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密大唐风雨令

　　杨语欢没想到空语比想像中来的更快，她不过是去了趟柜房，闲闲的，轻描淡写的说了句恒峥最近特别想见空语，也没知道这人在哪而已。

　　只是一见面时，杨语欢差点认不出来这和尚了。

　　之前空语在广化寺讲经的时候特别受欢迎，和他本身的气质有极大关系。

　　年轻，白净，眉目深，鼻高挺，唇生的棱角分明，浓厚的书卷气中带了三分禁欲的清冷。

　　人长的好看也就罢了，偏偏人又会打扮，长年着一身玉色的讲僧衣端坐于讲坛之上，宽大的僧袍永远一丝不乱的盖在膝上，每一寸细节都像是被人精心设计过的。

　　经也讲的好，永远是用不徐不缓的口气将原本深奥的佛法讲的深入浅出，那时，来往的贵宾女眷无一不为他的神仙之姿所倾倒，甚至杨语欢都不得不多看他两眼。

　　可这回再见时，空语整个人都变了模样。

　　眉眼还是原来的眉眼，打扮也还是原来的打扮，可不知道是原本白净的肤色变的重了，还是清瘦的身形变的微微有些发胖了，怎么看都多了些俗气。

　　说话也是。

　　原来满口的佛法典故，字字珠玑，这会儿却是一嘴的世俗小调，用词极其随意，若不是还穿着那身僧衣，恐怕上来就会勾肩搭背的笑嘻嘻问：“找我干嘛。”

　　还好，他还没放浪到那个地步。

　　见杨语欢瞅着他一脸想不开的模样，空语笑了：“施主可是不认识贫僧了？”

　　“……”杨语欢叹了口气：“敢情空语大师的修行入了红尘，这身形体态也是同坠凡间啊。”

　　“施主说话倒是越来越犀利了。”空语笑：“著作郎在哪？真是他找我？”

　　**

　　见了恒峥，空语也没客气：“风雨令真在你手里？”

　　“是……”恒峥不得不叹息：“原来全天下人都知道这事了么？”

　　“那倒不见得。”空语笑了，一语点破风雨令现时的局面：“风雨令现在少说已经分了两派，一派随着老令主走了，另一派则都在盯着著作郎看，看著作郎接下来会有什么动静，好尽快做决定。”

　　“什么决定？”恒峥觉得自己明知故问。

　　空语也这么觉得：“自然是留在风雨令，继续做听令者，还是离开。”

　　杨语欢一边听着，像是悟到了什么：“所以这才是林歆自己不肯接手风雨令的原因么？”

　　“聪明。”空语笑：“林歆原本就是追随老令主的，而且一直都是老令主身边最亲近的人，不然他也拿不到风雨令的令印，更不可能把那令印交到著作郎的手上，还能声称风雨令已移权至著作郎的手中。”

　　他见恒峥刚刚被惊到张开了的嘴，被自己的话又扩大了几分，嘴角的笑意便跟着重了一些：“著作郎可是不知道这些？”

　　“的确不知。”恒峥除了叹气，都不知道能做何反应。

　　空语差点笑出了声：“外面都传，林歆是为了宝藏，暗杀老令主，夺了风雨令走的，但我知道不是这么回事，老令主早有归顺太后之意，而林歆不过是不愿见到风雨令被太后所用罢了，所以我猜，著作郎这会儿会找我，是不是太后又找上你了？”

　　恒峥目瞪口呆：“大师果然料事如神，那可有什么妙招应对？”

　　“接了就是了。”空语看着恒峥，不笑了：“既然老令主已生离心，那么就意味着太后已经对风雨令的架构一清二楚，想必不久的将来，就会不动声色的对风雨令进行新一轮的清洗，她来找著作郎，其实更多的是试探而已，若著作郎不应，那么接下来面对的，可能就是匕首了。”

　　空语的话和刘炜之说的差不多，但要更直接一些，更重要的是，他借着太后狮子聪的典故，点明了恒峥现在的状况。

　　相传，太后还是太宗才人的时候，曾被太宗叫着和群臣们一起去驯服一匹叫狮子聪的烈马，据说那马非常烈，能试的都试了，但无一成功，这时武后站了出来，称她铁鞭、铁锤、匕首即可训服那马。

　　先以铁鞭抽它，不服就用铁锤敲头，再不服就以匕首刺它的咽喉，空语说的，就是这柄匕首。

　　饶是恒峥已经想到了这一点，也不得不被他的话又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杨语欢知道他的心事，玉手轻轻抚上了他的背以示安慰，眼波却流转向了空语：“那大师觉得林歆是否可信呢？”

　　“不能不信，亦不能全信。”空语又抬出了讲佛的架式，话说的模棱两可，不过，他说完以后倒是解释了：“著作郎怕是到现在都不知道风雨令怎样动作的吧？”

　　恒峥的确不知，只能点头。

　　空语也不奇怪：“风雨令共计两枚，其中一枚在皇室手里，想必著作郎已经知道了，另外一枚则由风雨令令主所持，这两枚令印并不一样，皇室的没人见过，更不为人所知，即使是在风雨令内，也仅有核心成员知道而已。”

