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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PART 2
我是莱希瓦。如果你愿意,可以称呼我莱希瓦医师,毕竟我现在还在慕尼黑的一家心理治疗工作。心理医生听起来挺神气,其实也就是那么回事。当然,你也可以直接称呼我的名字,因为朋友之间不需要太客气。
不过,前提是你要认为我是朋友才行。约翰。
是的,我知道我留言的这通电话是天马家里的,但我现在无法跟他取得联系,算起来我大概有一年多没听到过他的声音了呢。哦,我也不指望你肯把他现在的联系方式告诉我,因为如果你打定主意让天马消失在我们视线里,你就能比任何人都做得更绝。
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天马救过你的性命,而且是两次。人不能太自私了,约翰,你在把你的救命恩人以种种堂而皇之的理由限制在自己的视线中,以善意的名义监禁他,以为这样就能使他成为你个人的所有物。你懂我的意思。我不知道你是怎样办到的,我们从一年前起就再也不能联系上天马了,这其中一定是你搞的鬼。
妮娜因为这件事而心情低落,没人能安慰她。真要命,那可是我见过的最坚强的姑娘,一旦失落便更让人不忍。我唯一知道的能安慰她并鼓励她的人是天马贤三,而你把这唯一的一个人带走了。
这是你的错。约翰。我知道天马对你来说很重要,但需要他不只有你一个人。你让我们失去了一个一流的脑外壳医生,你让无数病患直接或者间接地受苦,你让他的朋友因为找不到他而困惑甚至焦虑不安,这其中当然也得算上我一个——同样的,你让天马失去了他以往的朋友的关怀,哪怕我们再忧虑,没有沟通终究会一事无成。你以为人和人之间是靠什么联系起来的?我不想在靠着照片或者旧报纸来回忆我朋友的声音了,我想让天马坐在我对面跟我交谈两句,管他说什么,只要能说话就行。我的要求已经低的连我自己都觉得可笑了。
你跟什么人交过朋友吗?约翰?那种平时会拍打你的肩膀笑话你偶然的失态,周末陪你喝酒,相互扶着对方摇摇晃晃走过装潢精美的橱窗街,也可以在你困难的时候伸出援手的人,竭尽全力,热忱相助的人。……
我想你身边的人对你只有敬畏与恐惧。
让天马跟我联系。约翰,我办公室的电话号码从不更改,他一定还记得。
别在歧途上走得更深了,约翰。你在伤害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人。你可以只有天马,而他并不属于你一个。
……
——来自德国慕尼黑某公寓的电话留言。1999年7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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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3
这行为很傻气,但习惯了就好。第一次会觉得很不知所措,第二次就会觉得没那么难受,第三次……就会觉得如果不去做,反而惴惴不安。
邮局每年这时候都会很奇怪我为什么要花费心思给一个不存在的地址寄圣诞贺卡,但我想不出更好的主意了。我不得不提前几个月去想下一次面对他们时候的说辞。
“这是我给我朋友的圣诞贺卡。看到旁边的盒子了没?我连礼物都准备好了!”我会骄傲地挺起胸膛,因为我现在已经够高了,近几年身高蹭蹭蹭地往上窜,多半应该感谢足球的功劳。“那个地址肯定是存在的,你们可一定要送到他手里。”我总是会在并不整洁的柜面上支着手臂,煞有介事地朝柜台后面的人道,“因为如果他发现圣诞节的时候连一张贺卡都收不到,岂不是太悲惨了?假以时日再见面的话,如果他郁闷地朝我抱怨自己似乎是被整个世界所遗忘,我就可以告诉他——嘿,伙计,至少你收到过我的圣诞贺卡。”
……
我是迪克。这是天马医生失踪的第五年。我已经学会了如何在最寒冷的冬天,趴在邮局的柜台上填各种匪夷所思的地址,似乎这样就能让我好受一点。
我确信我不是什么心胸宽大的人。因为我将永远不原谅约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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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4
约翰在听到手机的振动之后迅速伸手按停,回头看了眼身边仍在熟睡人,满意地发现对方并没有没吵醒。
他俯下身轻轻亲吻对方暴露在寒冷空气里的脖颈,然后起身悄无声息地走下床,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动作放的都很轻,确保自己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天马最近变得嗜睡。他倚在桌边,脑海里的思绪像窗外的雪融消无声息下落,然后在微风里辗转,悠悠扬扬。
……他应该还不到长白头发的年纪,不过我刚才的确没看错。约翰若有所思地微微侧头看向仍在熟睡的人,发现对方已经长长的刘海盖住了眼睛,而且弓着背,显得没有安全感。因为畏寒的缘故,天马一整夜都自觉不自觉地把自己卷到被子最里面去,以至于最后约翰无奈地起床,不得不再找了一床被子,以免第二天自己落得感冒的下场。
他发现天马的面容虽然被头发盖住了一部分,但依然能从细微的察觉时间对这个男人造成的影响。
或许还不只是因为时间。
约翰赤脚站在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的山脚木屋里,放佛周围的零度以下的严寒对他丝毫没有影响。杯中的热水氤氲着水汽,很快便在手机屏幕上蒙上一层雾。
他几分钟后才回过神,用拇指将那层水汽抹开,看了一会上面的文字,最后微微勾起嘴角。
[旅途结束了,约翰。]
——来自德国 BKA 伦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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