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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记
柳郁商洗了个热水澡,彻彻底底地把一天的烦心事和疲惫都洗尽了后,才晃晃荡荡着脚步,走出浴室。
她的眼角扫过了现在已经关得严严实实的放着纸箱的柜子,心想改天也该把里面的书拿到外头通通风晒一晒,如果可以的话拿些牛皮纸来包一下,免得里头的书都霉坏了。
其实,之前,她也并不是没想过去整理它们的,这些毕竟都是她从宫桐国带来东西,她甚至可以说她想过不下几十次,只不过她没有一次是真正行动了的。
原因很简单。就因为她将那个米黄色的本子也压在了里面,生怕自己在整理的时候一不小心把那个本子给翻了出来,又想起那过往的噩梦般的记忆。
这样的举动有点可笑,就像是有的人不想面对现实,结果得了失忆症一样,把过去的一切一切都封印在不为人知的岁月里。可是,如果这样的话,这人究竟是该喜悦还是该感到悲哀?
现在,柳郁商沉下心来,真有点不太明白以前自己的脑回路了,为什么要逃避?明明是注定逃不掉的……
寝室里的暖气很快捂热了房内的空气,寒假是过得差不多了,但冰雪融化的初春却是比冬日更胜一筹的寒冷,窗子上是密密麻麻的水珠,帘子是拉开的,柳郁商坐在床沿上,翻动着手中的本子。
这本子在长久的不通气的环境下,已经不复当年的精致美观了,从侧面看,甚至已经有了点点像是酱油醋倒过后留下的污渍的霉斑。
柳郁商是一个爱干净的人,虽说没有夸张到洁癖那种层次,但平时也绝不会去直接碰这种被冷置了好几年的书,至少也会清理一下再翻。而此时,她却是毫不嫌弃地摩挲着这个本子发黄了的冷冰冰的硬面的封皮,她要把关于这个本子的一切都记在脑海里:这个本子的封面很朴素,这个本子没有什么炫丽的色彩,这个本子也没有复古式的印花。这个本子里有……她母亲的笔记。
柳郁商的神情在寝室的节能灯的照射下,显示出了点点落寞,她的睫羽投掷的阴影落在了她眼眸上。
她最终还是翻开了它:
这是个太过糟糕的日子。我本来以为会没事的,但想不到,实在想不到,天命弄人。姜医生对我说了,确诊,是肝癌晚期。
柳郁商的心一沉,眉头紧锁,继续看下去。
姜医生说如果我接受治疗的话,或许,还能再多活上几个月,不治疗,那我最多,只有半年。
有点不太甘心啊!但我算了算,我也是活得够久了,四十多年,比慕比莱蒙托夫比济慈比很多很多人要久得多了。
既然都活了这么久了,又何必在乎那短短的几个月呢?不过,放心好了,我一定会等到小郁商考上陌郁珞学院的日子的。
我不太明白我为什么要写下这些,啧,语序乱得一塌糊涂。
不多说了,接下来我会记录下那次事件的真相的。亲爱的孩子,如果你能看见这个日记,就好了,不,其实也不好,唉,算了,一切随缘吧。
写它的时候不知为何让我想起了死亡笔记,噢,我竟然还记得。
柳歌
写于3240年11月12日
11月12日,正是她参与陌郁珞学院招生考试的那一学年的第一学期,在这之后,不到一个月,就是她的生日。
她还记得那一次过生日的时候,母亲一反常态,甚至可以说一下子变得有些小女生心态了,她竟然亲手为柳郁商插蜡烛,还和柳郁商一起吹灭再一起许愿。
以前她不是说太幼稚了吗?柳郁商六七岁左右的时候就没有再插蜡烛了,之后的每次生日也就一个孤零零的蛋糕。
在这反常之后不到六个月,母亲就忽然病发,阖然辞世。
那时,她刚刚结束了陌郁珞学院的招生考试,学院大手一挥送了考进前五十的学生每人一个玩遍儒柳城的旅游名额,而她,也是其中之一。
然而,正当她和同学们玩得不亦悦乎的时候,噩耗毫无征兆地传来。这仿若当头给她浇了一桶冷水,让她一下子从里到外寒冷得可怕,浑身的毛孔都像灌了冰。
她不知道当时她是怎么跟带队的教授说的,也不记得她是怎么登上飞机怎么熬过那几个小时,再下了飞机,再连夜奔回宫桐的首都h市的第一医院。
再然后,她气喘吁吁地冲进医院,却只见到了一张从手术室里推出来的盖着白布的床以及医生摇头叹气的沉痛的神情。
怎么会?
