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觊觎你很久了

　　第二十六章

　　裴景梵愣了一下，随即有些控制不住地尖锐起来，“我去那里还必须要有理由吗？”

　　可能是察觉到他的排斥，方陵伸出手来对他做了一个安抚的姿势，“裴总你稍安勿躁。我这样问没有别的意思，而是我们在罗军，哦，也就是你救出来的那个人身体里面发现一些药物成分，我们怀疑他跟一起xing侵有关，如果你有线索，还请你能跟警方合作。”

　　“xing侵你们去找当事人啊，你找我干什么？”裴景梵听他这样说，渐渐冷静下来，又恢复了往常那副无所谓的态度，他发现康一帆真的很会给他找麻烦，现在人送走了还不算，还有数不尽的人过来问这问那，弄得他每天担惊受怕。

　　方陵看他如此“不合作”，叹了口气，说道，“有些话我不想说得太明显。裴总，”他从笔记本里掏出几张截图摆到他面前，“你救这人当天，我们发现了你妹妹，就是你刚刚办完出国手续的妹妹，上过他的车，之后很明显地神情恍惚，看上去并不好。我们怀疑，你妹妹也可能是其中一个受害者，你就不想为她讨回公道吗？”

　　如果不是裴景梵忙着给他妹妹办手续，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他也不会注意到康一帆。

　　裴景梵看着已经完全被康一帆带歪的jingcha有些无语，他觉得，他现在要是跟人家说康一帆不是受害者而是加害者恐怕都没有几个人会信。

　　偏偏他现在还要照着康一帆设定好的“受害者路线”继续装下去。裴景梵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不自然，转过头，不去看方陵，“我妹妹不是。”

　　口气强硬，一副不想继续说的样子。

　　方陵早就猜到了，这种受害者的家长并不想谈这样的事情，他来之前也做过了好几个女孩子的工作，但是要么受制于一张毕业证，要么家里底气不是那么足，所以都拒绝了他。警方盯着罗军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然而一直没有证据。之前也不是没有女孩子举报过他，但是最后迫于各方面压力不了了之。现在好不容易有一个已经出国、看上去罗军对她不存在威胁、也有一定经济地位不在乎将来几千块钱工作的人，本以为会相对来讲比较容易，谁知道看上去并不是这样的。

　　“裴总，你妹妹当初有没有上过罗军的车，一查监控就知道，你为什么非不承认呢？假如这件事情你不知道，你为什么当初会出现在北郊别墅群？这个你怎么解释？”

　　裴景梵抬起头来看向他，“方警官，你说我妹妹遭遇了xing侵，那我为什么还要救那个人？让他死了不是更好吗？我还去医院看他，我有病啊。”

　　“他要是死了，你妹妹也逃不开干系吧？更何况，这件事情可能在你眼中不是很光彩。一旦发生人命，很容易引起Jingfang的注意，到时候你想把这件事情遮掩过去就不容易了。”比如现在，裴景梵不也是一副不想提及的样子吗？

　　裴景梵：......

　　好么，现在连理由都给他找好了，省得他麻烦了。

　　裴景梵偏过头，打算再演一下，“这件事情，我出面没用。我妹妹并没有遭遇实质上的伤害，她被吓到了倒是真的。我让她出国散心，正好她一直也在申请学校，以后就在那边发展了，这边的事情完全干扰不到她。我也不想有谁去打扰她。”

　　这话听在方陵耳中，就好像裴景梵已经承认康一帆遭受了不好的事情，还在死鸭子嘴硬而已。他知道这样的事情对家长而言非常难以接受，裴景梵不肯答应也在情理之中，但是如果换成当事人，或许会不一样。

　　他点了点头，收回自己的手，恳切道，“那裴总，能不能把你妹妹的联系方式给我一个？我自己跟她谈，这毕竟是你的想法，万一她不是这样想的呢？”

　　“不行。”裴景梵想也没想地就拒绝了，“她出国去散心，国内的事情就不想管了。我也不希望有谁去打扰她。”

