州啊！那个人当过大巫医的卉州啊！”

　　兰语香看着对方激动的神色，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对了，就只有你一人吗？”兰语香从白衣人身后看去，浓重的黑暗里再也没有传来丝毫声音。

　　“啊，她们太慢了！所以我就一个人先过来了。”白衣人毫不在意地笑道：“我是用巫力催动马匹来的，中途解决了一个厉鬼，否则是肯定能赶上引渡的。”

　　“你完全不需这么着急……就任书上写的是下个月。”

　　不如说还希望你晚一点来。

　　兰语香想。

　　“不，我等不及想见那个人了。”白衣人深深吸了口气，充满活力的表情完全没有赶了近半个月路途的疲惫感，“第一巫力的百花侯啊~”

　　兰语香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家姐……还没有苏醒呢……”

　　“诶？我知道啊。”白衣人依旧保持着兴奋的笑容，“不是说，卉州的大巫医是有资格进芳兰神坛的吗？”

　　果然。

　　那个不好的预感成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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