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篮]记忆拼图

　　叶山小太郎离开后，赤司说：“说实话，按照你潜藏的个性，那些事情确实有你做的可能。但是，你远比她聪明。”

　　——言外之意，佐藤泉确实能够带着恶意欺负别人，但是不会用那么蠢的手段。

　　“什么呀。”佐藤泉的语气里有着意思微恼：“赤司君……说我是个坏人么？”
　　因为被赤司这样说，心底微妙的不悦就更多了。

　　赤司托着面颊，并不回答。他的脑海中，回想起了中学时代的某一幕。

　　“赤司君，我们从前见过吗？”
　　“我看过你的演出。”
　　“这样的回答可没有任何意义。”

　　他确实见过佐藤泉。
　　不过，却是在很久之前了，久到记忆有些模糊。

　　稚龄的孩童跟随着父母的脚步，穿梭在热闹却令人不安的宴会上。他的视线之内只能看到大人们的腿与手，摇摇晃晃地，像是无数幢幢的树木，而他则是一个穿梭在茫茫树海里的迷途者。

　　忽然间，视野内却闯入了同样高低的两个人——他能完整地看到她们的背影或者面孔——就像是在空无一人的森林里忽然遇到了同类，有了如同获救的幸存者一般的感觉。

　　只不过，那两个人好像并不开心罢了。

　　那是两个女孩，明亮的光，以及，藏在她脚下的影子。
　　一个醒目，一个黯淡。

　　那光露出了温柔的，如同大人一般的笑意，用安抚的语气对那黯淡的影子说话，仿佛是姐姐在体贴地宽慰着妹妹。

　　“妈妈告诉我，你和我不一样。你是爸爸的私生女，所以，你是没有爸爸的人。”那光笑地温柔，嗓音带着天真与无可挑剔的关怀：“好可怜呀，那我代替爸爸照顾你吧。谁让你根本就没有爸爸呢？不要难过噢。”

　　出于好心的帮忙，谁也不能指摘。
　　可她脚下那黯淡的影子，却愈发得黯淡了。

　　虽然年幼，却天真又残酷。这样的个性，好像久久地潜藏在她的骨子里。直到今天，她变为引人注目的天之骄子，却依旧有着同样的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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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佐藤泉将自己的运动服借给了片冈明穗。

　　明穗怯怯地向她道了谢：“谢谢你，佐藤同学。”
　　佐藤泉静静地看着她，许久之后，说：“不要再做那种无意义的事情了。”
　　“咦？”明穗轻轻地抬起头，话语里有着恰到好处的疑惑。

　　“假装我在欺负你，并没有任何意义。”泉的嗓音很温和，她耐心地劝道：“而且，也没有人会相信你。与其让自己过得很可怜，倒不如活的开心一些。”

　　她的模样很周到，漂亮的面孔带着自如的温和，让人感受不到一点恼意或者尴尬，只有被理解和包容的温柔感。

　　说完这些话，佐藤泉便走了。片冈明穗注视着她的背影，目光在她纤细的身体和乌黑的发丝上徘徊着，直到佐藤泉的身影远远地消失为一个黑点。

　　【佐藤泉真好啊。】片冈明穗在心底对自己说。
　　【无论哪里，都很完美。】
　　【真羡慕啊。】
　　【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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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佐藤泉不知道自己的劝说是否有效，但至少在比赛之前的日子里，片冈明穗终于不再干那种愚蠢的事情。同时，佐藤泉也发现片冈明穗很喜欢单独和黛千寻待在一起。

　　“我很疑惑，明穗到底和黛前辈说了什么呢？”

　　天台上的风很凉爽，吹得佐藤泉裙摆鼓鼓囊囊。她横抱双臂，语气中有着无奈：“因为赤司君并不理她，所以就把主意打到了三年级的先辈身上吗？”

　　——虽然赤司君无视她这件事，让泉的心底很愉悦就是了。

　　黛千寻靠着天台的栏杆坐着，他的面孔有些困顿，像是刚从昏睡中醒来，声音里也含着意思困倦之意：“……片冈？……不，佐藤？”

　　他在这里偷偷地小憩，还没彻底清醒。视线朦朦胧胧的，只能看到佐藤泉扬起的裙角和乌发。在模糊的视野里，借着一瞬的天光，他竟然错将这个身影认成了片冈明穗。

　　片冈最近说话的模样，好像也是这个样子，温温柔柔的、大方清雅的，让人想要不自觉靠近。
　　佐藤泉有点像她。不……该说片冈明穗像佐藤泉才对。

　　黛千寻浅浅地打了个哈欠，微睁着浅灰色的眼眸，将手边被风吹乱的小说收了起来。他好像自嘲一般对佐藤泉说：“片冈也没和我说什么吧。啊……她和我说什么来着？记不起来了。”

　　片冈明穗来找他的时候，他大多处在神游状态，想着今天看的主人公又泡了几个软妹。

　　“竟然想不起来了？”泉的声音里有一丝不可思议。
　　“是的。”黛千寻摸了摸自己微乱的发丝。

　　他的神情很倦怠，好像对眼前的什么都不关心。

　　不过，硬要说的话，他隐约还是记得片冈明穗来找他是为了什么——就好像是在测验自己的魅力一样，展现着自己有女人味又优雅的一面，想要看看是否能够他对她一见钟情。

　　安静了一会儿后，黛好像是抱怨一般对佐藤泉说：“我说，佐藤大小姐，绕过我吧。”
　　“……黛前辈？”泉无法理解他的话。

　　“要是让那个小少爷发现我们两个在这里独处的话，明天你就见不到我了。”黛千寻叹了口气：“你知道赤司有多可怕吗？”

