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总和我对着干

　　丹颜一个利落的翻身上岸，将手中的两个湿淋淋、惊魂未定的女子，放在地上。
　　周旁侍女这才惊醒过来，一股围了上去，将朱衣女子团团围住，担忧询问：“郡主，郡主，您没事吧。”
　　那郡主是个暴躁脾气，又落水吃了苦头，正火上心头，就要给身边侍女一个巴掌，却瞥见何霁闲庭漫步而来风光霁月般的身影，顿时忍住怒气，低声咬牙切齿道：“还不赶紧扶本郡主去换衣服！”一时间，侍女们手忙脚乱，连忙给她披了件衣服，搀扶着她沿着小道迅速离开了。
　　与那郡主前呼后拥的情况相反，黄衣女子上岸后，并未有人理睬，她缩成一团趴在地上，仿佛不存在似的。
　　何霁脱了罩在外面的如青烟一样的沙衣，上前蹲着黄衣女子旁，轻柔地给她披上。
　　黄衣女子，戚长柳埋着的脸终于抬了起来。她入水时间短，虽说身子柔弱，倒没出什么问题，只是浑身上下狼狈不堪，又有外男在此，她觉得羞愧难耐。只一抬头，乍然碰上那对才念念不忘，温润多情深邃明亮的眸子，脱口而出：“是你！”
　　戚长柳太过笃定，令何霁不由微微一怔：“我们认识么？”这一照面，何霁忽然想起，前几日熙春楼前发生的争执，这不就是那位衣着素净的娘子吗？她眼神深处荡起一分不易察觉的复杂，她对固肃侯嫡长女的处境，又有了一份认识。
　　戚长柳这才反应过来，他们根本不认识，她低眉垂目，咬着唇角，柔弱的眉眼，透着一股坚强。
　　何霁扬了扬眉梢，不再追问，反而用只有她们二人听到的声音，意味深长道：“女儿家，无论怎样，也该好好爱惜自己。”不待柳长戚回应，兀自起身退开。
　　正在这时，五皇子已经从凉亭那边过来了，他看也未看浑身狼狈的柳长戚，冷声吩咐宫人扶着她下去整理衣着。
　　被扶着起身的戚长柳，知道自己处境，拉紧罩在外面的纱袍，默默地随宫人蹒跚的往那郡主离开的地方走去。离去之前，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正见长身玉立于松树下的何霁，温润含笑地看着她。
　　她一惊，心中又添上一分慌乱。连忙回了头，默默寻思着刚才耳边那句话。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

　　戚长柳换了一身浅粉宫装、重新梳头后，才有心打量自己所在之地。
　　这是一间小厢房，里面不像她以为的，或奢华或庄严的宫殿，却是如寻常人家一样，温馨小适。再看它纤尘不染，井井有条，定是常有人来打理。方才进来时，瞥见“丽心宫”三字，也不知是哪个娘娘的居所？
　　她不敢随意就座，站在房中央，隔着窗缝往外眺了一眺，门外站了一个蓝衣宫女，她未曾见过，不过她记得清楚，这是扶送她过来的其中一人。她又想到，此次入宫她就带了纹红一个贴身婢女，与丹阳郡主碰见前，她的婢女还跟在她身后。后来她被人引至湖边，猝不及防遇见丹阳，争吵推搡间，也没注意纹红不见了，待到被人从湖中救起，竟迟迟不见其踪影，她担心纹红出事了。
　　还有，丹阳郡主被她算计入湖，她本以为万无一失，却不想被那郎君利眼洞悉。是的，她思来想去，那位郎君的那句话，是话中有话，意在告诫她。本来她应担心这事捅出去会对她不利，然而不知为何，一向不赌运气的她，却十分相信那位郎君，觉得他不会多事。她想起那双看透一切的明眸，她心中便一颤。她从未见过这样一双眸子，那里面……有她敬畏的东西，也有她渴望的力量……
　　这般千头万绪地想着，她深吸一口气，推门出去，见礼道：“这位姐姐，不知此处是哪位娘娘宫殿？长柳想要答谢一二。还有，长柳的婢子在那湖边不见，可否拜托姐姐去寻寻？”
　　她话音刚落，就见蓝衣宫女，平凡的脸上咧开了嘴，似乎是生生凝了一个笑，看着好生怪异，但又没觉恶意，她迟疑间，那蓝衣宫女说道：“戚大娘子在里间稍候，我家主人想见娘子一面。”然后又添了一句：“你那婢女，我帮你去寻，别急。”似乎是在安慰她？
　　她心中狐疑，却又着急得没其他法子，宫中不比其他地方，禁忌很多，她人微势弱，又没个依仗，出入十分不便，又怕迟则生变，只得将纹红样貌说了清楚，希望这位怪异的宫女能够找到。然后依言退回了厢房。
　　她走到梳妆台旁，透过朦胧的铜镜，依稀可以辨得自己惨白的脸色上，一弯黛眉眉头拧着，愁情可见。她不过刚刚及年华，眼里却再无天真无邪。因为这个世界，对她太残忍。自记事起，她就不得不面独自对虎豹财狼。吃过了太多亏，几次差点命丧黄泉，她学会了计算，搏命似的计算。戚长柳抬手抚上镜中那双，含着坚忍带着仇恨藏着凄凉的眼眸，她要活着，活着看那些人下地狱……
