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寂江湖

　　二人匆匆赶到苏州快过正午时分，他们寻了一个饭馆用膳，等着上菜的时候只听着邻桌几个商贾模样的人在谈天。
　　“最近咱们苏州可不太平啊，那挽花派被灭门的消息现在传得四海皆知，据说武林盟的人都要赶来苏州了。”其中一个穿着蓝衣的男子道。
　　“不过既然死了人，官府都不管？”另一个人问。
　　“你不知道吗？”另一个米色长衫的人夹了一筷子青菜，似乎是有点惊讶地看了看发问的那人，“官府和武林盟协商过，江湖上的恩怨纠纷，全由他们自行解决。”
　　“但刚听说那醉仙楼里也死了人，怎么也不见得官府出动啊。”那人又问道。
　　这次得到的是那蓝衣男子的一声满不在意地冷笑：“不过死了个婊|子。估计啊不是得罪了什么大人物就是勾引上了不该勾引的人。那儿的老鸨哪儿能报官啊。最多找个没人的地儿扔了。”
　　“倒也不得这么说，毕竟还是条人命。”那人继续道。
　　“人命倒是人命，但却也是最卑贱的。不过娼妓罢了，下九流的货色，死了便死了。”那蓝衣男人不屑，朝嘴里塞了一大块肥肉。
　　小二给叶萧寒二人上了菜，陆竹遥举箸就要夹菜，听到这话时动作一滞，向来带着三分笑意的眼睛里竟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阴鸷。
　　“你们啊都是道听途说，我当时正巧就在醉仙楼，而且啊，看到了那个女的。”米白色衣服的又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得意。
　　“当真？”
　　“自然是了。”那人描述道，“那时候周围围了一些人了，那老鸨还一个劲儿地求着别把这事儿传出去。我就隐隐约约看见那个女的浑身是血，脸上五官都看不大清了，似乎还被断了双臂，总之，死得那叫一个惨了！倒可惜了，听说之前还是挺美的呢！”
　　“妓院的什么风骚货没有了，林兄何须惋惜！”
　　陆竹遥和叶萧寒是拿钱替人家办事的，不敢自诩正义，但对此等言行却也是厌恶得紧，二人草草解决了午膳，便寻往挽花派。
　　二人才到达门口，便被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给刺激到了，叶萧寒掩住鼻子，推开半掩着的门。
　　里面一副萧条景象，每个人的死状都是一致的恐怖。双臂齐齐被斩断，五官模糊不清，断肢散落一地，血还未全干，有的甚至还滴着血。纵是陆竹遥和叶萧寒看了都不免觉得胃部一阵难受的抽搐。
　　“他们刚刚说的那个妓子似乎也是如此的死法。但看这手法如此残忍，且能有这灭门的能力的怎么都得是江湖中人，若作案的是同一派，又为何会害那妓子？”叶萧寒蹲下身子仔细看了看那些尸体，疑惑道。
　　陆竹遥伸出手轻轻抚了抚其中一具尸体的手臂断处：“伤口如此平整，下手利落，手法够毒辣……”他话音未落，便猛然止住，手触电似的缩回，翻过来看，只见那圆润如玉的指尖处已有黑色蔓延开来，顺着血管往下延伸。
　　叶萧寒大惊，连忙点住他胸口的几处大穴，以免毒素蔓延到他的重要部位。
　　“没想到这尸体上竟还带着毒素，倒是我大意了。”陆竹遥嘴唇微微泛白，却依旧向上扬着，如常带着三分似笑非笑的笑意，仿佛中毒的不是自己那般，语气里微有些自嘲的意思。
　　叶萧寒看了看满是血污和断肢的地面，皱眉道：“我先带你找个地方治毒。”
　　“我现在动也动不了，你打算怎么带？”陆竹遥笑眯眯道，忽视越发泛白的嘴唇，样子倒有点俏皮。
　　“扶着。”
　　“施展轻功多麻烦，还慢。”
　　“背着。”
　　“难受。”
　　“扛着。”
　　“难看啊。”
　　叶萧寒脸色阴沉了几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到底闹哪儿样？他对上陆竹遥含笑的表情和一双莫名狡黠的狐狸眼，觉得自己仿佛在被耍。
　　刹那间报复的心思便起来了，他索性拦腰将陆竹遥打横抱了起来。
　　陆竹遥猛然一惊，神色微微有变，可当叶萧寒低头看他的时候，却仍是那似乎是与生俱来的笑脸。没有分毫尴尬。
　　所幸挽花派不远处就有个旧庙宇。叶萧寒找到一个蒲团，将怀里的人放上去，自己则蹲了下来。一手扶住他的后背，一手探着他的脉象。
　　“好奇怪。”叶萧寒道，“我之前看过一些医书，似乎没有看到过这种中毒脉象。”
　　不知道脉象如何，自然不可随意替他运功。
　　叶萧寒正急着，却听一少女的声音从庙宇外传来：“阿娘，你看那庙里似乎有人中了毒。”
　　只见一长相明艳活泼的少女蹦跳着向他们走来，她身后举步端庄的是一个赭红色裙子的女子，虽有了些年纪，但仍是风韵犹存。
　　那女子也不言语，直接探手替陆竹遥把脉：“中的是休魂草的毒。”
　　少女瞪大眼睛：“休魂草的毒性极强，中毒者即亡，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女子看着少女惊讶的神色，又淡淡道：“休魂虽是极毒，可一旦采下提取了毒汁，毒性便会慢慢消散，一日照旧，二日散去大半，三日便会散尽。”
　　叶萧寒道：“那便是了。不知前辈可否一解？”
　　“那须得看你们是何人了。”女子道。
　　“我二人为半寂阁中人。”
　　“半寂阁？”女子挑眉道，“虽不为正道，却也非邪门歪道，倒可以一救。”
　　她掏出一个小玉瓶子，从中取出一粒红色小药丸，放入陆竹遥口中，既而又对叶萧寒道：“现在打通他的经脉，替他梳理脉络。”
　　“对了，我还得提醒一句。”那女子带着少女转身欲走，又停下说道，“虽然毒性大退，但毕竟是休魂，怕他现在好了，还是会暂且失掉大半功力。若想功力早日恢复，还是少运功动用内力的为好。”
　　“功力暂失？”叶萧寒愣，却仍是作了个揖，“多谢前辈相救，改日必去菩提岛道谢。”
　　少女大惊，身形一滞。女子却行路照旧。
　　“不错，有眼力。”女子道，语气里多了几分赞叹，“还是替他快些运功吧，免得太晚功力全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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