　　他站起身来打算送客，“方警官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这边还要办公。”

　　人家排斥的样子已经如此明显了，方陵再继续说下去也没有意思，他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对裴景梵说道，“裴总，这件事情牵涉到的女孩子很多，她们都跟你妹妹差不多大，有些人家庭条件没有你们家好，出了事情没法儿出国，为了一张毕业证，只能一直屈服于罗军等人的Yin威之下，你为你妹妹着想，我能理解。但是我也希望你能为这些女孩子们想想，她们何其无辜。现在多站出来一个人，将来对这群人定罪就容易一分，也少一个女孩子遭受毒手，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他在笔记本上写下一个号码，轻轻放到裴景梵的办公桌上，“如果你改变了主意，可以跟我联系。”

　　裴景梵目送他的背影离开办公室，心想，你要是知道康一帆差点儿替天行道，你就不会这样说了。

　　等到方陵一走，他顺手就将那张纸扔到了抽屉里。

　　他叹了一声，深深觉得，康一帆在杀人放火方面，简直是个人才。

　　经过才开始有惊无险的几次之后，裴景梵现在的心脏也练出来了，他觉得虽然不能说有多强健，但是比以前可要好多了。

　　家里少了一个人，裴靖齐相当不习惯，每周按时跟康一帆打电话，裴景梵其实也不习惯，但是想到当初他跟康一帆闹成那样子，他就是有心要问一下康一帆在那边怎么样了，也问不出口。

　　还好有裴靖齐，他想要知道什么，裴靖齐可以问。问了他在旁边听着就行了。

　　有的时候他也会忍不住想，问什么康一帆都说好，她在那边究竟好不好，他也不知道。那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呢？

　　跟所有家长一样，他既希望康一帆能够好好的，又害怕听到她好好的，唯恐她是报喜不报忧。

　　好多次，他忍不住想要跟康一帆打个电话，但是把电话拿起来，他又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这些年，裴景梵仿佛是上了发条的陀螺一样，转得停不下来。眼看着他的产业一天比一天大，然而裴景梵却时常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一种无序的孤独当中。除了上班挣钱，他仿佛找不到其他事情来做了。

　　裴靖齐考上了一个普通高中，他花钱把自己不争气的弟弟送进了一个重点中学，没想到他到了那边也“不学好”，每天除了打篮球就没有其他爱好了。正好他长得人高马大，四肢发达，头脑也简单得令人发指，裴景梵就如了他的意，让他去学体育了。反正他一个大男生，站起来有半个屋子高，裴景梵也不用担心他受欺负。

　　他担心的，也就是康一帆一个人。

　　才到美国去的那一年多，他跟康一帆连电话都没有通过，他不知道怎么面对康一帆，想必康一帆也不知道怎么面对他，明明是在一个屋檐下成长起来的兄妹俩，居然硬是一年多没有说过话。

　　再后来，康一帆主动找他，话不多，声音甜甜的，听上去跟任何一个在国外求学的女孩子没有任何区别。她的声音里充满了阳光，丝毫听不出任何阴霾，之前的种种，仿佛都只是裴景梵自己的一场梦而已。醒来之后，他妹妹依然如他认识的一样，充满了阳光，听话又乖顺，那个拿自己当诱饵，玩儿得警察团团转的少女，仿佛只是他的臆想。

　　但是裴景梵知道不是这样的，起码康一帆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那么阳光。

　　他给康一帆打过去的钱，她一分都没有用过。问起来只说是她该独立了，她能够养活自己。听上去这样的理由冠冕又堂皇，他连反驳的理由都找不到。

　　康一帆好像突然之间变成了铁板一块，水泼不进油浇不进，她用重重铁甲将自己包裹起来，裴景梵就是想要亲近她都找不到办法。

　　她走之后一年多，裴景梵偶然间翻到了她那本小册子，那天他着急出来找人，顺手就把东西带走了，康一帆可能到走都不知道他怎么知道了她的计划的。后来随手被他扔在车上，又过了段时间，裴景梵的车送去保养，就这样被再次翻了出来。

