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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烛台切和长谷部对视一眼，感觉黑线顺着额头就掉了好多。
他会过头，咳嗽一声，“鹤丸，你真不是什么好人。”
鹤丸一脸纯然的无辜。“你才发现啊。”
烛台切叹气着挠头，“说好的，就这一周。这周后你去把短剑还回去；那可是不动明王的武器，周围一大片的亡灵都是靠它在镇守，没了武器会出事的。”
鹤丸耸耸肩，“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也识得大体。你放心好了。”
烛台切扭头又看旁边那漂浮着的创可贴。“为什么我看不见他？”
“好像是出来久了，沾了太多阳气，气息有点弱了。”鹤丸起身到和室取了几只香，点着了拿回来，等着烟火慢慢烧下去，那身影就逐渐逐渐又清晰了些。
烛台切眨了眨眼，走过去困惑地看着这个抱着膝盖不愿看他们的鬼，“你，”他迟疑道，“你是不是饿了？”
“……不要管我。”
烛台切撇撇嘴，看了眼鹤丸国永，“我去做点吃的。”他顿了顿，又警告地看了他一眼，“在我回来之前你给我老实待着看笔记。我们快考试了。”
鹤丸用力点头，捧起笔记直接走到大俱利伽罗旁边，靠在他背上懒洋洋往下滑。
长谷部已经黑线满额。他觉得自己亲眼看见在鹤丸彻底滑到地上之前，鬼伸手拽了他一把，没让他直接倒在地上。
而等到烛台切带着饭菜回来，把其中一份用香炉的灰洒了，拿给大俱利伽罗。对方困扰地皱眉，试探着尝了一口，眼神骤然一变。
烛台切自在地笑了起来，忍不住也有些得意。“我就知道。”
然后长谷部看着全程都在狼吞虎咽根本就是饿到不行的大俱利伽罗把鹤丸彻底遗忘了。鹤丸食之无味，板起脸，朝着烛台切威胁地晃了晃拳头。
……老天，你们到底几岁了？
————
鹤丸觉得忍无可忍。事情在五虎退也忍不住过来一趟之后变得不可收拾，鬼都看得出来大俱利伽罗喜欢动物，他居然能纵容那五只老虎在他胳膊上咬出一连串的牙印，都不肯让自己抱着他多睡一晚。太过分了。
一只老虎咬走了俱利伽罗的鞋子。鬼就赤脚在走廊边缘垂着腿，风吹过庭院，叶子发出飒飒的声音。风吹过水池，波纹上的叶子轻轻晃动。风吹过鬼的头发，鹤丸仔细看了看，发现边缘如同是火焰的红色。
鹤丸也解下鞋带，坐到旁边，脚趾踢到对方的的脚背，大俱利伽罗转过头，板着脸。
“把我放回去。”
鹤丸觉得脚尖的凉意顺着些微的触感如藤蔓缠绕上来。风吹过自己的脸颊，带走汗水，一些香灰如同旧时战场的硝烟灰烬，被风吹过来，沉淀在五脏六腑，被那些藤蔓一并缠绕了，郁郁葱葱长成一片，棕色的底，白色的茎如龙身遒劲，边缘赤如火焰，将那白色烧成黑。
“再陪我两天。真的。”鹤丸目不转睛看着他，轻声道，“就两天。”
————
因为是鬼，所以见不得太多阳光。鹤丸查了很久的资料，最终也只能在晚上的时候把所有的线香都点起来，让大俱利伽罗的身形维持更久些。
“你明天要出门？”
鹤丸点点头，“平时翘课也没什么，但明天要考试，必须得去一趟。”
大俱利伽罗皱眉不语。鹤丸凑过去把脸埋在对方肩窝里，长长舒了口气。俱利伽罗推推他肩膀，没什么效果，只得由得他去了。
“没必要把我一块带去，”他撇过脸，“我不会帮你的。”
“我可没说要你帮我偷考题。”
“反正我是不会帮你的。”
鹤丸撇撇嘴，抱住他就往旁边倒，闭上眼大声道，“睡咯，明天还得早起。”
大俱利伽罗被他一并抱得躺倒下来，狼狈地扭回过头，“我不需要睡！”
“我不管……”鹤丸整个脸都埋在对方肩窝里，睡意半醺，嘀咕道，“我好困。”
俱利伽罗看着搭在自己肚子上的那只脚，真想直接砍下来扔到窗户外面去。这个人真是麻烦死了！！
————
鹤丸摊开试卷，咬着中性笔的末端，写了一会就抬头，看着大俱利伽罗面无表情地站在两排课桌之间。鹤丸眼巴巴地看着他，拼命眨眼。
大俱利伽罗摇摇头。
鹤丸眨眼眨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咬着笔扁了扁嘴，抽抽鼻子。
大俱利伽罗寒毛直竖，低头看了眼身边的试卷，迅速比划了一个D的手势，然后懊恼地撇开头。
鹤丸眼睛直亮起来，把最后一个空白填上答案，内心绽放了千百烟花，恨不能抱住这家伙亲一口。大俱利太棒了！他内心的小人儿举着喇叭大声呐喊，有他在我还上什么课！这才是考试利器！过去的作弊都弱爆了！
