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霂兰劫》之孝贤皇后

作者:三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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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之重礼



      坤宁宫内,宫人们正在撤去桌上的菜肴,弘历与旖萱刚一齐用过晚膳,正对坐在榻上炕桌的两侧品茶聊天。
      弘历喝了口茶,说道:“朕想起借为多尔衮平反为由,以此安抚那些满臣,礼部的大臣们竟没有会意,只有吴展豪站了出来,说出了朕的心思。”
      旖萱道:“吴展豪年纪尚轻,思虑起事来自然不像老臣们那般墨守成规。他深得皇上赏识提拔,凡事当然要为皇上考虑。但此番直言,怕是要得罪礼部的其他官员了。”
      弘历道:“吴展豪殿上所言句句在理,并非刻意的阿谀奉承。朕已经当着礼部众官员的面赞同他的观点,那些官员自是不会难为吴展豪。不过,吴展豪今日在殿上所言:‘治心应以治礼为先,尚礼应以皇上为始’,倒令朕对他刮目相看。朕本以为吴展豪只是一个史官,会记录搜集些典仪也就算了,没想到他说起教化民众来,也是颇具言路。吴展豪曾劝言,要朕亲执耕籍礼,旖萱以为如何?”
      旖萱道:“臣妾以为,皇上亲执耕继礼却为可行。在我大清之前,历朝历代的耕籍礼皆是由天子亲自主持,只是在元朝得以间断而至荒废。自明朝兴起时,此礼再次被写入皇家典仪。皇上乃真龙天子,若亲执此礼,实乃位符名归。”
      旖萱回味着喃喃道:“治心应以治礼为先,尚礼应以皇上为始……吴展豪所言甚有见地,臣妾觉得,臣妾自己也可以助皇上一臂之力。”
      弘历道:“噢?旖萱又有何妙思?”
      旖萱道:“臣妾起初掌管六宫之事时,便谨记皇额娘以礼教人、以律束人、以德育人的教诲。于是经常翻阅礼部关于各项礼仪的典籍,曾无意中发现,附在那耕籍礼之后,还有一种礼仪与之并重,那便是亲蚕礼,亲蚕礼与耕继礼相同,均被视为国礼,由历代皇后亲执,只是我大清自建国伊始至今还未曾有之。”
      弘历道:“亲蚕礼?朕却不知其为何物,你可详细说给朕听?”
      旖萱解释道:“亲蚕礼,实为祭祀蚕神嫘祖的一种礼仪。”
      弘历道:“嫘祖,朕曾知晓。民间在江浙福建一带广为流传。蚕神又称嫘祖姓西陵氏,是上古黄帝元妃。西陵氏创造了养蚕取丝、织布罗绸之术,这才使得百姓摆脱以兽皮遮体的蛮荒时代,进而以织布为衣,渐入文明。”
      旖萱道:“皇上所言正是。后人为了祭奠嫘祖,这才在嫘祖的诞辰三月初三来行礼祭奠,以此祈求蚕丝丰收,用以示教女子要精于蚕桑、勤于布织。被后世载为礼仪,称之为‘亲蚕礼’。所为:‘天子亲耕以供粢盛,皇后亲蚕以供祭服’,亲蚕礼自古以来就与耕籍礼并重,而受皇室尊崇。 ”
      弘历道:“你若亲执此礼,足见我朝对蚕桑之事的重视。以此教化民众最为合适不过,与朕亲执耕继礼有异曲同工之妙!”

