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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计中计《下》
刚才大家处于迷沌的状态,稀里糊涂被人用刀指着,听益引这么一说,都认为那或许是事实。章副官因此转身向吴知县走去,吴卫马上挡在前面,大声喊道:“章副官,你要冷静!现在是田将军要杀你们,我们应该先把他杀了,否则,等他掌握了局势,我们都得死。至于你大哥是怎么死的,不要听益公子胡说八道,他是被吴知县宠坏、胡作非为惯了。”
“那现在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在箫声下,他们毫无还手之力,任凭我们宰杀。我说你们怎么那么好心,放我们逃走。还说我们本无罪,是田将军非要杀我们立功,让我们杀了他,报完仇再走。我看你们是想让我们走大哥的老路,做你们的替罪羊,让我们辜负大哥的期望、辜负朝廷的信任,成为万世罪人。其实,最该死的是你们。你们一开始就处心积虑要劫军饷,要谋我们性命!你也不是什么好人,吴知县是主谋,你是帮凶。”章副官愤怒地质问吴卫。
章副官一行与吴卫带来的人对峙起来,益引怕双方一旦开打,场面会失控。他大声叫道:“等一下,让我把事情讲完好吗?……吴知县开始并没有打算谋害章总兵。当装有鹅卵石的箱子被运到驿站仓库后,吴知县通过地道进入仓库,把鹅卵石滚入井中,再一把火烧掉棉花。哦,不对,我猜是军衣。他们并不想我知道那是军饷,所以才说是棉花。当有人来查银子的去向时,很快能找着地道,自然,被怀疑的对象就落到驿丞头上。驿丞是朝廷派下来的,跟吴豆镇没有关系,他犯了罪,朝廷不会追究当地的责任,这很符合被栽赃的条件。因而,吴知县抓了驿丞家人,写信逼他自杀。在驿丞家里发现的官银,会让人联想到丢失的银子,可以作为物证。但这也正是窃贼露出马脚的地方,试问驿丞让家人逃跑,会不把银子带走吗?计划本来很完美,可鹅卵石落入井中,导致井水上涨,通过地道时,身上的湿泥让我推断出银子还在井中。可我们捞上来的是鹅卵石,这让我把怀疑的对象指向章总兵。于是,吴知县将计就计,当晚到驿站外踩点,他们准备在松树上架弓,射杀章总兵,造成窃贼内部分赃不均而出现内斗的假象。当时,彩嫣看到树上有黑影,出来看见吴知县在那踱步,他应该是帮忙望风。可能是距离太远,不好瞄准目标,就放弃了这个计划。于是有了第二天的谋杀,过程之前我已经讲过了。这样,章总兵成了替罪羊,吴知县也可以向上面交差。可他哪里想得到,所有事情都是针对他而来的,他只是一颗棋子,别人又怎么允许一颗棋子不受掌控。所以,田将军来了,银子马上被找到,但他却不肯放过章副官一行人。为什么?因为田将军想留着这些人不结案,好让吴知县如鲠在喉,有所动作,以便从中找出破绽。果然,吴知县中计了,他把章副官放出来杀田将军,就算出了纰漏,经事之人死的死、逃的逃,他想怎么抵赖都行,没人能追究到他的责任。我猜田将军也没料到吴知县会出这么一招。其实,田将军目的很简单,他借口从此地出兵,是想以全城百姓相威胁,逼吴知县交出身上的东西。”
吴知县是想把银子偷出来购买粮食,用于救济百姓,还可以避免战祸,一举两得。所以,他的全部心思都用于如何偷换银子、如何嫁祸于人以及嫁祸于什么样的人,从未想过这是陷阱。他如同砧板上的鱼肉,别人只是在考虑如何宰割。他还自以为智谋过人,手法高超,原来一切在别人眼中是那样可笑。想到这些,吴知县不禁大笑起来,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益引明白,当一个人信心满满,准备大展鸿鹄之志时,却发现自己的鸿鹄之志能否得展,完全取决于别人,跟自己的努力没有关系,他会感到多么恐怖。益引扶住吴知县,说:“吴大哥,算了吧,我把东西给他们,让他们不要再来了。”
吴知县推开益引,声音凄冽,说:“不!我决不屈服,哪怕能反抗一点点,我也要坚持到底。告诉我,是谁给我下的套?”
益引叹了口气,说:“吴大哥,你应该很清楚,田将军是五虎之一,连柳知府也要卑躬屈膝。他的背后,除了魏公公,不会有别人。”
吴知县大怒,骂道:“阉贼!你祸害朝纲、欺瞒天子,还不知心足,竟敢到这里来打我的主意。我迟早会把你抓来,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田将军虽自身难保,但听到有人骂魏公公,也忍不住大声喝道:“大胆!逆贼,你想造反吗?你以为自己能把天给捅下来吗?章副官,我现在下令给你,把吴知县和他的手下全都抓起来。过去的事,我不但既往不咎,还会给你们记功。你们要想清楚,你们可以一走了之,你们的家人怎么办?”
