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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陆林毅从梦中醒过来，她的脖子很酸，怔愣地看了会面前黑色的的灰烬。她想起来睡着之前那一阵的骚动，因为谢言的安慰，他们两个人倒有点不动如山的态度，任凭那些个东西围着房子吼来吼去，后来忍受了好一阵的刺耳的噪音，才渐渐地消下去。那时候陆林毅也是满满的睡意，头一点一点的，后来是谢言让她安心的睡，这才一觉睡到了现在。
大约是夜深人静，各个事物都透着一股容易引人深思的气氛，陆林毅才开始转动冻僵的脑子。想了好多事，但没有一件是很清楚的，如此一来就像盲人摸象，无法很好地制定一条准绳--是否真的需要要将这些怪力乱神的事考虑进去。
固然能和谢言谈论一些无关的其他事情，但是心底深处却不得有种心惊胆跳的心情，她也不知道谢言说的话到底是有什么魔力，听着像是别人的事情，却有种明里暗里说着的是自己的事情。普通人也许觉得是自作多情了，但是她又不觉得谢言说的话仅仅是篝火夜话的一种。
想及此，一阵冷风吹过来，冷得人浑身一抖，恨不得在房子里跑上几圈。那床原本拿来防风的被子已经垂下了一角，风从那处暴露的缝隙吹进来，活像是盯了缝的苍蝇。
陆林毅看了一眼睡在旁边的谢言，小心翼翼地挪出去，站起来脚都是酸的，睡着的时候还好，但真的被冻醒后要再入睡可是难了。
她走近窗户那里，地上撒了银灰，都是吹进来的雪粒，如果不是时间不对，今晚算得上是赏雪的好夜。正要把被子重新弄好，窗户的高度要比陆林毅高，但是垫着脚就能看到外面，陆林毅拿着被子一角好奇地望了一眼，一双大眼就突然跳出来，几乎占据了整个视野，眼珠子配合着音效上下转动了一圈，紧紧锁住了陆林毅。
陆林毅吓得后退一步，手里的被子这么一拽，整个都掉了下来，好像就是等着这个时刻，一股脑地的风乍起，扑啦啦的大大小小的白色晶体冲进来。
她整个人都暴露在了眼睛的面前，陆林毅冷静下来后，发现眼睛实际上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或许是掌握了瞬间收缩的技能，它们就像普通人类的眼睛大小，不怀好意地嵌在灰青的脸上。
如果不是想要遮住漏的窗缝，大约还不会注意到这个一直守株待兔的“人”。陆林毅歪着头打量了一眼，发觉这“人”的反应太像一个活人了，分明能清楚明白脸上的嘲讽，眼神的邪恶更是挡也挡不住。好像不是陆林毅打量它，而是它在对自己的审视估价一般，在这样的视线下，陆林毅很难不想多了。
到了白天他们真的不再需要躲在屋子里，可以抓紧时间找到出路吗？
“人”咧开嘴，淡黄色的涎水流到窗檐上，甚至都能听到高温融化雪的刺啦声，陆林毅眉头一挑，生出这玩意大煞风景的想法。看了一眼它，干脆拾起地上的被子，连一点眼神都欠奉，毫不在意地重新挡好窗户。
她算是想明白，倘若真的能进来，这人能不趁着这么一好的缺口冲进来吗？但它也只是人性化的想要给自己的施加恐怖的压力，哪曾想陆林毅心里率先嫌弃上了，洁癖都犯了。
这样一弄，谢言也醒了，“怎么了？”
陆林毅摇摇头说没什么，此时窗外传来几声怒吼，陆林毅耸耸肩回答：“刚才我在看到你说的那些人了，就在窗口附近。”
“你没什么事？”谢言语气中带着些微的不赞同。
“没事啦，你不是说的它们进不来，我只是把被子弄好，没有那么大胆把手伸出去。”
“到了白天就好了。”
陆林毅回到墙边，拿过放在地上的树枝，拨了几下已经熄灭的火堆，“有点冷了，再生点火吧？”
谢言点头，递给她一只打火机，她好奇地在掌心里转了几圈，机体的光芒即便是在黑暗中都是熠熠生辉的样子，“看上去好贵？”
“随便买的。”
“唔……你抽烟？”陆林毅抬头看了谢言一眼，心里实在想不出谢言手里夹着烟吞云吐雾的样子。
“我不喜欢烟味。”
陆林毅生涩地弄了几下，并不太会用，又还给了谢言，只听一记轻快地响动，橙色的火苗就从黑暗中一跃而出。像遥遥的萤光。
她忍不住笑着说：“感觉像是卖火柴的小姑娘。”
谢言不知是何意，她解释道：“虚幻呀。就差真没在街头划火柴棒了。”
火生了起来，陆林毅亟不可待地蹲在火堆旁搓着手，“也不知道这夜什么时候过去。”
“又做噩梦了？”
“嗯……也不是，就是感觉空空的。也不像睡了一觉，而是突然跳过去了。”
“别担心，以后会好的。”
“你怎么知道会好的？”陆林毅好奇地问道，谢言叹口气，回答：“你是不是有什么想问的？”
陆林毅撇嘴，说：“有问必答吗？”
谢言眯起眼睛，“那要看你问什么。”
她有点赌气的意思在里面，干脆坐在了冰凉的泥土地上：“那我不问了。你什么都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谢言不知道该怎么说，顿了一下。