　　他见恒峥听的认真，继续：“民间所知的风雨令，以及听令者，基本上听的都是风雨令令主的消息，而这个令主，其实也不仅仅是一个人。”

　　“一群人？”恒峥意外。

　　空语想了一下：“准确的说，也不过就是五六个人而已，但除了老令主之外，其余的人都是替令主办事的……”

　　他看了看杨语欢，选择了一个最简便的方式：“就好像遏云馆，有一个馆主，下面还会分设各种管事的，有管人的，有管乐器的，有管对外联系官宦的，亦有对内管里内务的，大家各司其职，才能保证遏云馆的声誉大振，风雨令也是一样，这核心的几个人中，有人管钱，有人管消息，有人与达官贵人们对接，更有人与江湖人士联系，他们手下还有各自的人，用以保证信息网的上通下达，而老令主，是负责与皇室对接的。”

　　“上官婉儿说……”恒峥迟疑着开了口：“老令主是被裴中书推荐给太后的。”

　　“假的。”空语想也不想就给否定了：“应该是老令主与太后早就有接触，至于裴中书……”

　　空语略一思索：“这两人或者早有来往，但意图绝不相同，断然不可能走到一起去，有可能是上官婉儿随口找的一句拖辞，也有可能是太后授意的，总之著作郎不必信。”

　　杨语欢倏地插了句嘴：“空语大师的话，可信？”

　　空语笑了：“恐怕你们现在除了相信我，也没别的办法。”

　　杨语欢和恒峥哑然。

　　这话说的虽然不好听，但他俩不得不承认，是真的。

　　空语挑眉：“眼下，我还可以为你们做一件事，这也是你们想要我做的……”

　　他向恒峥眼前凑了凑：“著作郎这么急着找我，怕也是因为出行不便，想让我代你去趟扬州，看看林歆和苗秀面发生了什么，是吧。”

　　恒峥想拒绝都不行，只能点头：“不知大师可否愿意前往。”

　　空语展颜一笑：“当然，而且，我也有事要找他。”

　　**

　　自打魏元忠见着林歆之后，这人就不知道跑哪去了，甚至都把苗秀扔到了一边，害的苗秀一个姑娘家，忍着身穿男装的不便，愣是硬着头皮和那些臭哄哄的庄稼汉子们拉起了家常。

　　不仅要装成男人的口气，还得因为装的不像受人的白眼，硬说她像是个姑娘家。

　　苗秀堵心之余，倒是打听到了不少关于鱼保家的消息。

　　比如，这个男人很早就来到了军营里，还有，他几乎不和外人接触，李敬业给他专门找了一个大房间，让他在房间里鼓捣些不知名的玩艺。

　　以及，他房间里……闹鬼。

　　“闹的什么鬼？”苗秀特意放粗了声音问：“不会是你们危言耸听吧？”

　　“怎么可能！”一个汉子不乐意：“不是闹鬼，那大半夜的能有各种各样的颜色出来？一会儿蓝的一会儿绿的，和坟头上的鬼火没什么两样！”

　　“鬼火？”苗秀奇怪：“就只有这两种颜色？”

　　“不止。”另外一个圆脸汉子直接点起了旱烟：“什么样的颜色都有，冷不丁的还有那种突然炸起来的白光，那一眨眼的功夫闹的跟白天似的，睡着觉都能觉得眼前一亮，然后就被惊起来睡不着了，还有声音……”

　　“声音？”苗秀追问：“什么声音？”

　　“那可就多了，龙呤虎啸，猪吼猫叫，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有回我还在里面听到了老鼠叫……哎，小伙子，你跑哪去？”

　　那男人的话还没说完，就见苗秀撒腿就跑。

　　**

　　苗秀去找那间传说中的屋子去了，她几乎可以确定鱼保家在试的就是乐家的机关，而且，还是密不外传的，夹着幻术的机关设置。

　　他怎么学到的？又要用于何处？

　　苗秀气喘吁吁的刚近了鱼保家的房间，就被不知道哪钻出来的林歆给揪到了一边。

　　苗秀又急又气：“你干什么！”

　　“你不能这么直接闯进去！”林歆无视了他的口气，硬是把人拉到了一边。

　　苗秀挣不过他，踉踉跄跄的差点摔了，火气越发盛了几分，林歆一停，腿上就挨了一脚。

　　林歆也没计较：“大白天的这里人来人往，你是想被人看见么，还有，鱼保家是做机关的，他的房门就算是大开着，你也敢进么？”

　　“我不相信没有我破不了的机关！”苗秀低吼。

　　林歆无奈：“你可以破，但万一里面藏了人呢，你的功夫能保你全身而退吗？”

　　“……”苗秀无语了。

　　林歆见她不出声了，总算是说了一句：“听我一回，晚上我陪你去。”

　　话，连着语气，让刚才还在倔强的苗秀突然安静了下来：“你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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