确实,无论是要报仇,还是为自身着想,与田广利合作都是最好的选择,但章副官怕他会秋后算账。田将军看出了章副官的犹豫,接着说:“你放心!我一言九鼎,我的话等于军令。在场有我那么多亲兵,如果我说话不算数,将来还怎么带兵打战。”
章副官一想,的确如此,命令士兵围住了吴卫一行人。田将军的亲兵也恢复了体力,跟着围了过去。吴知县见形势急转直下,对吴卫说:“来日方长,你不要管我,带兄弟们出去。”
吴卫哪肯,说:“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
双方打得不可开交,益引使眼色给季礼。季礼会意,立刻拔剑刺向田将军。田广利虽然久经沙场,但要论单打独斗,不是季礼这个练家子的对手。三、五招下来,被季礼给制服了。见季礼得手,益引大喊:“都住手!你们的田将军在我手里。”
见士兵围而不打,田广利急了,喊道:“还不快抓住吴县令!如果他跑了,九千岁怪罪下来,我们都活不成。”他的话还没说完,剑划入了他的脖子,鲜血渗了出来。季礼威胁道:“老实点!不然,我让你现在就活不成。”
益引另有打算,对田广利说:“将军,你们抓住吴知县也没用,东西他是不会给你的,这点你很清楚。如果不是这样,你们不用大费周章运什么军饷,直接来抓吴知县就好了。吴知县既不贪生怕死,亦不贪图功名利禄,对魏公公又恨之入骨,你们拿他没办法,才会想出以军饷为诱饵,逼他犯罪。可你觉得吴知县会屈从吗?我猜不会。只要他一死,你们不会真的为难百姓,因为毫无意义。还有,吴知县冷静想下,也能知道朝廷不会从这里出兵攻打突厥。进来的山路你也看到了,实在是不适合行军与运粮。所以,你们机关算尽,到最后还是失算了。不过,没关系,你们想要的东西,我可以给你们,只要你放吴知县他们走。”
田广利想了想,认为益引说得有道理,如果吴知县豁出命不要,他们的如意算盘会落空。他试探性地问:“我凭什么相信你,你知道我要找什么吗?”
“将军!你要明白,做什么事都是一场赌博,赢了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输了什么都没有。如果因此而不敢赌,跟输了没有区别,比如说寻宝。”益引不好明说,要是让百姓知道魏公公竟然相信有传说中聚宝盆的存在,他老人家威名受损,自己会有性命之忧。
田广利仔细打量益引,觉得此人像是真的猜到了这一切。既然抓住吴知县毫无用处,不如抓住这位聪明的益公子。思索了一会儿,他决定放走吴知县一行人。
“吴大哥,久别了!”看着准备离去的吴知县,益引心中不舍,毕竟他俩亲如兄弟。
“兄弟,保重!只是我不知道他们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正是由于他的不知道,别人从他身上找不出任何信息,才会出此下策。
“他们找错人了,东西并不在你身上,而是在我手中,你只是替你这个不争气的兄弟又受了一回罪。”益引不敢告诉他实情,要是让他知道了,以他的性格,说什么也要遵从祖训。
吴知县带着兄弟们走了。在士兵的看守下,益引与季礼也回房休息。
田广利真是好有耐心,明明昨晚就能拿到想要的东西,可他偏偏要装出一副胸有成竹、处乱不惊的样子。一直等到日上三竿,才把益引叫来,还让茶让座的。其实,益引清楚,他心里肯定在打鼓,不敢确定自己所说的是真是假。当然了,益引没功夫跟他闲扯,巴不得早点送走瘟神,直接带他到衙门大堂内。益引取下那副海瑞画像,把画轴打开,从里面倒出一根约两寸长的金属,递给田广利,说:“它是你们要找的钥匙。”
田将军见一把能开启藏有聚宝盆之宝藏的钥匙竟然随意乱放,不禁提出了心中的疑问。益引说:“我们这儿是偏远小镇,没有多少值钱的东西,也就没有小偷,平时夜里的门都开着。”
田广利仔细端详着钥匙,觉得它更像一个小木棍,只是上面有很多花纹与凹槽。他看看钥匙,又看看益引;看看益引,又看看钥匙。益引了解他这样做是想让自己说出钥匙的来历,以及钥匙为什么不在吴知县手里。因为之前他们确定是吴知县拥有钥匙,才大动干戈的,可到最后发现找错了对象,说出去会无地自容。
“我们要找的不是这个。”田将军突然发话,是想吓唬益引。
“不是的话,你还给我,我可只有这件宝物。”益引当然能识破他的小伎俩。他盯了半天,如果不是他想找的东西,早就发怒,要杀人了。
“好哇,人给你放了,你目的达成了,就跟我来这招。”田广利哈哈大笑。能找着通往聚宝盆宝藏的钥匙,换成谁都会控制不住内心的喜悦。相对与它的来历,不知道也没关系。
田广利带着几十轻骑绝尘而去,剩下的士兵随即启程。他们终于都走了。
临行前,柳知府让益引给柳姑娘带话——若是她想家了,就回去看看。
益引答应了。那晚柳若宣与吴大哥一起从驿站出来,益引已经怀疑她认识里面的人,再从姓氏、相貌、年龄上判断,猜到柳知府是她的父亲。或许还是柳若宣把军饷之事跟吴大哥说了,才让他有如此缜密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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