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篮]记忆拼图

　　从某一天起，片冈明穗就从校园里消失了。和出现时一样，她消失的时候也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也只有偶尔谈到女孩子的时候，才会有人隐隐约约记起她的名字。

　　“那个片冈啊……我记得是要去美国了吧。”
　　“她成绩好像还不错吧？家里这么急着送她去海外吗，不会是要去结婚吧？哈哈哈。”
　　“谁知道呢……”

　　此后，再也没人提起她的名字。她从佐藤泉的视野里消失地干干净净。

　　天气渐渐转冷，满京都的枫叶转为绮丽的红色。随着月份的变更，高校校园内又纷纷忙碌起来。小考、校园祭、勅愿寺秋访……一时之间，佐藤泉的生活也变得极为忙碌。

　　不过，就算忙碌，她还是能经常见到荻原。

　　女生一人独居，难免会有些麻烦。譬如建造已有些年份的房屋里突如其来地电器损坏，或者难以一个人移动巨大的物件——一旦遇到这些事，荻原就会十分乐意地跑来帮忙。

　　荻原渐渐地了解了佐藤泉的生活。

　　她是个相当温柔的人，从来不发脾气，也很会体贴照顾人。偶尔会露出可爱的、无伤大雅的困惑神情，但那也是令人察觉不到恼意的情绪。

　　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可爱优秀的女生，却没有人告白。

　　难道不是应该跟漫画里一样，打开邮便箱便排山倒海地涌出情书吗？为什么她家的邮筒里除了促销广告和公益宣传就没有其他东西了？

　　不过，这样也好，黑子也会有希望了吧。

　　“佐藤，你考虑过高中毕业后的去向吗？你肯定会继续升学吧？想去哪里读书呢？”
　　“……去向？”

　　正捧着茶饼的泉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完全，不知道。

　　她完全没有考虑过以后的生活，因为她不需要理想这类的东西。什么成为有钱人啦、偶像啦、全职太太或者老师之类的，她听别人说起过，但是自己完全没有考虑过。

　　“继续升学吧。”她说。
　　嗯，赤司应该会继续升学。

　　她用舌尖轻轻地舔了一下唇角，将茶饼的碎屑含入口中。这样细微的一个动作，却让荻原莫名地涨红了脸庞。他不知所措地转过头去，开始语无伦次地说话，用以转移话题。

　　“继续、继续升学吧，去考东大之类的……或者庆应……啊，对了。要不要，问问黑子？”
　　“咦？这么突然地……”
　　“问吧！佐藤和黑子好久没有联系了吧？”

　　荻原成浩已经陷入了大脑短路的状态，完全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在做什么。他晕晕乎乎地摸出了手机，笑眯眯地拨通黑子的电话。

　　“喂，黑子……”

　　刚接通一秒，荻原还没听清黑子的说话声，坐在他对面的少女便陡然前倾了身体，用手掌捂住了他的嘴唇，免得他说出话来。

　　带着热度的掌心贴着他的面颊，让他的大脑再一次短路了。

　　“没、没、没什么，突然想起来了，就打了一个电话。”荻原含含糊糊地、挣扎着说出这句话：“没事，我先挂了。”

　　挂断电话后，荻原终于找回了自己的智商。
　　一旦面对佐藤泉，他就有智商下线的风险。

　　“为什么佐藤这么抗拒黑子？”荻原问。
　　“没有啦。”少女卷着自己耳旁的碎发，声音很坦然：“我并不抗拒他。”

　　“我很少看到佐藤露出刚才那副模样，感觉你——有些焦虑。”
　　“是吗？”

　　“佐藤，可以告诉我，你和黑子之间发生了什么吗？”
　　“啊……”

　　泉用指尖梳着自己的短发，声音轻了下来：“也没有发生什么，只是和黑子君的想法不同而已。我是个很随心自在的人，没有什么生活的准则。但是，黑子君却一直想要让我变成和他一样的人。怎么说呢——那种积极的，开朗的，有梦想的人。”

　　“那不是很好吗？没有‘梦想’的话，人生会很无趣吧。”

　　“虽然这样说有些自大，但是，无论我想要的是什么，我都可以拿到。‘梦想’那种东西，对我来说根本无所谓啊。”她用手托着面颊，眼里泛着一层困惑。

　　“同班的女生都在努力着想要考取年级第一，以后去京大或者大阪；但是我都不需要努力就绝对可以完成。努力地健身结实保持身材，或者学习化妆术让自己变漂亮，我也不需要；成为偶像或者明星、买到想要的东西、让心仪的男孩对自己告白……毫无难度可言。”

　　荻原成浩木。
　　他保持着石化当机的面孔，无言以对。

　　坐在他面前的美少女是个“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的人。
　　对于她来说，别人所谓的“梦想”，只是她的“现实”而已。

　　——在这种情况下，黑子要怎么改变她啊！！

　　|||

　　除了IH之外，高中体育界还有着其他的竞技比赛。在冬天举办的WC冬季杯，便是另一项让篮球强校们势在必得的比赛。与IH相同，WC的冠军也大多由“开辟的帝王”洛山高校包揽。对于洛山来说，今年的比赛也和往年一样，毫无胜负的悬念。

