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密大唐风雨令

　　林歆说，武后派他出来的目的，不仅仅是劝说鲁王要“识实务”，更重要的是，打听到李唐皇室之间的行动计划。

　　“太后也认为他们的决定是不会更改的，因此不想更多的去找不痛快。”林歆叹了口气：“也不想低头。”

　　不想低头是关键，说白了，其实就是太后借着林歆的嘴，去示个威，告诉他们，挣扎根本就没有用，想活命，最好的办法就是老老实实的听令，乖乖的在年底赶赴洛水，去参加大典。

　　“你就这么做说的？”苗秀意外。

　　林歆不是那种太过直接的人，他素来会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包括可行的方法都想一遍，别的不说，就武后的那种意思，恐怕直接就会被鲁王给哄出来，他怎么会说。

　　没说的话，又是怎么半路跑出来的呢？

　　林歆到底是失血太多，觉得身子很沉，大脑也开始有点不太清楚，居然一时之间想不到自己都说什么了，迷迷糊糊的反应了一会儿才说：“不是，我劝鲁王快走。”

　　“走？去哪？”

　　“去找风雨令。”林歆刚才还有精神，很单纯的就是因为担心苗秀，现在苗秀就在身边，他心无挂念，倦意一上来，人就很想睡，只是苗秀还在问，他也只能勉强打起精神来：“只有找到风雨令的宝藏，他们才有资格站在太后的对立面，提出自己条件，做出自己的主张。”

　　林歆缓了口气：“现在，太后的意图已经很清楚了，她不仅仅是要握权，她更想要天下，而此时天子李旦的势力几乎被她架空，圣人明知道自己做不了什么，只能尽量保全李唐皇室的成员，在这种情况下……”

　　突如其来的一阵眩晕制止了他的话。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能做的，就只是劝鲁王他们收手离开，保存实力。”秋茗从外面进来，静静的接了话。

　　苗秀顺声回头，他就站在破庙的门口，无灯无火，看不到秋茗的表情，却依然能听到他声音里压抑着的痛。

　　“你知道圣人要做什么？” 苗秀问秋茗。

　　“嗯。”秋茗点头：“出来的时候就告诉我了，圣人说……他大约能猜到林歆想做什么，所以，没拦着。”

　　苗秀愣了：“那你……”

　　再回头时，林歆已经晕了过去。

　　**

　　“他……可能从来都没有真心跟随过哪一股势力。”秋茗点燃了那些从外面捡回来的柴。

　　火光跳跃，给了这破庙一丝光亮，也在这夏天带来了一丝丝别样的温暖。

　　“圣人开始只以为他是要独吞风雨令宝藏的，所以一直防着他，后来发现并不是。”秋茗刚刚经历丧姐之痛，但说话时的神色却没有太大的变化，甚至语气都是平静，波澜不惊，好像已经习惯了把太多的事情压在心底：“很多事情折腾到现在，该露的，都露的差不多了。”

　　他抬头，正看见苗秀一脸困惑的表情，于是解释：“就像是太后为什么非得要把恒峥拉到身边，还有，为什么要把你留下，以及，林歆为什么非要进宫……”

　　“为什么？”苗秀下意识的问。

　　“因为恒峥的身世。”秋茗看了林歆一眼：“这件事，就是他查出来的，所以圣人才知道，原来他对风雨令并无二心。”

　　事情说起来也没有多复杂，林歆那日被肖玄抓走是故意的，目的就是为了查恒峥的身世。

　　“一直以来，风雨令选人都是极其严格的，会挑进风雨令的人，必然会与风雨令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要么就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这样，才能让他们更好的听令，好像空语和肖玄这样的，而像林歆和恒峥，甚至鱼保家这种的，都是与风雨令相关的人。”

　　秋茗想了想：“之前你听到的，是乐家灭门一事，合壁宫的那场夜宴有关是吧。”

　　苗秀点头：“实际上呢？”

　　“是起因，但不是真正的原因。”秋茗说：“当年鱼保家告发乐家的那封密函，只是一切事情的导火索罢了。”

　　秋茗知道的，着不多都是天子李旦告诉他的。李旦这么多年，一直在查这件事，原因倒也不是很复杂：“圣人觉得乐家一门死的太冤枉了，更重要的是，有很多细节可以证明，当年乐家的事，根本就是几位皇子与太后之间的一场斗法，而原因就是他们知道了太后的秘密。”

　　“秘密？”

　　“是的……”秋茗点头：“太后……秘密生子。”

　　**

　　“乐家与林家两大家族的消亡，的确与这件事情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老令主面对着恒峥，直接承认了这件事：“但乐家也好，林家也罢，都不过是这件事情的受害者，真正出现问题的，是几位皇子，更准确的说，只有两位皇子，太子李弘和太子李贤。”

　　恒峥完全不知自己该说什么，能说什么，只能沉默了下去。

　　老令主能想的出他的反应，也没太奇怪：“三皇子……”