      养心殿内,礼部众官员被复召在养心殿内,弘历正在审视礼部尚书递上的奏折,对昭雪多尔衮案的因由、依据甚为满意。弘历欣悦的说道:“好!此言甚合朕心。”
      礼部尚书道:“臣一并启奏,不知皇上将何等爵位授予多尔衮?”
      弘历道:“多尔衮死后,曾被追封为成宗义皇帝。但时年世祖已经登基近十年,朝中岂能有二圣并尊?若至于世祖之前,太宗并未传位于多尔衮;若至于世祖之后,侄禅叔继之说更是亘古未有。这追封皇帝一事,实为谬谈。但多尔衮立有盖世之功却为定数,他生前曾被封为和硕睿亲王。那便复其爵位,赐谥号曰:‘忠’吧”
      礼部尚书道:“臣领旨!”
      弘历说道:“朕昨日翻阅礼部典籍,发现仍有一宫礼被我朝废弃,这便是亲蚕礼。朕晚间与皇后商议,不想皇后竟熟知此礼,前些阵子,朕闻臣子劝言道:‘治心应以治礼为先,尚礼应以皇上为始’,觉得此法颇有道理,皇后与朕心意相同,于是商议着亲执此礼,以祈农桑。”
      礼部尚书说道:“亲蚕礼虽历朝历代也曾由皇后在宫中所执,但我大清自建国以来,尚未有皇后为之。”
      弘历道:“所以,朕决定让皇后创大清执亲蚕礼之先,以此昭示我朝重视蚕桑。”
      吴展豪道:“启禀皇上,微臣以为,皇后娘娘若亲往执礼,那行祭蚕神嫘祖之地,不应设在宫苑,而应在皇宫之外、皇城之中另择一处吉地。”
      弘历道:“这是为何?”
      吴展豪道:“亲蚕礼,一则是为了祭祀嫘祖、供奉神明,以此祈求蚕丝丰收。二则是教化百姓,重桑务农。此礼设在宫苑内,便无法示以百姓。”
      汉族侍郎说道:“启禀皇上,臣不赞同吴展豪所言。皇后娘娘亲往执礼未尝不可,只是在众多百姓面前操演蚕桑之术,有些不合规矩礼仪。”
      那满族侍郎道:“有何不可?还请大人直言。”
      汉族侍郎道:“连贫民百姓家的女子都曾知晓闭门含羞,不轻易见得外人,更何况皇后娘娘身为国后,岂能在市井百姓面前展露凤颜?”
      满族左侍郎说道:“我满洲女子可不像汉族女子那般小家碧玉,不可将容颜示人。况且这普天之下,均为皇上、皇后娘娘的子民,又有何难处而不见世人?”
      吴展豪道:“微臣附议。皇后娘娘在民众面前亲自操演蚕桑之术,对民众教化至深,以皇后娘娘之端庄貌美,不但不会损伤皇家威仪,反而更可彰显我皇族的人杰德行。”
      礼部尚书觉得吴展豪所言很是在理,附和说道:“臣附议。”
      弘历道:“就依照吴展豪所言。三月初三,在宫外另选吉地来执礼,具体事宜由礼部吴展豪逐一操办。”

      弘历对旖萱说:“吴展豪建议祭祀亲蚕礼的地点不在宫中举行。”
      旖萱道:“噢?那在哪里?”
      弘历道:“在宫外另择一处吉地。朕已准奏,恐怕要辛苦你了。”
      旖萱道:“为皇上略尽绵薄之力,何来辛苦之说”
      弘历道:“正如吴展豪所说,你身为皇后若能亲往执礼。对百姓的教化之功,将是难以估量。”
      旖萱笑道:“不怕皇上见笑,臣妾虽明蚕桑之礼,却不懂蚕桑之术,看来臣妾要抓紧研习了。”
      弘历笑道:“不止是你,朕又何尝不是如此?”