　　黛的说法，让泉轻笑了起来。她掩着唇角，说：“我知道啊。那么……我走了。”
　　佐藤泉转过了身，她黑色的长发宛如一截光滑的绸缎。

　　黛千寻凝视着她的背影，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拽住了她的手背。
　　“……不。”黛的声音淡淡的，目光却有些游移：“留下来吧。反正也不做什么。”

　　佐藤泉笑着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略带歉意地说：“抱歉啊，篮球部还有些工作要做，这就走了。——黛前辈，加油噢。”

　　她习惯了到处吸引爱慕的目光，但如此果决地拒绝别人，还是第一次。不得不说，这样的感受还有些新奇——原来主动和别人保持距离，拒绝暧昧，是这样的感觉啊。

　　她默默地咀嚼着这新奇的感受，脚步轻快地去见她想见的人。

　　不巧地是，篮球部的部长和其他的经理们好像在谈话。赤司和片冈明穗站在一起，正低声地说着什么。虽然，他们之间保持着一段安全的距离，但是这一幕偏偏能让佐藤泉从一个完美无瑕的人变成一个拥有俗人之心的人。

　　——太讨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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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赤—司—君——赤司君。”
　　“嗯。”

　　“赤司君！”
　　“……嗯。”

　　从洛山校门离开的路上，她的脚步有几分恼怒。少见的失态，出现在了向来优雅的佐藤泉身上。赤司的眼眸中有着微微的诧异，忍不住低声地说：“你竟然会有这样的表情。”

　　“什么表情？”泉微微一怔，立刻露出了标准的笑容，轻声地说：“我有哪里很奇怪吗？”
　　“……”赤司默默凝视着她。

　　细细的蝉鸣声在四周起伏着，空无一人的巷道里，只有两人彼此对视。

　　佐藤泉的心底有些懊恼。

　　赤司大概对自己有多受欢迎一无所知吧——从中学时代起，他就有着夸张的“赤司大人”的称呼，而到了高中，这份受欢迎度又更进一层。想要靠近他的人数不胜数，而偏偏他总是这幅不冷不淡的模样，好像对异性问题毫不感兴趣。

　　“怎么了？”赤司问她。
　　“……我不喜欢那样。”她将手绕到背后，说话的声音有些别扭。虽然笑容还是很好看，但话语里却有着赌气的成分。

　　“嗯？”
　　“就是……就是……”她的眸光向着一侧飘去。

　　在轻声“就是”了一会儿后，她忍不住了。她轻轻靠上前去搂住了他，在赤司的怀里蹭来蹭去：“不喜欢赤司君把目光从我身上移开。”

　　说完这句话，她微蹙眉头，像是自暴自弃一般小声说“算了”，然后突兀地微踮脚尖，去触碰他的嘴唇。

　　细嫩的舌尖舔舐过少年的嘴唇，带着温润急促的呼吸。
　　她的眼睫轻扇着，半掩着眼帘下犹如梦境一般的眼眸。

　　在轻浅又迅速的一个吻后，她撇过头去，说：“反正那些家伙之所以喜欢赤司君，也只是因为赤司君表面上的完美无缺吧。”

　　可是她不一样。

　　赤司对她的意义，可不只是“好看的外表”或者“优秀的身世”那么简单——她现在所信奉的信条，是赤司教给她的；原本虚无缥缈的存在意义，也是被赤司所肯定的。

　　赤司轻笑了起来，他说：“这句话，应该我来说吧？”

　　“咦？”

　　“——那些家伙之所以喜欢你，也只不过是因为你靓丽的外表罢了。能够接受外表下那个不完美的、有着无数缺点的你的人，也只有我而已。”赤司用手捧住佐藤泉的面颊，低头又碰了碰她的嘴唇。

　　只有他，能够接受佐藤泉身上的一切。
　　刻薄与残忍，瑕疵与不完美，黑暗与功利之心，狭隘与庸俗。

　　夏季的叶片苍翠欲滴，沾着先前一场骤雨的雨滴，摇摇摆摆地从叶片的锯状边缘滴落下来。起伏不定的蝉鸣声，在耳旁毫不停歇地叫嚷着。

　　泉低下了头，伸手环抱住了赤司。
　　他的衬衫上有着浅淡却好闻的柔软剂味道。

　　“抱歉……”她喃喃地说，将双手揽得更紧：“因为不想让赤司君被其他人抢走。其他的……什么都无所谓，但是只有现在的赤司君……”

　　红发的少年摸着她的面颊，用动作回应着她的呢喃细语。

　　“不想让我被其他人抢走么？”他的声音很清冷。
　　“是的。”

　　“那就先从和凉太他们断绝来往开始吧。”
　　“……”

　　“嗯？”
　　“我做得到吗？”
　　“做得到。”红发的少年摸着她的面颊，微微地笑着。

　　他是个有耐心的猎手。

　　他愿意等一同布设陷阱的猎人，主动抛弃武器与防备，变成猎物乖乖跳进陷阱里。无论是一身倒刺还是獠牙毒汁，全部主动丢的一干二净。

　　美丽的少女拽了拽他的衣角，微红着面色，说：“那，今天赤司君，来我家过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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