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密大唐风雨令

　　林歆做梦也没想到他人刚回来的时候苗秀就不见了，秋大娘子再见他时更是换了表情，抹布一甩，脸色一黑：“问我有什么用，我怎么知道她去哪了。”

　　林歆再怎么笨，看到这情形也知道是自己不知道哪得罪了人，略一思索，转身去找杨语欢了。

　　这地儿是杨语欢的，苗秀凭空消失，她一定会知道。

　　杨语欢也没瞒她，一句话就解决了：“入宫了。”

　　这种事，不告诉他他也能查的出来，不如卖个人情算了。

　　“见圣人？”林歆不相信苗秀现在能见到天子李旦，杨语欢果然摇头：“当然不是，她托我把她送到了太后身边，我与上官婉儿说了，她很快就同意了，并且直接把人带走了。”

　　杨语欢看着林歆，琢磨着他的表情：“速度快到我有点奇怪，按理说，太后身边的人向来都是层层挑选，全家上下老小的审，不比送去圣人身边更易，可不知为什么，我刚与上官婉儿一说，她甚至都没同太后讲，便同意了，好像早就知道了苗秀的存在，更准备好了等她进宫一样，你说……会不会是……”

　　“她是自己要求入宫的？”林歆皱眉打断了她的试探。

　　杨语欢倒是识趣：“当然，不然的话，我怎么可能强行带她入宫。”

　　林歆转头便走。

　　恒峥从暗处出来：“这两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总归不什么好事。”杨语欢站在高台上看着林歆远去的身影：“这个人，身上的迷太多了，人又太冷静，十句话里九句半都分不清真伪，他若真喜欢了苗秀倒不是坏事。”

　　恒峥没接话，但他明白杨语欢的意思。

　　所谓无欲则刚，此前的林歆几乎没有弱点，好像一只巨茧，用极坚硬的外壳把自己层层包裹了起来，外人无论如何都探不进去他的内心，若他苗秀动了心，那么，这只巨茧，就有了破绽。

　　当然，这个前提是……他，真，动了心。

　　**

　　苗秀做梦也没想到事情进展的会这么快，有寻天子李旦时的各种不易在先，她原以为要入宫见太后可能会更难的，断然没想到杨语欢只是和上官婉儿说了一声，她便这么轻而易举的见到了现在全天下最权势的女人。

　　不，准确的说，是天下最有权势的人。

　　苗秀在武后面前盈盈拜倒，努力的装的文雅一些，娴静一些，就像那些宫里的女人一样，武后却不需要她这样：“我知道你，不需要如此故做姿态，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好了，起来吧。”

　　武后中气十足的话在苗秀耳朵里居然有几分亲切，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站了起来，不过依然没敢抬头，只垂手立在一边，用眼角偷偷打量着四周。

　　武后的宫殿没有想像中的纸醉金迷，这个年逾六旬的老太太住的地方甚至没有金银玉器的妆点，亦没有珠光宝气的华美，目光所及之处，几乎全都是散落的，半开着的书卷，连榻上都是，若不是那些华丽的锦缎和如烟的幔帐，以及空气中飘散着的名贵凝香，苗秀都不太敢相信这是太后的地方。

　　武后没说话，一边站着的上官婉儿却不知为何笑着递过来一枚小小的令牌。

　　苗秀一愣，没敢接。

　　“拿着吧。”武后带着笑意的声音又传了过来：“我这里又不缺人，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也不少，会让婉儿把你带进来，其实另有他用。”

　　苗秀再次拜倒：“请太后明示。”

　　“有话起来说，我就不喜欢你们跪来跪去的。”武后一摆手，上官婉儿便伸手把人扶了起来，更顺手把那令牌塞进了她的手里。

　　苗秀活像是接了个烫手山芋，拿也不是，扔也不是。

　　她想要入宫的目的很简单，一来是想借自己的力去查查鱼保家到底要干什么，与乐家的事情有没有关，二来，也是为了避开林歆。

　　至于为什么，苗秀自己也说不太清，总之现在，她就是不太想见他。

　　可，抱着这么两个想法的苗秀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入了宫后，居然会被太后看中，还要给她些“任务”，这太出乎她的意料了。

　　“不敢接？”武后何等精明，只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别扭。

　　苗秀只能把那令行握在手里，第三次拜倒，嘴里重复了刚才的话：“还请太后明示。”

　　上官婉儿在武后皱眉之前，就把人扶了来，压根没让她拜下去，同时，她也替太后解释了：“太后的意思是，想让你往圣人的宫里跑跑。”

　　苗秀的心咯噔一跳，刚刚被上官婉儿扶着时回搭着她的手瞬间僵住了。

　　上官婉儿感觉的到，却没提，更装成什么都没发生，笑笑：“其实呢，太后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你总知道秋茗吧。”

　　苗秀听到这个名字时，就只剩了在心里叹气的份，不敢应，亦不敢点头。

　　上官婉儿也没指望她会有什么反应，自顾自的说了下去：“秋茗呢，一直都是跟着圣人的，而且，也只听圣人的令，连太后的话都很少听，当然，这是因为他身份特殊，旁人怎么都想不到，一个已经死了的人，还能逍遥的活在世上东奔西走的无所不能。”

