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仙与琴魔

　　李若归在茶馆角落喝茶。
　　他不懂文人墨客的风雅，来这儿只是为了打听情报。
　　据多嘴小二说，最近岭南戊问门发布了一则通告：凡能提供七十二罡修罗宫宫主“蟾娘”线索者，奖银一百两。正好他下山多有时日，钱袋空空，若能追踪到她，想必能大赚一笔。
　　背琴起身，正准备去柜台付账，一个带斗篷的人冒冒失失冲到他身侧，撞歪了松鹤琴。“哎哟！”那人哀嚎一声跌坐在地，又快速爬起，双手在地上摸来摸去，“翡石，我的翡石怎么不见了？”
　　好像是女声？李若归垂眼，准备伸手扶她。“姑娘，需要在下帮忙么？”
　　指尖触到斗篷边沿时，他注意到她的手腕纹有一团黑色纹路，颇像一只鼓眼蟾蜍。李若归悄悄把手缩回袖中，道“姑娘，在下找到翡石了。”
　　“嗯？！”那人惊喜回头，却瞥见他手中空空如也。
　　！！！她警惕向后退去，三枚淬毒银刃探出指缝。
　　“铮——”琴声破空而来，震开了她遮脸的面具。她抬头用恶毒的眼光看李若归一眼，掷出烟弹，欲趁机逃之夭夭。
　　而李若归提指弄弦，将烟弹弹向茶馆另个角落——“咔”，鲜绿的气体瞬间充盈空间，与茶客们的尖叫嘶吼混在一起，场面一度混乱不堪。
　　紧随女子奔到城外树林，他加快脚步拦在她面前，唤道：“蟾娘。”
　　“哼，休阻我路！”蟾娘见他识出自己身份，愈加恼怒。水袖舞动，射出数十毒针，针针朝着对面人咽喉而去。
　　李若归随兴一抚弦，针针落地，自己毫发无损。见状，蟾娘干脆咬咬牙，抛出一只浑身金黄的蟾蜍。金蟾呱了几声，从四面八方聚来大群虫蚁野蛇，嘶鸣着扑向李若归。
　　仿若数层水波划过，虫躯被雄厚内力割成小块儿，溢出恶臭血液，几滴血溅在李若归袍角，立时蚀了一圈焦黄。
　　李若归面色一凛，飞身上树，搁琴于膝，开始演奏《欲归辞》。《欲归辞》可是他最拿手的弑曲之一。（PS：琴瑟类武功是习曲的，曲分为弑曲，御曲，幻曲）
　　一时林中击叶清怆，袅袅太息不绝于耳。蟾娘一边努力抵挡，一边默默叹气，不自觉滑下两行苦泪。苦情人，何必为难苦情人呢......她失了斗志，问道：“你是何人？为何非要阻拦我？”
　　李若归道：“无它，赚个把钱而已。”
　　“戊问门的人在寻我？”蟾娘露出一脸意料之中的表情，“他们为百姓报仇，倒是好心。”她从袖中掏出一个盘缠袋扔给李若归，道：“给你五百两银票，别缠着我了。”
　　李若归接过钱，深深看她一眼，便离开了，同时留下一句：“我可不会为你保密。”
　　蟾娘道：“随意。只要给我足够时间便好。”只要，能杀了仇人，让她做什么都愿意。以蛊血饲金蟾，滥杀无辜，助纣为虐......又算得了什么？
　　旁边树上降下一个黑袍少年，“再不回去，主子该等急了。”
　　“走吧。”她的眼中盛满仇恨，终于没留下最后一点良知。
　　六天后，李若归到了岭南净城。
　　这是一座没被战火席卷的小城。
　　清晨炊烟初升，薄雾笼日。街上的早餐铺刚刚开张，卖菜包馍馍的大叔笑容满面，招呼他过来吃顿热乎的早点。
　　“哎呀，小伙儿，你也是逃难过来的吧？”
　　李若归口中含着包子，模糊不清应了一句“嗯”。
　　“唉，我也是，我是几年前从河东独山城过来的。以前啊，我开酒楼，现在开早餐铺，也不错。”
　　李若归手不禁一抖，包子没拿稳，掉在沙地里咕噜噜转了几圈。“我也是......从那儿过来的。”
　　“哦？！你也是？”大叔激动地又给他夹了个豆沙包，感慨道：“想不到居然能遇上老乡。”“小伙儿，最近戊问门在招收杂役仆从，如果你实在混不下去，可以去那儿试试——嗯，我瞧你背着琴，或许还可以去仲云馆做个乐师......”他念叨了一长串，手上动作不停，包子褶卷卷翻翻，最后点上小小一片浅蓝花瓣，平添一丝馥郁香气。
　　刚把几个缀蓝黛雪的糖包装进食盒，一个穿月白对襟衫的青年飞奔过来，亲亲热热唤那大叔道，“爹！”“这么早？”大叔把食盒递给他，“泽儿，你又偷懒耍滑了？”
　　“没有！”青年脸红通通的辩解道：“这段时间儿奉师命四处搜集蟾娘线索，师父觉我昼夜奔波。甚是劳累，就免了今天的晨起功课。”
　　一旁，李若归听到“蟾娘”二字，心中一动，道：“我有线索。”
　　待青年惊奇望向他，李若归做了个抱拳礼，“在下李若归，闲散人士。六日前经过岭南某小镇时偶遇蟾娘，还跟她交过一次手。”青年忙回了个礼，道：“兄台幸会。在下戊问门弟子陆梦泽。可否请兄台去门派做客，顺便请教几个问题？”
　　李若归见他十分相信自己，便欣然答应，随陆梦泽走了。
　　戊问门议事堂。
　　“据你所说，那蟾娘很可能还有同伙？”谢掌门讶异道。
　　“是，而且那同伙的内力在蟾娘之上，甚至凌于她数倍，并不好对付。”
　　......
　　堂中沉默。谢掌门紧皱眉头，半天未出一言。
　　“总感觉，事情在向不可预料的方向发展了。”
　　李若归喝茶润润喉，心想，可不是，而且观那蟾娘的所作所为，定还有其它难言之隐。他在怀中掏了掏，掏出一块锦帕置于桌面，“这是蟾娘打斗时掉的物品。”
　　锦帕以金丝滚边，料子软滑，面上有一对戏水鸳鸯，工艺精湛，惟妙惟肖，看得出绣它之人的真真情意。背面题着一行娟秀小字：停停复停停。
　　“江湖女子不喜绣花舞墨，这应当是闺秀小姐之物。”沉吟半响，谢掌门方道：“......我倒想起一件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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