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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剧的伊始
曾谙又做梦了。
他的记忆总是会无意识地倒回到那个遥远而严寒的冬,那个和舒淮关系降到冰点的该死的十八岁生日聚会。
彼时,曾谙被人群簇拥着坐在沙发的正中央,舒淮刚进包厢,还没来得及脱下围住了她大半张脸的羊绒围巾,就被瞎凑热闹的豌豆和胶囊给起哄着,半推半就地坐在了曾谙身边。
“来了啊?”曾谙原本正低着头看手机,见她来了,迅速地按了锁屏键,抬起头来,脸色还不是特别自然。
舒淮忙着解围巾,只瞥到了两个绿绿的对话框,有点像短信的页面,便随口应道:“嗯。”
曾谙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突然“蹭”一下站起来,好像谁踩着了他的尾巴似的,也不和舒淮说话,大长腿直接绕过她并拢的膝盖,走到屏幕前去点歌,一副不稀得理她的样子。
嗯,装得不错,给你九分不怕你骄傲。
舒淮默默在心里倒数:“十,九,八,七,六,W......”
“五”的音节还没来得及出口,曾谙已经已经一脸抑郁地从屏幕前瞬移到了她旁边,声音有些怪怪的,不知道在生什么闷气。
他拱拱她:“你不是发短信告诉我说,你找季司玄有事,来不了了吗?”
“哦,季司玄最近要备战全国奥赛,那我就不好老厚着脸皮在他面前刷存在感不是?我才不是那种不知趣的人呢。”
曾谙脸色愈发地不好看了。
舒淮从包里翻出一个蓝紫色的小玻璃瓶,漫不经心地往曾谙怀里一抛:“喏,送你的,当是随份子了吧。”
“人来就好,带什么礼物啊。”话是这么说,他臭臭的脸终于柔和了几分。
口是心非。
舒淮忍不住翻白眼:“你恨不得天天都送我个啥,我要是不礼尚往来,我妈又要说我不懂事了。”
“俗!俗不可耐!编!可劲地编!”曾谙一脸嫌弃地瞅着她:“一天到晚净拿你妈当挡箭牌,明明就是你自己想送我礼物,还死不承认。”
“......你拉倒吧。”
他挥挥手,一副“好了,知道你脸皮薄,本大人就不和你一般计较”的架势。
舒淮一巴掌呼上他的脊背:“今天看在你是寿星的份上,让你几分,别给脸不要脸。”
曾谙十分配合,觑着她高声喊道:“谢主隆恩!”随即小小声地贴过来,“今儿我好多朋友都在呢,你稍微给我点面子,成不成?”
“给,必须的啊。我一定让你连脑门上都金光闪闪,锃锃发亮,怎么样?”
曾谙含笑:“那也成,只要你的言下之意不是把我搞成地中海就行。”
一阵唏嘘声不合时宜地刮起:“哦哦哦——打情骂俏哦,当众调情撒!”
舒淮有些不自在,看了曾谙一眼,示意他制止一下,结果人曾谙选择性忽略了她这个略带不悦的小眼神,低下头去看起了那个被他圈在手掌心里的小瓶子。
奇怪,他怎么总觉得这个小礼物有点眼熟呢。
曾谙把瓶子颠来倒去地折腾了一会儿,这才发现瓶子的外壁其实是透明磨砂的,内壁被人贴上了几层撒得不规则且不均匀的蓝色和紫色粉末,很像舒淮放荡不羁的手笔。
里面还嵌着一个尺寸只比外面那个小零点几毫米的玻璃瓶,它的外壁和肆意妄为的一片蓝紫紧紧贴合,里面装着的液体轻盈明亮,波光流转间散发着一股令人迷醉的幽香,浅淡,朦胧,神秘,像极了莫奈笔下袅娜舒展的睡莲。
看得出来制作者倒是颇费了一番心思。
感动之余,曾谙的脑子也变得格外灵光起来,他突然想起,自己觉得它眼熟并不是没有理由的,他的的确确曾经在今天以前见过这个精致的小瓶子。
只不过,那时的舒淮十分惊慌地把这个小瓶子圈在怀里,恼羞成怒地冲他叫嚷:“曾谙,谁让你进来的?你敲门了吗?你经过我同意了吗?我在准备给季司玄的礼物呢,你能不能不要杵在这里啊。”
记起这一茬,曾谙的脸色陡然一黑,和某天他妈妈炒完菜没洗的锅底倒是颇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
他又想到,舒淮今天本来是打算去找季司玄的,却突然毫无征兆地“惊喜现身”他的生日派对,还把原本亲手做给季司玄的礼物当作人情送给了他。
呵呵,敢情谁被人季司玄给拒了,回头就把他这里当废品回收转运中心是吧?
曾谙火大,脸色越发难看,简直是不忍卒读,他把瓶子往舒淮怀里一抛,寒着脸说:“别人的东西,我不要。”
“切,不要拉倒,谁求着你要了吗?我才不伺候你这大少爷脾气呢,莫名其妙!”
曾谙本以为耍耍脾气,就能听到几句让人舒心的解释,然而他的心,却好像更塞了......