“你就告诉我我做的那一些梦，有用吗？”
“我不知道。”谢言没办法很确定地对她说一定有用，陆林毅眼神快速黯淡了几分，紧接着又问：“那我……那我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
因为不知怎么说，陆林毅数着手指头，默默数了三遍，谢言在一旁耐心等着下一句，“好奇怪的事情，我也不知真的还是假的，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忘记一些事了？”
“你纠结过这些问题了。”谢言淡淡地说。
“可是……我在意，很在意！”
“那很重要吗？”
“啊？”
谢言叹口气，将一旁的大衣拉过来递给了陆林毅，陆林毅呆呆地接过，“现在的问题是必须现在就要在意这些吗？”
陆林毅摇摇头，谢言继续说：“我们现在必须想办法出去不是吗？你还很担心沈泽不是吗？明天到底能不能找到人还是个问题，现在已经晚了，你又可能要失眠，这样明天还有精力去找你朋友吗？”
“我……”陆林毅哑口无言。
“如果真的有很让你在意，不祥的事情，不如一开始就做好警戒的准备不是吗？你这样瞎想乱想，什么都做不好。你看你的眼睛，不觉得难受吗？”
陆林毅听了一通话，赶紧揉揉酸涩的眼睛，拍拍脸：“你说得对，我的确很不应该……赶紧睡吧。明天早点起来。”
说着就坐回了原位，和谢言一起盖唯一挡寒的大衣。
临近破晓的时候，陆林毅又做了一场梦，记忆中恍惚又回到了学校里。在六楼的的那间新房间。
起先她没注意，屋子里有着一开始那种霉味，好像自从陆林毅回到旧的房间后这里就再也没人住过了。
陆林毅走到路芷艺用过的桌子边上，她还记得抽屉里放了好多糖，她一抽开，抽屉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孤零零的一支笔，落了灰后，本来的一层鲜亮的木板都破旧了。那层灰很厚，手指一碰就是几个黑色斑点黏上去，陆林毅还兀自奇怪，怎么只是几天的功夫，这里就变得那么脏了。
刚搬出去的那几天陆林毅还时常想着路芷艺，自己没有打招呼就搬了回去，可是到了后面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她的联系方式，翻遍了通讯录也没有，后来考试就把这事搁置了。
现在阴差阳错地回到了这里，陆林毅心里特别想见路芷艺一面，这样想着，人就出现了。从她身后窜出来，拍拍她的肩。
陆林毅一脸惊奇地看着路芷艺，仿佛很久没见了，觉得路芷艺哪里不一样，路芷艺笑嘻嘻地问：“你叫我呀？”
“你去哪里了？我都找不到你。”
路芷艺又露出往常那样狡黠的笑容，似乎又在想着什么事了，她转了一圈坐在了陆林毅睡过的那张床上，木板嘎吱叹息一声。
“我这不是来了吗？我听见你叫我来，我嗖的一声就出现啦！”
陆林毅知道她回避了刚才的问题，打着哈哈，她很仔细地看了路芷艺，说：“你是不是变了？”
“变漂亮了？”路芷艺赶紧摸着脸问。“脸挺滑的，最近换了个洗面奶，还不错。”
听她这样讲，势必是要逃避什么，陆林毅也坐到那张木板床上，直接开门见山的问了：“我搬走后你去哪里了啊？我手机里面突然就没你的号码了，你是不是偷偷拿我手机删了？”
“怎么可能！你的东西我怎么会碰，这点作为朋友我还是知道的。”
“你还当我们是朋友？”
“难道不是吗？”路芷艺鼓起脸问。
“可你什么都不告诉我。还装傻，笑嘻嘻的。”
“可是我不能直接和你说啊。”
“你真的有事瞒着我？”
“啧。”路芷艺有点不爽，“你简直学坏了，就和那谁一样。”
“你说谁？谢言？”
路芷艺瞪大眼睛：“诶？你怎么知道我说他的？”
“我猜的。”
“我就知道……你以前也是。”
陆林毅叹了一口气，路芷艺始终把话说得模棱两可，真要逼问也问不出什么，“看来以前我们真的认识。”
路芷艺眨眨眼，“你这么快就知道了啊？”
“我还不傻，你们说的话我想想也知道有些问题。”
“你不生气？”
陆林毅撇嘴：“有什么用？”
过会她眨眨眼，问：“我们现在在一个村子里，你知道吗？”
“那个啊，你要小心了。可能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你不是不能告诉我吗？我还以为问了也是白搭。”
“我只是提醒你小心，像这种都会发生不好的事情吧，让你多个心眼罢了。”
“我知道的，谢谢。”
两个人又坐了会，直到路芷艺说：“你要走了吧？”
“嗯……”陆林毅看看自己的手，发现有点透明了，正好对上洒进来的月光，能清晰地感受到手指的轮廓在慢慢融到空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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