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匦检制度
没等想办法去见太后,朝堂之上就又出了件事,太后要还政于帝。
消息传来,恒峥和林歆一干人等都不知是惊是喜。
惊的是,没人会觉得太后是认真的,开什么玩笑,要她真想还政于帝的话,还会在后来闹出那么多的事来?这话无非就是句托辞罢了,关键还在于天子怎么回应。
李旦的回应是快而直接的:他连上了三道奏表请辞,称自己身体有恙,无力执证,还请太后收回成命,继续执政。
消息传来,满朝文武快速的分成了两派,一派觉得天子李旦太不争气,太后声称要还政,他都不肯接,另外一派则是觉得这其中必然另有隐情。
恒峥就属于后者,并且他认为李旦请辞的原因一定与风雨令有关,并且,和官驿的那次意外有关,可是他没有证据。
不过,林歆和空语都同意他的见解,而且清楚眼下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直接去找李旦求证,一条,就是想办法查出官驿的真相。
“去找圣人求证这事,想都不用想。”空语压根不觉得这是条路:“他要能找的着,不是,罪过罪过,圣人要是有机会能出来,那很多事情可能根本不用我们在这猜,包括苗秀的事。”
苗秀坐在一边没说话。
一连串的事情闹到现在,她的心态多多少少都平静了下来。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事情正在火候上,急着的时候,就很想一鼓作气的完成,等到发现真实现不了的时候,心情就会慢慢的静下来,另想他途。
所以,在听到空语说那话的时候,苗秀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静静的坐在一边熬她的粥,借着手中长勺的一下下搅动,缓和着自己的心事。
倒是林歆,不太忍心看她这样:“不然,我们就去查一下。”
他只不过看了一眼而已,眼尖的恒峥和空语都看出了些什么,更别说眼尖心又灵的杨语欢,她美目流转:“是啊,这还真是个事呢,我猜啊,圣人可能知道太后还政于帝的事不过是说说而已,并不能当真,所以才会一再的请辞,以求自身的平下,苗秀不是说,窦贵妃身怀有孕么,若天子真像外面传的那样,是个淡泊的性子,先求子嗣平安也是理所应当的。”
有句话她没说。
开唐到现在,大唐的天子与太子,几乎无一善终,李旦身在皇室,更在武后身边看尽了帝权之争,自然比谁都清楚这一点。
她未说的话,别人也都心知肚明,并不会刻意去点明。
恒峥看了林歆一眼:“那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我?”林歆回视着恒峥:“这个问题,你应该问你自己才对,你现在才是风雨令的令主,不是我。”
恒峥的眼直了:“我不过是被你强塞的而已,你人都回来了,不应该还令于你么?”
“风雨令以平安为主,既然在你手里平安着,那么就应该在你手里继续放下去。”林歆说的理所应当:“至于做事,我义不容辞,你只管吩咐就好。”
恒峥不知道他这话说的是真是假,居然有片刻的愣神。
空语见状无语了:“能不这么绕来绕去的么,有话直接说好了,风雨令现在本来就动荡,令主之位让来让去的只会出更多的问题,恒峥既然接了,继续接下去就是了,再让给林歆这种整天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的人,反倒麻烦,更重要的是,现在武后都已经认同了你的身份,再让给别人,只会出现更多的问题,没有必要。”
恒峥一听这话,知道令主这事绕不过去了,只能不再推辞,但事,他还是没想出来怎么办。
杨语欢一见他这神情便很想笑:“三郎恐怕还没有当一个令主的心态,有些事情还要请林歆帮帮忙,不然这么下去,佑大个风雨令早晚都会被他给搅散了。”
听上去是句不客气的话,但经过杨语欢的嘴,用了那种调侃的口气之后,却起到了很好的缓解作用,于是,大家都笑了。
林歆开口:“不然,我去找找刘侍郎,说不定他会有什么见解,毕竟他是天子之师,至于朝堂之上的事,还请三郎盯着点,有什么事,我们再商量,尤其是……”
他看了一眼苗秀,强调了最后一句:“鱼保家的事。”
苗秀正在熬粥的手顿了一下,随后又开始不轻不重的搅了起来,似在努力的放平心态。
不知道为什么,林歆的心有些不忍,微微的,能够明显查觉得不忍,为眼前这年轻女子故做坚强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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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歆是翻墙进的刘炜之家。
堂堂中书侍郎,清贫的可以,家徒四壁,倒是室内藏书不少,不过他进去的时候刘炜之倒没在看书,而是自己坐在厅堂里发着呆。
林歆轻手轻脚的进来,轻敲房门都没能让他从沉思中惊醒,林歆没办法,只能把手放重了些。
刘炜之惊觉,回头一见是他,倒松了口气:“你怎么半夜来了。”
口气还很亲呢,完全不像他对恒峥说的那样,此前并不相识。
“因为圣人的事,过来问问。”林歆进来:“白天来怕不方便,只得深夜来叨扰,刘侍郎不要见怪。”
“无事。”刘炜之叹了口气:“坐。”
林歆仔细观察了他的表情,眼底有阴影,脸色明显憔悴了许多:“刘侍郎可还是为裴中书的事情困扰?”