　　小册子就这样被随手扔到了他的车子里，后来有一次他找名片才看到，这才想起这东西是怎么来的。

　　闲来无事，他拿出来翻了翻，这才发现了一些，他一直忽略的东西。

　　康一帆，从来不是她外表看上去的那样，小册子上面的种种挣扎种种阴暗，还有她对自己的爱恋，都看得裴景梵触目惊心。

　　也是在那个时候，他才发现一些他从来不曾触碰过的东西。

　　那天晚上，他再次打开了康一帆的卧室。自从她离开之后，裴景梵有种触目伤怀的感觉，连康一帆的卧室都锁了，全部用白布盖上，平常最多让人进来打扫一下。之前她走得急，好多东西都没有收拾，一切看上去凌乱却又充满生气，好像等待着它们主人再次回来。

　　他这一次，总算是将目光停留在了康一帆挂在墙上的剪报上。

　　剪报前几页都非常正常，看上去就是一个新闻专业的大学生找的典型案例。但是往下翻，就发现不对了。那些新闻，是全世界各地，尤其是国内一些xing侵幼女的案件，侵犯人多半是继父，其中也有生父。

　　除了这两种身份，再无其他。

　　那天晚上，自认冷硬心肠的裴景梵在康一帆的卧室里坐了一夜。

　　他自认为对康一帆已经仁至义尽了，她应该乖乖的，然而却从来没有关注过她内心究竟在想什么。不是他没有想到，是他自己忽视了。

　　他总是用他身上有一家人的重担来安慰自己，仿佛这样他给了康一帆一口饭吃就是天大的恩情，可是你养条狗都还要时不时地给它顺顺毛，康一帆却是一个人啊。

　　当初他知道康一帆杀人之后，第一个反应就是把她送出去，虽然是有让她离开这些纷争的原因在，但是那一刻，他难道不害怕吗？他第一个反应不照样是下意识地把康一帆推开吗？

　　她这一生走来已经如此艰难，好不容易遇到了一点儿温暖，想要凑过来取下暖，他却嫌康一帆身上冷，把她推开了。

　　推开了还不算，还要打着已经对她很好的旗号......

　　裴景梵觉得他简直没有脸再去见她。

　　他生意越做越大，身边一个适龄的女孩子都没有，人人都以为他其实在跟李诗薇谈恋爱，甚至为了她努力挣钱，想要“配得上”她，其实并不是这样的。

　　那一次他去外地出差，住的那家酒店，正好在斜对门碰上了李诗薇。只不过，晚上打开那扇门的是个五六十岁的老男人，第二天早上正好碰见李诗薇出来。

　　他这才想起网上一些“莫名其妙”的流言，李诗薇很小就出道了，各种爹多得很。经历了康一帆的事情，有些事情虽然阴暗，但是也由不得他不信。

　　果然，后来在当天晚上的宴会上，他看到了挽着那个老男人手臂的李诗薇。她还过来跟裴景梵打了招呼，说那人是她的一个叔叔。

　　裴景梵没有拆穿她，有些人活着已经很艰难了，他又何必呢？

　　更何况，他看到李诗薇，总是不可避免地想起康一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和李诗薇慢慢熟悉起来。

　　不知不觉间，六年时间都过了。

　　除了电话，他跟康一帆再也没有什么联系，最近这两年，因为裴靖齐不在家，他跟康一帆连电话联系都很少了。

　　一个三十岁的小伙子，过得像个空巢老人一样。

　　公司早已经有了食堂，因为菜色好种类多，远近闻名，成为吸引很多求职者的一大因素。

　　这天刚到吃饭的时候裴景梵就被万景春拉了下去，“快点儿啊，今天食堂师傅做了糖醋排骨，去完了就没了。”