　　苗秀被这话说出了一身的冷汗。

　　上官婉儿的话点到为止，接下来，轮到武后了。

　　她扔下手里的奏折，直起身子看苗秀：“这不当事，哪个权贵身边不能留几个贴心的人呢，不过我倒是没想到，旦儿会派秋茗去把你给找回来，这会儿又不知道跑到哪去了，连我都找不到。”

　　苗秀又跪下了：“圣人只是……”

　　只是什么？

　　她不似杨语欢一般巧言令色，能把死的说成活的，更何况还是处于这么一个语境中。

　　太后也好，上官婉儿也罢，两个人都是在用极轻松，轻松到近乎于调侃的状态在说着足以令她死一千遍的事。

　　武后倒是不在意她能说什么：“无妨，这又不是你的事，不过因为这件事，我倒是让婉儿去查了一下你的身世，居然发现你是乐家之后，我说的可对？”

　　苗秀连否定的能力都没有，只能点头：“是。”

　　“那就难怪了。”武后不明原由的笑笑：“你可能不知道，旦儿小时候最喜欢的就是你们家的那些小玩艺，不仅旦儿喜欢，弘儿贤儿还有哲儿都喜欢，于是先帝就三天两头的命乐家做些小东西逗他们开心，现在宫里还留了不少。”

　　苗秀不明白武后什么意思，怔愣之下，居然抬起了头直视武后。

　　眼前是一张凛冽中带着平和的脸，那股子凛冽，来自于她的气势。

　　武后虽是女性，却气势夺人，两人哪怕是目光相遇，苗秀的心里都会本能的抖上一抖，缩了三分。

　　说平和，是因为这么强势的武后，眼下却正在用着一种近乎慈爱的目光看着她。

　　或者说，是透过了她，在看向某个人。

　　苗秀的心突然就被触动了，好像在那一瞬间，她明白了武后的用意。

　　她的心思千变万化，武后的目光就一直在她脸上流连，似是判断着什么，不过，她的话却没停：“有人说，我是乐家灭门的罪魁祸首，这话，估计我不承认你也不信。”

　　苗秀只能低头：“奴婢信。”

　　“只怕不是真心的吧。”武后突然大笑：“不过说真的，我做的事，还没有不敢承认的，可你们乐家的事，却的确与我无关，直到现在，我都不明白乐家人都是怎么没的，这个灭人全门的事情，又是怎么扣到我头上的。”

　　她说着话，直接下了台阶，走到了苗秀的身边，借着自己的身高低头看着这个倔强中带着几分楚楚可怜的女孩：“当然，我的话，你可以不信，所以呢，这个令牌给你，你可以拿着这个东西，在宫中行走。”

　　武后顿了顿，似是考虑了一下，才确定的说：“包括东宫。”

　　苗秀头心再颤。

　　东宫，那里现在住的可是天子李旦。武后既然已经知道他们之间有联系，为何还敢放手让她去做，难道她还有别的目的？

　　武后没有，至少，她自己是那么说的：“你呢，不用多想，外界都说，是我把旦儿囚禁了起来，其实也不然，旦儿不想见我也是真的，我身边可就这么一个儿子了，自然不想太疏远，所以，我要你做的事情，也很简单，无非是帮我送送东西传传话就是了，如果可能，再拉拢拉拢我们母子之间的感情。”

　　她伸手点了点苗秀手中的令牌：“这就是我对你的奖赏，你可以拿着这个东西出入任意一个宫中，去查你想查的事，若有一天，你能证明乐家灭门一事与我无关，那更是再好不过。”

　　说完，武后又笑了笑：“当然，你若查不出来，我也不介意。”

　　苗秀顿觉那令牌重逾千金，拿到手里，要拼了好大的力气才不会掉下去。

　　她自然知道武后的话没那么简单，也终于意识到，自己的一念之差，终究是把自己送上了一条不归路。

　　**

　　“你真要去查那个人？”空语看着院子里坐着的林歆无语。

　　秋大娘子已经走了，连人，带粥铺，硬生生把一个空院子留给了林歆，完全没有计较他的心情好坏，似乎那与她无关，于是，等空语找来的时候，看到就是林歆坐在院子里呆的像个木头，什么都没做。

　　结果空语问了半天的话，口舌都干了，林歆才冒出一句，换汤没换药：“我说过，我想知道我杀的那个人谁。”

　　之前没细想的时候，还不觉怎样，现在苗秀走了，院子空了，心空了，他细细想过时，却觉得这件事情格外的可怕，可怕到如果错过，就可能会影响太多的未来。

　　空语最不能理解的就是这个：“你从小到大杀了多少人了，你什么时候问过对方的身份，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话音一落，突然斜里闪过一道剑光，直刺林歆。

　　那光极快，极猛，而林歆，却还如刚才一般模样，怔愣的，呆着的，似乎全然没有注意到那支已经袭到眼前的利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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