一句话落到了刘炜之的心里,后者叹了口气:“是啊,虽然明知道结果,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真看到裴中书人头落地的时候,心里怎么都没办法……唉,我也真没想到,太后会这么狠心,过河拆桥拆的如此彻底。”
“刘侍郎早应该想到的。”林歆没安慰。
刘炜之呆了一呆,再叹:“是啊,我早该想到的,太后身边的人,来来回回,哪有一个可以得之长久的,无非都是她的棋子罢了,想用哪枚便用哪枚,不想要的话,就弃了。”
感慨完,刘炜之才看向林歆:“你深夜来访……为的是……太后还政的事?”
“和这事有关系。”林歆点头,借着他的手坐下:“但也不全是,主要还是想向刘侍郎请教两件事,一是鱼保家已经回了洛阳,说是和太后有了接触,不知是真是假,若是真,他现在在哪,二是,刘侍郎是天子之师,与圣人关系一向不错,可知道官驿之事的来龙去脉?”
“鱼保家回洛阳的事,我不太清楚。”刘炜之想了一下:“不过这件事情我可以帮你打听一下,若是真如你所说,他与太后有接触的话,那应该也是为了匦检一事。”
“匦检?”林歆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事。
刘炜之点头:“是,太后本来疑心就重,徐敬业的事情又牵涉到多位李唐皇室和风雨令的事,太后虽然指派了恒峥做为风雨令的新令主,可也不会真信他的,所以,她就想出了一个告密的法子。”
“告密?”
“是。”刘炜之解释的颇有些无奈:“而且,还是鼓励天下人前来告密。”
“……”林歆简直有些无言以对:“天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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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天下人。”第二天再聚,恒峥也打听到了这事:“鱼保家就是为了这事求见的太后,他提议,要在洛阳皇城里立一个箱子,接受天下人的告密信。”
“太后应了?”彼时苗秀和杨语欢和空语和尚都在,一听这话都有些无言以对,甚至林歆都有些不解:“天下人的告密信,这怎么可能。”
那要多少信,谁来看?
“太后应了。”恒峥确定:“但具体的实施方法还没有拿出来,鱼保家只是通过他父亲鱼承晔来向太后证明,他一定有能力把这个东西做出来,本人并没有和太后直接接触,可能太后还不想见他。”
“这倒也不奇怪。”空语摸了摸光头,了解:“以太后的个性,和他的地位,应该还不至于到能觐见的地步。”
“但他若想的出来方法的话,就能了。”杨语欢琢磨,并下意识的看了苗秀一眼。
苗秀没出声。
她虽然可以不那么纠结于眼前的局势对她家仇的影响,但是心情却始终是低落的。
苗秀从始至终的沉默让林歆有些不舍,随口递了句话过去:“你觉得他会做出来么?”
苗秀一愣抬头:“会。”
“哦?”恒峥和空语一听倒是意外了:“你这么确定?”
苗秀点头:“那东西并不难。”
她从地上捡了支草棍,随便画了一个大箱子出来,并在其中分出了层次,上上下下的分出了几个格子,并画了通道,空语看的新奇:“这是什么?”
“箱子。”苗秀解释:“一个箱子,可以分出四个方向来,预先留出四个口,这样分门别类的把告密信塞进去,再分着拿出来,太后只需要预设官职每日检查,从中挑出有用的东西来看就行了。”
“……”几人都没想到她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想出这么个机关来。
恒峥和杨语欢还没说什么,空语却不由的感慨:“果然是机关世家,这脑袋转的真怪。”
苗秀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我能想到的,鱼保家一定也能想到,所以,他见太后是早晚的事,现在只是不知道,他见太后的目的是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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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沉,苗秀依然独自坐在院子里发呆,情绪低落。
秋大娘子已经劝过她几次,每每聊到别的事情时,她还能欢颜以对,但一到夜深独处时,她的心情就会不由自主的落到一个谷底,想逃都逃不出来。
厚重的披风落到了肩上,与之落下的,还有林歆的声音:“这么冷的天,多少要护着点自己的身子,你若病了,可就没人帮秋大娘子熬粥了,打打杀杀的事情我在行,这些事,我可真的不会,你总不会是想要我拿着剑帮你劈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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