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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旧梦
夕阳渐暮十分,这条街率先成了白日与黑夜的交结点,逐渐亮起的灯火与聚集的人群,宣告夜市的开场。
李璇看着面前这幢逐渐热闹起来的阁楼,听着阁楼里频频传出的嬉笑,有些犹豫地开口:“没问题吗?”
“越快越好。”李珞看着芳馨楼三个大字,“虽然正撞上这个时间,但我不想再等了。”
聚集黑气魂魄刻不容缓,李珞与兰语馨离开醉月楼后,便直奔墓地,寻了仍在黑气坟边感应的李璇,将方才发生之事与拜托画梦一一道出,李璇见事已至此,商议片刻后便答应下来。兰语馨托人转告兰府“兰漪有事晚归,勿忧”,李珞又安排了几个巫医在墓地勘察以免被真凶消魂,就立刻奔赴芳馨楼决意实施画梦,然而却正撞上芳馨楼的开张。
李泊安虽然心里有一个部分非常不想让李珞进去,但是理智告诉他这是必须的,于是紧随先行一步的李珞,李璇随后跟上。
“第二次这个时间来青楼了。”
楚若轻声道。
兰语馨一步踏入芳馨,在心里点头。
第一次的时候遇见了黑气。
这一次,希望是结局。
几人见过芳馨楼老板顾远,顾远起先以为她们又来搅局,正在心底唉声叹气,谁知这几人却是照顾生意来的。李珞嘱咐今晚她将包下弄玉阁,但不要将此事告知濂沁,特意强调不要有人来打扰后,上了二楼。
刚启弄玉阁木门,便见濂沁正在座上调试琴弦,抬头正要说话,李珞一步上前,纸扇一敲,那少年便软软地倒了下来。
“又随意使用离魂!”李璇看着李珞着熟练的偷袭手段,忍不住低声教育道:“虽说损伤不大,但对魂魄亦有伤害啊。”
“没办法嘛璇姐,若是让濂沁做好准备再画梦,岂不是不容易探寻真相了?”
李珞虽说得有理,但李璇总觉得她这已经是惯犯的表现了,不过现下当务之急是以画梦探寻真相,于是在心里记下,决定一切结束后再行教育。
“那么,兰姑娘,就拜托你了。”李璇勾起兰语馨的小指,“只要诱导出你认为对的答案,便拉一拉小指吧。不过,也不要随意行动,搅乱了他的记忆。”
兰语馨看着小指上隐去踪迹的金线,点了点头道:“我定会尽快。”
最后三人商议,还是决定由兰语馨潜入濂沁梦境。李珞那个大条的性格有没有办法顺利探听都成问题,李璇也才刚从两人口中得知此事,但若说最熟悉濂沁的,兰语馨原本觉得兰舒微才最合适,然而不说现在去寻找兰舒微时间上是否允许,光是真凶貌似兰门便让李珞与李璇不敢轻易相信,于是没有巫力、嫌疑较小又了解其中详细的兰语馨变成了最佳人选。
虽然兰语馨自己也很忐忑,但箭已在弦,她回头看了眼与她一并跪坐在睡着的濂沁身边、对她露了个安心浅笑的楚若,静下来闭上了双眼。
手下意识地想抓一抓身旁那只鬼,突然想起来应只能抓到一片冷。
收回手的她抛开了杂念,像与散魂交流时一般,沉到了深深的黑暗里。那黑暗里只有小指的金色,纤细得仿佛稍一用力就会挣断,无尽的延长着,看不到终点。
兰语馨有种被海水淹没的感觉,越来越深,越来越深。
然后似是沉到了黑暗的尽头,她感觉踩到了实地,而眼前景色像拨开了斑驳的记忆一般,幻化成了某处的夜晚。
一豆烛火在这房间越显清冷,轩窗外月光薄凉,待兰语馨反应过来这是濂沁的梦境后,一种白日才闻到的熟悉气味溢满在她四周。
甜腻。
血的甜腻。
在这黑暗的房间里,兰语馨站在角落,面前滩着大片的血。
这是……什么梦?
兰语馨正疑惑,才看清那血泊中躺着的少年,清秀俊逸的脸苍白似纸,胸膛浸着的血渍总让兰语馨想起早前看到的杨筠。在她向阴影的角落再退了几步时,便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房外响起。
“有人吗!”
舒微?