      储秀宫内,怡妃在给弘历敬茶,口中刻意问道:“皇上今日怎的来得储秀宫中?”
      弘历知其心意,笑着说道:“今日是你的生诞。朕怎能不过来看你?”
      怡妃听罢,不觉欣悦一笑,她眼中已是湿润,悠悠说道:“臣妾以为皇上不曾记得。”
      弘历道:“你们的生诞朕都记得。”说罢弘历命李福全捧进一只细长的樟木锦盒交给怡妃。
      怡妃笑道:“这是什么?”
      弘历道:“你打开瞧瞧。”
      怡妃小心打开锦盒,见得里面放有一只翡翠做的簪子,这簪子雕琢的十分精致,又配以黄金镶边,更显得它光彩夺目。
      怡妃喜道:“谢皇上赏赐。臣妾好生喜欢”
      弘历笑着说道:“不只这些,锦盒之中还有。”
      怡妃迟疑的问道:“嗯?”她又拿起盒子,才发现这只锦盒分为上下两层,将上层的格子轻轻挪开,见下面的格子里另摆着一对翡翠坠子。
      弘历道:“这是皇后所赠,她也一样记得你的生诞。”弘历说道:“今日皇后还曾问朕,可曾记得今日是什么日子,朕说是怡妃的生日,皇后夸赞朕记性好,并顺手将这翡翠坠子托朕带给你。”弘历喃喃道:“恰巧送的又都是翡翠。”
      怡妃听罢又是一阵感动,心中感激旖萱如此挂念着自己。但感念之余,心中难免生出惆怅。皇后与皇上这般心意相通,同为深爱着弘历的女人,她心中怎能不生得些许酸楚。怡妃不似景妃那般醋意凌人,只是略带幽怨的说道:“皇上与皇后娘娘心有灵犀,臣妾羡慕不已。”
      弘历只是笑看着怡妃,却不曾言语。
      怡妃缓缓将簪子和玉坠收在盒中,她从侧榻起身,走到弘历面前双膝而跪,弘历忙上前去扶她,惊诧得问道:“你这是为何?”
      怡妃将弘历的手臂从身前挪开,鼓起胆气诚恳的问道:“皇上可曾真心喜欢过臣妾?”怡妃问的突然,弘历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怡妃说道:“臣妾自知,论貌美、身世、心智都比不过景姐姐、惠姐姐她们,也知道皇上与皇后娘娘夫妻情深,皇后娘娘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更是无人能及。但臣妾只想知道,皇上是否真的喜欢过臣妾,哪怕只有那一丝一毫,臣妾也感激不尽,不负平生了。”怡妃说着已是渐生抽噎。
      这个问题自从进宫之日起,就日夜在她脑中盘旋,怡妃饱受煎熬,难思其解。此语一出,怡妃觉得自己的言行十分唐突,甚至是有些越礼,她一个妃子有什么资格去逼问皇上喜欢不喜欢自己?若弘历答‘是’,她这般问岂不容易令二人之间的感情生出嫌隙?若弘历答‘不是’,那今后又该如何面对自己深爱的人却又丝毫不爱自己这残酷的事实?她也是一个平常女子,对于自己的爱情有着心灵上的渴望,但丈夫是当朝天子,注定要妻妾成群,怡妃不奢求弘历能专情于她,但自己在弘历心中能否占有一席之地,倒是她最最在意的。怡妃清瘦的身子跪在地上,眸中含泪,目不转睛的望着弘历,心中已经祈祷千次万次,希望弘历能够在口中说出她心里渴望的那个答案。
      弘历毫不犹豫的柔声答道:“朕当然喜欢你。”
      怡妃悠悠说道:“皇上不是在敷衍臣妾?”
      弘历微笑着说:“君无戏言!”说罢弘历再次去扶怡妃,怡妃这次并没有拒绝,而是顺势而起,弘历将她扶到榻上坐了下来。
      弘历打量着怡妃,见她已是泣不作声,以泪洗面了。她心中似有很多委屈,然而这些委屈的由来,无非是因她那颗深爱着自己的心所致,怡妃心中所想,心思敏锐的弘历怎能不知。
      弘历心念怡妃对自己如此情深,又见她这般坦诚真挚,便将暗藏在心中的话语悉数说来:“起初是因太后苦苦相劝,为了拉拢朝臣、安稳政局,为了皇子龙裔、后继之君,这才使得你们三人入宫做了妃子。朕觉得自己仿佛是被胁迫一般才与你们结为夫妻,心中难免有所不愿,生出抵触。但后来旖萱用心良苦、百般劝慰,竭力将朕与你们撮合。朕才发现,原来你们都各有芬芳,独具特色,令朕好生喜欢。朕曾自叹,竟有你们这些贤妻美妾。景妃妩媚多娇,惠妃恬静直爽,而你温柔文莞。切不要妄自菲薄的贬低自己,你与景妃、惠妃同居妃位,是朕登基以来首封的妃子,尊贵之处自是不比寻常。朕心中当然有你,而且在你三人之中,以你汉族女子这般温而不弱、柔而不嗔的性格,朕更是喜欢。”
      弘历此番话说得怡妃大为感动,她这才知道弘历是深深的喜欢自己,如若不是,怎会将心底的隐讳之事合盘说出。此刻让自己欣慰之余,更多的是为自己方才的无礼而深深自责。
      怡妃道:“那皇后娘娘在皇上心中?……”
      弘历说道:“你说旖萱?”他起身说道:“旖萱与你们三人自是不同。我与她是结发夫妻。她的美貌、贤惠、令朕深爱不已,早已经超越了夫妻之间的那份情。她就像朕的影子一样亲密,时时刻刻也不能与朕分离。她知书达理,心性豁达。身居后位,却能恭谦勤俭,然而她的贤惠不止如此,她为了使后宫雨露均沾,而数次拒朕与坤宁宫外;为了朝廷不与山民再起干戈,她不顾安危,力劝墨尔根索伦归降朝廷;为了便于照顾朕养病,她在养心殿中似宫女一般,贴身照拂朕近百日……如此贤德之事更是数不胜数。”
      怡妃说道:“臣妾明白了,皇后娘娘不只是贤良淑德,她与皇上心神相通、心心相印,即使我先皇后娘娘与皇上相遇,也自是无法比拟。”她破涕为笑说道:“只要皇上心中有臣妾,臣妾就心满意足了。都是臣妾不是,竟这般逼问皇上”
      弘历道:“朕何尝怪罪于你,这番心事在朕心底也是积压了许久,今日对你说出,心中倒是畅快了许多。”
      弘历用手轻轻擦了擦怡妃脸上的泪,柔声说道:“为朕唱首曲子吧,朕喜欢你的声音。”
      怡妃来了兴致,笑着问道:“皇上喜欢哪一段?”
      弘历说:“你为朕选来就好。”
      怡妃道:“听闻过些时日,皇后娘娘要亲带我们姐妹执‘亲蚕采桑’之礼,那臣妾就为皇上唱首采桑辞吧”

      “春来南雁归,日去西蚕远。妾思纷何极,客游殊未返
      晓陌携笼去,桑林路隔淮。何如斗百草,赌取凤凰钗。
      鸟鸣桑叶间,绿条复柔柔。攀看去手近,放下长长钩。
      黄花盖野田,白马少年游。所念岂回顾,良人在高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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