他抬起眼认真地看着舒淮,眼珠颜色极黑极纯,边缘处像是泛着一道幽蓝的光芒,深邃得能把人吸进去,舒淮被他冷冽地这么一盯,脸上的笑也挂不住了。
“你朝我甩脸子干嘛?我送你礼物我还送错了是吧?曾大少爷,我这礼物是亲手做的,是比不上外面卖的好,你嫌弃你就直说,犯不着这样子阴阳怪气,我来这儿也不是为了看你脸色的。要不是看在今儿你过生日的份上,我......”
“你就怎么样?转身就走是吗?是啊,你舒淮从小众星捧月,什么时候受过这股子闲气?可是,舒淮,你好像真的被宠坏了,从小,你做什么都是对的,错的也是对的,这么多年了,你扭曲黑白,颠倒是非的本领也是越发地强大了。”
曾谙静静地看着舒淮一块红一块白的脸颊,“你知道我是因为什么生气,可你并不打算解释,却还要在众人面前把我说得好像很爱慕虚荣一样。舒淮,从来都只有你的心意是心意,别人的心意就卑贱若尘土吗?“
“不好意思,倘若你嘴里的那个别人是指你,那我倒要好好问问,你是什么心意?”舒淮冷笑,劈手夺过了曾谙手里的那个瓶子,探身往装满了垃圾的纸篓里一丢,才继续说道:“抱歉,我还是觉得我没兴趣知道。”
她站起来,径直往外面走去,却被豌豆一把拖住,她压低了声音:“小淮,这么多人在呢,你就这么走了,曾谙多没面子呀。”
舒淮这才注意到,豌豆脸颊上薄薄地扫了了一层BB,象牙色的,衬得她原本小麦色的皮肤又亮泽了几分,眉毛特意打理过,睫毛微微上翘,嘴唇上抹得亮晶晶的,红润得刚刚好。
她本来也就知道是自己理亏,并没有真生气,便顺势就着豌豆的话下了台阶,但也不愿再坐到曾谙旁边去,环顾了一周,觑见圆弧状沙发的末端还空了半个人的位置,直接走过去拍了拍旁边那位:“嘿,兄弟,让让,让一让哈。”
那位大兄弟被她噼里啪啦一顿拍打,脑子里骤然空白,下意识地就往另一边挤,结果在□□碾压了一位暴脾气姑娘后,又被一巴掌呼了回来,他苦笑:“舒淮是吧?我听说过你。”
舒淮点头,施施然坐下:“冤大头是吧?”
冤大头点头,片刻之后又狂摇不止:“不是冤大头,我叫袁航,他们都叫我袁大头,是袁,不是冤!”
舒淮笑得花枝乱颤:“这不都一样嘛。”
袁航挠了挠头:“还是有不一样的,比如声调上的,字形上的,还有意思上的。”
舒淮笑得更开心了。
那边,在胶囊的劝解下,曾谙的脸色也终于缓和了很多,但还是拉不下脸来找舒淮,于是跟胶囊嘀嘀咕咕了半天,脸上愈发地焦急起来,魔爪牢牢地拽着李郊的衣袖,“你快帮我出出主意啊,兄弟,靠你了,这方面你有经验。”
“哎,我这不是在想着嘛,松手松手,我刚上身的阿迪啊。不是,曾谙,什么叫这方面我有经验?我经验能有你足啊!哎哎哎,别瞪别瞪,有了!请叫我活雷锋。”
胶囊猛地一拍脑袋,神神叨叨的一笑,朝曾谙招招手,示意他把耳朵凑过来。
“能行吗?”曾谙听了半天,将信将疑,白净的脸团上又爬上了一丝赧然,他的视线掠向角落里的舒淮,见那一位故事里的女主人公竟然已经没心没肺地吆喝着旮旯里坐着的那几位,如火如荼地斗起了地主。
曾谙眼角一弯,心里软的都能挤出水来,便大人有大量地放过了刚才她在自己心上捅了一刀的旧账,暗地里盘算了一圈刚才胶囊的建议,觉得可信度还挺高,心里更是高兴。
“一对十。”
“一对钩。”
“一对皮蛋!”舒淮牌一飞,得意地插腰笑。
全场惊为天人,荡气回肠:“一对皮蛋!?有瘦肉吗?”
舒淮桌子一拍,还没来得及说话,只听到曾谙低低柔柔的声音已经响起了,还带了几分无奈,几分宠溺:“就是一对圈,她一向喜欢管它叫皮蛋。对了,你们都让着她点,她要是输急了,不仅会耍赖,还会翻脸呢,怕你们消受不起。”
短短几句话,直接暗戳戳宣示了主权。
“哦~~~我们消受不起,曾班长消受得起就好了嘛。”怪叫声连连,有瞎起哄的,有死命鼓掌的,还有花式吹口哨的,舒淮也不客气,抓起抱枕一砸一个稳准狠,怪叫声秒变哀嚎声,嚎得都让舒淮觉得自己可能是误闯狼窝里了。
一群唯恐天下不乱的狼崽子。
她左右打量了一圈,见唯一一个能够得着的抱枕被袁航死死地压在背后,“别,别......”
“交出来!”
舒淮飞扑过去,哪管他头是不是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揪着他的连帽衫往前一拎,右手快如闪电地抽出了那个残存的抱枕,直直地砸向某吹口哨的闹事者。
却不想,那人头一低,抱枕直接误伤了坐在后面一点的豌豆。
这准头,真是绝了。众人尽皆叹为观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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