　　“德行。”裴景梵对他这种要饭行径嗤之以鼻，“你叫他给你炒一个不就完了。”

　　“那怎么成？”万景春过来看他，“身为领导要以身作则。”

　　作个屁！公司都是他的，裴总现在变成了裴董，他让食堂给他炒个糖醋排骨怎么了？！

　　不过虽然心里是这么想，但是裴景梵还是任由万景春拉着，到了食堂。

　　那什么，反正来都来了嘛，吃完再去上班。

　　他跟万景春一人拿了个餐盘找了个僻静的位置坐下，一坐下万景春就忙着跟他八卦，“听说你要跟李诗薇结婚了，什么时候啊？怎么没听你说过？”

　　呵呵。不仅是他没听说过，裴景梵自己这也是第一次听说。

　　他对万景春这种行为烦不胜烦，“行了吧，要我怎么跟你解释你才信我跟她不是男女朋友？”

　　“切，你怎么说我也不会信的。”万景春夹了一块排骨，“不是男女朋友，那些媒体会那么写？什么‘深夜幽会’啊，什么‘相视一笑’啊，那么详细。”

　　李诗薇的通稿某次裴景梵看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女明星的通稿都那样，总之将她描绘成了一个绝代玛丽苏，简直羞耻度爆表。看得裴景梵身上鸡皮疙瘩争先恐后地冒出来。

　　差点儿就相信了他是那个想吃天鹅肉、恨不得把自己变成李诗薇身体挂件的癞蛤蟆。

　　裴景梵听万景春这么说，觉得他有必要站出来给自己说句良心话了，“那些媒体还说我为了能够站在李诗薇身边努力挣钱呢。你也信？”他发现人真的是很现实。比如以前吧，他没有那么多钱，那他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李诗薇的粉丝不去给她电影艹热度，成天在网上骂他，说他阻碍了他们女神的上升道路，更有人怀疑他其实是某个李诗薇的“对家”派来用“美色”勾引李诗薇，好让她没有上进心的。在他没有钱的时候，他被李诗薇的粉丝描绘成了一个靠着李诗薇往上爬的心机小白脸。

　　好么，等到他公司上市了，他在大众眼中的形象又变了。

　　从什么小白脸，变成了为了女神努力上爬的励志典范。当然，他的公司靠李诗薇才能上市这个观点在她粉丝群里从来没有消下去过。

　　李诗薇不知道是不知道这件事情，还是没有当一回事，从来没有给他一个解释。虽然裴景梵也并不是很在乎这个，但是总觉得怪怪的。

　　“信啊，为什么不信？”万景春眼睛都不抬一下，“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你吗？你这么多年身边就李诗薇一个女人，说你不喜欢她，谁信啊。”

　　“我身边？”裴景梵深刻反省了一下自己，看看是不是他跟万景春不小心走到了不同时空。明明他忙于赚钱忙于开拓市场，怎么就成了他身边“只有李诗薇一个女人”呢？那真要算，也是他的万能助理赵晶晶嘛。“我不是每天都在挣钱吗？”他一年到头跟李诗薇见面的次数总共不超过一只手，绝大部分还是因为他们的市场跟她干爹有交集，所以才能见得到，为什么连万景春都这么说？

　　“可你身边也没有其他人了啊。真要说你有对象，除了她没别人。”万景春抬起头来，目瞪口呆地看向裴景梵背后的电视机，“等等，诶，那不是我妹妹吗？”

　　裴景梵心说你哪里来的什么妹妹，结果跟着他的视线转头一看，就看见此刻在播的国际新闻里有一个女记者拿着话筒，十分镇定地在做现场直播。“......一小股势力发起了攻击......”话音未落，她身后就有一个炸弹炸响，然而不管是给她抬摄像机的还是她自己，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比身后炸了个鞭炮给人的惊吓都不如。

　　那一瞬间，裴景梵脑子里面冒出来的居然是，恐怖/分子要是知道自己的zha弹居然这么不吓人，恐怕要气得回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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