　　“你还是叫我恒峥好了。”恒峥打断了他的话：“我不习惯被人这么称呼。”

　　莫名奇妙的被扣上风雨令令主的头衔也就罢了，现在又多了一个什么三皇子，他实在接受不了。

　　老令主也没太为难他：“是。”

　　应了一声，老令主继续，却没有如他所要求的直呼其名：“三郎应该知道当年有个叫明崇俨的人。”

　　恒峥点了点头：“大约知道一些。”

　　“那个人……”老令主抬头看了他一会儿，似是在卖关子，又好像是在想着接下来的话应该怎么说：“那个人就是三郎的生父。”

　　“你胡说！”恒峥腾的站了起来，有心要指责眼前的老人，却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话。

　　明崇俨是高宗时代的正谏大夫，其人出身士族，精通相术医术，当年高宗三不五时的就会有些头疼的毛病，皇宫的医士看不了，民间的医生也都束手无策，偏偏被这个明崇俨给治好了，自此，明崇俨行走宫中畅通无阻。

　　那时，武后已经常权，而高宗的身子骨却一天不如一天，虽然经过明崇俨的医治，恢复了不少，但无论如何也未能到壮年时的自如，更重要的是……

　　“当时，先皇与太后之间嫌隙已生。”老令主垂首，掩住了表情：“想必三郎也听说过韩国夫人的事，先帝移情于韩国夫人，时常与其流连宫中，并生下了二皇子李弘，这件事，被那时起居郎林承恩所知。”

　　“林承恩？”

　　“是，林歆的父亲。”老令主点头：“起居郎一直都在君侧，所以知道这件事情并不稀奇，当时，先皇还因为这件事情征求了他的意见。”

　　“他的意思是……”恒峥问的是先帝。

　　“怎么把孩子养下来。”老令主直言不讳：“但有件事情，先帝并不知道，那就是，在韩国夫人身怀六甲之时，太后同样身怀有孕，那个孩子，便是你。”

　　“……”恒峥傻了。

　　老令主对他的反应并不意外：“先帝希望能留下那个孩子，也就是后来的二皇子李贤，但一直苦求无方，他清楚以他当时与太后的关系，以及太后的强势性格来看，很难把这个孩子留下来。”

　　“胡说……”恒峥不信：“太后若是……太后那时即使是身怀六甲，可她是天天上朝之人，别人又怎会看不出来。”

　　“轻纱幔帐。”老令主悠悠的吐出了四个字。

　　恒峥无言以对了。

　　是呵，武后的确一直在上着朝，可一个时时刻刻将自己藏在轻纱幔帐后面，又天生自带威严的人，谁又敢多看她一眼，她自己若是不说，又谁能知道她身怀有孕呢，以她的手段，会在事后把知情人斩草除根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先皇不可能不知道……”

　　“先皇那时一门心思都在韩国夫人身上，哪会注意到太后这面发生了什么，更何况，太后当时本就刻意的减少了与其他人的接触，甚至……”

　　老令主抬头看了恒峥一眼：“甚至你的出生，都是明崇俨自己接生的……”

　　恒峥倒退几步，彻彻底底的无言以对了。

　　这件事情对于他而言，太过离奇了，他能说什么？能信吗？若信了，接下来面对的又该是什么？

　　李唐皇室那面战火已经燃起，他们不比徐敬业，眼看着火就要烧到洛阳了，偏偏在这个时候，老令主跑来说这件事，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老令主倒是猜的到恒峥的心思，悠然道：“关于李唐皇室的事，三郎倒是不必多想。”

　　恒峥闻言瞄了他一眼：“什么意思？”

　　“区区几个李唐皇室成员，太后还没放在眼里，当然，如果他们能自我退兵，倒是能省了不少事。”老令主说：“太后在意的，其实是王朝更迭后的问题。”

　　“什么意思？”恒峥皱眉，心中隐隐不安。

　　老令主笑了：“太后，毕竟是个女人，虽然有自己的亲生儿子……我是说，还在身边的那位，可到底还是姓李的不是么？太后今年也年过六十了，即便是把江山拿到了手里，可百年之后，不是又要还回去么？”

　　恒峥再度哑口无言。

　　的确，这对于武后这位想要改朝换代的人来说，的确是个解决不了的问题。

　　她虽有子，却是李唐的后代，即使是现在夺过了江山，坐稳了大宝，江山也会一代而亡，若是把皇位传给武家人，也一样是个问题。

　　武家的人，虽与她同宗同源，却到底不是她亲生的，百年之后，这些人奉的只可能是武家的先人，一样不会是她：自古以来，哪有为女人建七庙的呢。

　　所以看来看去，最合适的人就是自己了。

　　自己是她身生，却不是李唐皇室，更不是武家之后，待她百年之后，必然会继承她的大统，将她的王朝延续下去。

　　所以，她……主意已定了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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