他春风满面地看着大俱利伽罗黑着脸走回到自己身边，抽出剩余的那张打草纸，龙飞凤舞地写：棒极！今后也靠你了！
然而鬼看着那行字，无声无息俯下身，在他耳边低声道，“你说过只有两天的。”
鹤丸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他知道大俱利伽罗在看什么。自己脖颈上挂着那枚短剑始终触感冰凉，贴着皮肤就像是一块冰。无论周围夏日如何炎热，也是丝毫不变。这时候俱利伽罗的视线如有若无落在那上面，眼神淡淡的，像是看着往昔或是故都。
鹤丸眨了眨眼。他身边的多数的人依然在答题，耳边沙沙作响，像是晨风吹拂铁杉。他轻声道，“闭上眼。”
大俱利伽罗看着他把那短剑收入领子里面，皱了皱眉，“为什么？”
鹤丸伸手拽住他领子，把他扯下来，道，“因为我要亲你了。”
他感觉对方呆愣在那儿，便得意一笑，故意只是响亮地在脸颊上亲一口，然后高高兴兴起身把卷子交上去。
————
课间时候，烛台切把鹤丸堵在走廊尽头，“说！”他气得咬牙，“你是不是让大俱利伽罗到我旁边看题了！”
“咦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烛台切恨不能把他领子拎起来晃，“我身边半个多小时都凉飕飕的！太诡异了！一定是你搞的鬼！”
鹤丸一脸无辜，“你也看到了，我一直在我座位上老老实实答题。”
烛台切气结，“这可是你说的。”他摸出打火机和线香——鹤丸：“？！你怎么随身还带这种东西？！”——然后立刻点着，绕着鹤丸转了个圈，看到线香的末端朝着走廊尽头飘过去，影影绰绰显出个影子。
“解释解释？”烛台切盯着身边的人，“这可是鬼。你大白天把他带出来？你想什么呢。”
鹤丸眨了眨眼，“我在想，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烛台切点点头，然后一把按住他架住肩膀，朝旁边那个影子大声道，“我知道你在的！最近辛苦了！揍吧！”
鹤丸大吃一惊：“光忠你这个出卖朋友的家伙！”他视野里的大俱利伽罗可要清楚得多，这时候看着烛台切的动作，皱了皱眉，但确实是走了过来，站在他旁边，瞧着领口。
鹤丸冷汗都下来了，“光忠我们有事好商量，你先放开我。”
烛台切：“他揍你了没？没揍我就不放。”
鹤丸大声道，“揍了！我超痛的！啊好痛！”
烛台切：“骗鬼吧你就！”
鹤丸痛苦大叫，“我真的很痛啊！你这个混蛋！”他脸色都白了，冷汗刷下来，嘴唇直发抖，“你、你先放开……”
烛台切早就见识过这演技，才不会信，然而他下一秒感觉有什么人一把抓住自己手腕使劲掰开，一把抓住鹤丸就拽到一边。
……搞什么。烛台切愣在那儿，看到鹤丸也是一脸惊呆的表情。后者不像烛台切只能看到个影子，此时真切地看到大俱利伽罗正紧紧皱眉看着自己脸色，似乎是想说什么又束手无措般，抬手就按在鹤丸的额头上，想知道出了什么事。
“……不，不是，”鹤丸张口结舌，那只手冰凉入骨，他几乎连眼睛也被掩住了，一时间脑子打结，过一会才磕磕绊绊地说，“不用这样，我没有发热。”
“刚才没有，现在可不好说。”烛台切在一边哼了一声，“自己去照照镜子，鹤丸国永。你耳朵都红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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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丸点着根线香，握在手里，坐在学校的天台上，看着夕阳正倾盖下来，如火焰一般。
烛台切看着他表情，手肘搭在栅栏上，侧过头悠悠道，“你答应过的。还有一天。”
鹤丸只是走神，看着火烧般的云际，感觉颈部那冰凉的短剑似乎正戳刺肺腑，冰如玄铁，又烧灼如烈焰。
烛台切摇摇头。“别这样，”他低声道，“这不是能后悔的事。”
鹤丸沉默不语，双目如流金，夕照如荼蘼，赤色火焰烧灼下来，转瞬就会从盛极转为暗淡。远山深黛，如黑色的龙无声而至，只留下记忆，悄然再隐入星辰与夜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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