　　毕竟，新一年篮球选手的实力们，已经在IH上被摸出了七八成。IH的举办时间和WC又相距不远，在这种情况下，篮球选手的实力很难有太大改变和突破——篮球能力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就或者改变的。

　　在IH上表现突出的球队可以参加WC——这种赛制，不如说“IH是WC的预选赛”。

　　WC开幕式这天，天空高远明澈。虽然是冬天，却也不会太过寒冷。至少，女高中生在室外穿短裙也毫无问题。

　　正跟着副教练整理选手名单的佐藤泉，忽然收到了一条短信。

　　From：荻原成浩。
　　[佐藤，我也来看冬季杯的比赛了。有件事情想告诉你，所以麻烦来一下东A5的出口好吗？]

　　佐藤泉看一眼昏昏欲睡的副教练，又看看自己的手机屏幕。最后，还是向佐藤副教练说明缘由，匆匆地朝荻原所说的出口走去。

　　过了开幕式后，出口处的人就很少了。她的脚步声慢慢地，回响在走廊里。
　　眼前有一个属于少年人的身影一晃而过，她下意识地便张口喊道：“荻原……咦？”

　　那少年人停住了，却不是荻原。他怔怔地站在原地，犹如雨洗天空的淡蓝色眼眸直直地注视着他，平静的面孔上竟然有了一分复杂的情绪。

　　“黑子君？”
　　“好久不见，佐藤同学。”

　　穿着诚凛篮球部运动衣的黑子哲也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面孔上毫无久别后重见的窘迫和慌乱。仅仅一年的时间，并没有让他的容貌和身量有多大的改变，只是让那张曾经有着孩子气的清秀的面孔，稍稍地长开了一些。

　　“啊……是荻原君喊我过来的。”佐藤泉的目光淡淡望向了别处，口中说：“你看到他了吗？”
　　“好巧，我也是被阿成喊过来的。”黑子对她说：“看来他找我们两个人有事。”

　　——事情的真相，佐藤泉差不多猜出来了。

　　荻原成浩一直很想让她和黑子重新建立起联系，这一次恐怕也是趁着难得的比赛机会，将同在一个体育馆的两人聚到一起。搞不好，荻原那家伙根本没来比赛，现在还在京都的家里打游戏吃茶饼呢。

　　“那，既然荻原君不在的话，我就先走了。”佐藤泉浅浅地颔首，随即转过身。
　　“等一下！”

　　啪的一声轻响，是黑子紧紧地拽住了她的手腕。

　　佐藤泉略带诧异地回过头去——从前的她，从来没有见过黑子哲也流露出强势的一面，更遑论主动地挽留离开的她了。

　　“这一次，会赢给你看。”

　　黑子哲也的眸光中透着一份坚定。
　　他握着佐藤泉的手，悄悄地紧上了一分，像是在传递自己的决心。

　　佐藤泉停下了迈出的脚步，下意识地，她便惊诧地开口回复道：“你……想要打败赤司君？”

　　“嗯。”黑子点了点头：“绝对，会战胜他。”
　　“……”佐藤泉略略歪过了头，过耳的短发轻轻地晃悠着。

　　她沉默了一会儿，温婉地笑了起来，话语里有一分宽慰：“没事的，即使赢不了也没什么大碍。只不过是社团活动罢了。加油。”

　　然而，黑子还是没有放开她的手，他再次说道：“会赢。”

　　“那样的事……”

　　佐藤泉脸上的笑意挂不住了，她低垂下了眸子，轻声地说：“那样的事……”
　　——是不可能的啊。

　　她知道黑子哲也是想向赤司征十郎证明，黑子的篮球才是正确的，但两人之间的差距简直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或者说，赤司和所有人之间都有一道那样漫长的、难以跨越的鸿沟。

　　赤司注定是不会输的。
　　他只会胜利。

　　佐藤泉定下了神，将手从黑子哲也的掌心间抽了回来。她微微地笑着说了声“加油”，便毫无眷念地离开了。黑子哲也久久地立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

　　“喂，黑子——”

　　黑子的队友，前锋火神大我匆匆地朝他跑来：“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诶？那家伙是谁？”

　　火神伸出手掌，在黑子面前晃了晃，想要让正在出神状态的黑子回神。他顺着黑子的视线望去，只看到一个少女的背影——唔，确实从背影来看是个美人，但也不至于让黑子陷入发呆状态啊？

　　“啊，黑子，你这家伙！”火神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就炸起了毛：“怎么每次一到重要的比赛之前，就有妹子来找你啊？从前是那个——桃井吧？这次又是什么颜色？纯白的天使？白井？”

　　“啊，火神君，没什么。”黑子眨了眨眼睛，望向火神：“我们回去吧。”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又传来了震动。黑子低下头，却发现那是一条来自于前队长赤司征十郎的短信。于是，他的脚步又停下了。

　　“抱歉……我还要，再去见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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