兰语馨一惊,从那血泊中的濒死之人身上移开视线,才将这屋内的情况看了个真正切切。
这,只怕是三年前,箜炀死去的那晚。
或者说,是濂沁记忆里的那个夜晚。
濂沁正在颤抖着往这血泊中的少年而来,但远方的小寒却看不真切,只有一抹模糊的月白在濂沁附近。
但箜炀的脸,却非常清晰,连痛苦皱起的眉头,急促的呼吸,粘着血珠的发鬓,还有胸口血色浸染的速度,都非常真切。
“濂……”少年张了张嘴,只吐出了一个字,血就汹涌的漫了出来。
兰语馨突然感觉整个空间都有扭曲的迹象。
这是濂沁的梦,或则说,是一个恶梦,虽然可能是现实的回忆,但梦境毕竟是掺杂着睡梦人的情绪,这个场景,一定让濂沁无比痛苦,才在激烈的心情中扭曲了。
如果梦被破坏,也不知会变成怎样,兰语馨眉头深锁,刚想做些什么,便听到了破门而入的声音。
周围的风汹涌如刀,烛光在剧烈的摇曳后归于熄灭,甚至静止的月光也被搅乱了般,有股强烈的力量正咆哮着向濂沁而去。
然后整个屋内突然就恢复了安静。
金色,温柔的金色淡淡铺在这夜晚,就连算是局外人的兰语馨都能感觉到,方才这梦境主人剧烈的情绪一瞬间就被平复了。而金色的光芒分明没有任何温度,但就让人有种仿佛见到希望般的温暖。
兰语馨看着眼前的一幕,觉得濂沁梦中的感情汹涌地窜进内心。
那个挡在他身前的少女单薄的身躯,纤细柔软的发丝,还有因为巫力而透出的点点光芒。
全部都那么耀眼。
啊……果然。
兰语馨有些苦涩地在心里想着。
这时候的那个少年,应该满心满眼都是这个少女的背影吧。
然而,这时候的这个少女,满心满眼都是一朵玉上绽开的花。
“如果,是我挡在前面就好了。”
突然出现的声音让兰语馨又往后退了几步,正靠到身后的墙,眼前场景如同画像被烧毁般如灰烬吹散,露出站在空白之上的濂沁,他身处的空地之白与兰语馨身处的夜色之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兰语馨看着那破碎的空间正蔓延到血泊中的箜炀,心里考虑着对策。
梦总是跳跃的,之前的梦要崩坏了。
兰语馨其实并不是特别清楚要怎么配合画梦。李璇曾说,她的巫力可以做到使兰语馨在梦中幻化作他人,但具体实施的方法却只说了依梦做所想即可。兰语馨在进入这梦境之前,便考虑好要以箜炀的身份来诱导濂沁,但现在该如何“依梦做所想”?
她现在……是躺在地的箜炀……
兰语馨这么想着,试探性压低了声音开口:“濂……沁?”
场景的焚烧突然停止。
那个空地上的少年脸上激动与讶异结合,但许是在梦中的原因,并未有更深的怀疑,隔着远远的距离望向这边。
血泊中的箜炀逐渐消散,血渍也瞬时被抹去,只留下白色与夜色间那条突兀的边界。
“是箜炀?”那纯白中的少年露出一个兰语馨从未见过的笑容,与在外人面前的清冷不同,是对朋友的亲切,“已经……好久没见了。”
“啊……是呢。”
“那个时候,如果是我死去就好了。”
“你在说什么啊。”
兰语馨虽不知平时的箜炀与濂沁如何对话,不愿开始就多说而使对方起疑,但即是朋友,定然不会赞同濂沁的这番言论,不由得打断道。
濂沁笑着,眉眼间有了少年人的青涩,低头道:“我只是觉得,你无论是在琴艺,还是性格,都比我要好。”
对了,是琴。
濂沁引出黑气的原因,兰语馨一直认为是与丝竹有关,但上次濂沁在奏琴时并未诱使黑气,只怕是还缺失了什么关键,听对方先行提到了这个话题,她立刻接了口:
“说来,近来琴瑟……怎样?”
兰语馨说得很含糊,等待对方把话题说开。
“你说送我的那架丝桐?”
濂沁的琴,竟是箜炀送的吗!
兰语馨心里讶异,更确定了这黑气与濂沁之琴有关。
“是、是啊。”
“它果然还是更喜欢你。”濂沁垂下睫毛,嘴角带了丝苦笑,“你弦里的超然,才适合它。”
“我啊,在那之后,心思就静不下来。”
兰语馨正思考回话时,濂沁就自顾地说了下去:
“你走之后,有段时间,我极其不愿身居芳馨。”
“想着你死于这地方生出的厉鬼,便觉恨极。”
“但……我,为了一个人活了下去。”少年用手掩面,嘴角还带着自嘲的弧度,“挺可笑的,想着再见一眼吧。这么想着,就活下来了。”
“确实只我一人这么想着。”这句话非常的微弱,濂沁叹了口气,“即使身处芳馨,我也想成为一个干净的人。我弹着你那原本轻尘的琴,成了弄玉阁的阁主,只卖艺而已。”
“你要是听了我为那些来客弹的曲,定会骂我,弦为何这么重。”
“不会的……”兰语馨望着在空白得连影子也没有的地方独自站着的少年,忍不住想稍微唠叨一下,“无论现在如何,只要活着,就有机会改变。弦色,只要动听,便是好曲。”
“是吗?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濂沁抱着双臂看着对方,“还是说,这是我心里的你在安慰我呢。”
兰语馨捏了把汗,也不知对方会否觉得奇怪,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还好濂沁不在意的继续,“现下,或许只有在弹你那首曲子时,觉得指尖是轻的。”
“我的……那首曲子?”
兰语馨的心跳不由得快了些许。
“对啊。”
濂沁语带轻快地说:
“你的那首‘思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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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濂沁:“我记得以前某个人抱怨,说它是唯一的单身狗。”
某废:“我错了……”
濂沁:“算了,我习惯了。你别再发那两个人的狗粮刺激我就好了。”
某废:“嘛,这一卷也快结束了……身为单身狗也要快乐的活着!汪汪汪!”
濂沁:“都说了别刺激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