她二十年来一直绷着的一成不变的冷冰冰的表情在刹那决堤,她的腿一下发软,后背恶狠狠地撞在在了医院雪白的墙上,很痛,但她感觉不到,眼泪下落,无论她怎么控制都控制不住。
鲜血从柳郁商的灵魂中喷涌而出,她一个人蜷缩在手术室的门口,眼睁睁地看着母亲被白色的人流簇拥着推走,她不敢追上去,她终于是害怕了,在走上陌郁珞学院的演讲台上面对着评委做自我介绍时,她不怕,在走进学院的考场决定一生时,她不怕,但在面临生与死时,她怕了,她怕生命的脆弱,怕那种微不足道的渺小。柳郁商全身都在颤抖着,就像是被修长的唐刀贯穿了腹部,不是一击致命,但却痛得无法呼吸。
她真的很后悔,为什么她以前不多陪陪母亲?为什么她以前不多替母亲分担点压力?为什么她以前还这么冷淡地对待只手撑着这残缺的家庭含辛茹苦把她养大的母亲?
原来,她也是那种失去了才会懂得珍惜的人吗?
最后,学院方面派来了一位心理系导师,特许她提前入学并帮她安排了母亲的葬礼。
但是,学院给的再多的安慰也无法填补她在看到白色的布单盖在母亲的平日温柔的面容上时被狠狠撕裂的伤口。
柳郁商合上日记,闭上眼,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睫毛湿润了,她抬起手在脸上擦了擦,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柳郁商深深地叹了口气,突然想到母亲若是看到了现在这么脆弱的自己一定会不开心吧,她又赶紧把脸上的痕迹抹干,恢复了自己一直以来的平静而波澜不惊的神情。
突然,她的指尖勾了勾,感觉碰到一个软软的边角,她低下头一看,是一个土黄色的信封。
看样子也有点老旧的,皱皱的。
很可能是从本子里掉出来的。
柳郁商拿起它,翻到正面:
给我亲爱的女儿的信
这无比熟悉的笔迹。
柳郁商赶紧拆开了它,从信封里拿出了几张牛皮纸。
她皱着眉头,忍下弥漫了整个胸腔的酸胀感,再次逐字逐句地读起来。
这一次,柳郁商的神情就像是夏天的天气一般,时时刻刻都在变幻着,从一开始的平静到渐渐挣扎着的痛楚,直至最后,她恍若失了魂一般,看向对面下铺那空无一人的床位。
蓦地。
“砰!”
撞击的声音突然响在耳畔,惊得正想得出神的柳郁商猛地转过头看向寝室的门口。
然后她就看见了脸上红扑扑的萧若瑾跟疯了似的敲着门,还大喊:“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啊啊啊!”
怎么顿时有种监狱即视感?
真疯了,门没锁呢。
柳郁商放下信和本子,塞在了自己的枕头下面,这才站起身去给萧若瑾开门。
她端着冷冰冰的脸,好似刚才所发生的一切一切都不曾存在过。
门一开,萧若瑾忽然扑进了她的怀里,毫无防备的柳郁商冷不丁地给推了一把,险些站立不稳,退了好几步,才扶住了瘫软地跟个泥一样的萧若瑾。柳郁商抬头看向门外这才看到了两个人,都是女生,而且有点面熟。
柳郁商的脑电波在脑海里绕了三圈,还是没想起来对方是谁。
倒是她们先开口了:“柳学霸,今、今天在KTV里,若瑾喝醉了,所、所以我们俩把她……”
柳学霸?听这称呼,这两人倒可能是同学。柳郁商虽说很不高兴有人在这节眼骨上打扰她,但面对同学也没有多说什么:“多谢你们照顾她,接下来交给我就好。”
“嗯、嗯,要我们帮忙吗?”两个女生目不转睛地盯着柳郁商。
“不必了,我来就好,还有什么事?”柳郁商总觉得两个女生看向她的眼神有点怪怪的,但又说不出来奇怪在哪,只得把这种感觉压到心底下去。
“这样啊,那我们先走了,如果需要帮助的话到楼下309寝室找我们。”看上去对方还有点小失望。
309寝室?大一的学妹?
柳郁商没有多想,靠着蛮力把某醉鬼给拖进寝室,扔在了她的对床的下铺,她甩甩明显已经用力过度的手,感觉今天这一折腾,接下来几天写字的时候恐怕得要跟个频闪相机一样了。
某个醉鬼还好歹不歹地一翻身,呈大字型仰躺在床上。
柳郁商:………
她只得认这栽了,不动声色地把萧若瑾给掰过来,侧躺。
亏得当年母亲也经常为了应酬而喝得酩酊大醉回家,她早就有了一些照顾这种情况的人的经验。
母亲,又是母亲。柳郁商再次想起了她刚刚看到的信,眸中有些沉凝。
真不愧是天命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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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什么建议可以尽管提伐。附:一点半到四点半的时候被学校召唤了,刚刚才回家,顺便小修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