　　她转念想起方才宴席上那番才艺比试，她勾唇笑了起来，现在侯夫人肯定恨不得她去死，她的好妹妹们肯定在咬牙切齿，她的那些“好闺蜜”肯定在暗自愤怒。那又如何呢？谁也没想到她能拿魁首，谁也不愿意她拿魁首，但她偏偏就是拿了，在皇后面前大出风头，令她们一肚子打算落了空！
　　她知道，今后她会面临更多算计陷阱，危险重重，但她不在乎，即使今日没出风头，她们一样不会放过她。反而，今日在皇后面前露了面，拿了那支九尾凤头钗，为自己添了一份筹码，想来老夫人和她那位多情的爹，不能像之前那样忽略她了。
　　“玉骨清寒瘦一枝，冰姿自有仙风藏。高情已逐晓梦去，骚人搁笔费评章。”她喃喃念出声，这是方才才艺比试之时，她在寒梅图上的题字。诗并不是她所作，只是她偶然获得一本《品梅图鉴》，上绘千百梅花，又赋千百诗行，她喜爱至极，时常翻阅。而在众多诗句中，她又最爱这首，每每吟诵，都仿若自怜自伤，久久不能自拔。
　　“笃笃笃”，门外响起三道敲门声，节奏不急不缓不轻不重，却恰到好处将戚长柳从千头万绪中拉了回神。
　　戚长柳咬了咬唇，连忙站了起来，快速整理了衣着，有些紧张地向门口迎去。无论来得是哪位娘娘，她感激之余，更多的是疑惑与担忧，她不知道这位娘娘留她叙话，是作何用意。
　　小厢房的门并未关着，她走了几步拂开一道帘幕，便看见了，站在门前如青松孤立的来人。来人一身白色大袖宽袍，并不显得单调，细看可见衣袍上纹了银色云纹，素雅清秀，低调中透着奢华。那人静静地站在那里，温润多情，双眼含笑地看着她，一如不久前她回眸望去的样子。
　　一下子，戚长柳愣怔在了原地。并非她所认为的后宫娘娘，而是——那位郎君。
　　何霁微一拱手，举手投足之间如沐春风，嘴角一勾，就是一个清浅的笑，道：“见过戚大娘子，在下姓何名穆如，冒昧前来，实是有一不情之请。”
　　神情恍惚的戚长柳愣了许久，见何霁依旧维持鞠躬的模样，才手忙脚乱地行礼：“见过何郎君，我，我……”
　　何霁蹙眉低叹，又一拱手，温和道歉并解释道：“是在下行事鲁莽，还请戚大娘子见谅。只是事关重大，而在下有方到西京不久，无由上门拜会，才想趁此宴见戚大娘子一面。”
　　戚长柳深吸了口，神思清明了，念头流转间，低眸怯怯问道：“不知何郎君找小女子有何事？”
　　何霁笑得轻柔，问得也轻巧：“敢问戚大娘子，在五月初九前往白马寺的途中，可遇到不同寻常之事？”然而，她的眼睛却不动声色地放在戚长柳身上。
　　戚长柳顿了顿，她抬了抬眸，又迅速低眸怯怯道：“没，没有遇到。”一举一动都与深藏闺阁、天真胆小的少女无异。
　　想来，如果不是她对这固肃侯嫡长女有所了解，又有之前那湖边落水那一目，她或许也能信上一二分。何霁落目在长袖下紧紧握着的拳头，心中闪过一念，看来这戚大娘子已然知晓些什么，甚至知道传国玉玺的下落。
　　何霁望了眼渐薄西的日头，直截了当道：“明人不说暗话，那个东西对戚大娘子来说，是祸非福。不如交给在下，还能趁机提出条件。”见戚长柳睫毛上下忽闪并不说话，她继续道：“在下入西京时日虽短，但固肃侯嫡长女的处境，却也知道一二，何况之前戚大娘子与那郡主湖边争执，在下正巧见到。”明明是威胁，但由她清润的嗓子不急不缓道来，却不会心生反感厌恶。最后，何霁含笑道：“在下知戚大娘子是聪明人，该如何抉择必是心有计较。”
　　戚长柳咬唇抬眸，定定看着何霁：“我为何要信你？”脸上柔怯退去，剩下坚定与孤勇，“我知道很多人在找，嗯，那个东西，包括太子殿下，我为何要相信一个我不认识的，且非羿国人呢？”那日在去往白马寺的途中，确实遇见一个满身是血倒在路中央的人，只是她刚想派人上去查看，那人已经踉踉跄跄起来，捂着胸口从马车旁跑进密林里，那时她还吃了一惊，后来没发觉什么问题，又加上在白马寺闹了不愉快，这事她便抛之脑后了。后来，她觉察身旁有很多陌生人出现，她从小生活在虎豹财狼之间，对这些极其敏感，害怕又有人来暗害她，便偷偷派心腹去查，没想成牵出了一个惊天大闻。
　　那个东西是在她的马车缝隙里找到的。那个东西一拿到手，她又忐忑又惊恐，思来复去想了很多，最终决定先秘而不宣装作不知，躲过这个风头，以免好处没得反而引来杀身之祸，然后等待时机谋求最大利益。又因这段时日她十分关注这件事，也探查和琢磨出了些讯息。
　　何霁眸子闪过欣赏，聪明人总是会选择最有利于自己的一面。她早知道，戚长柳可能会知道些什么，故而她才直接提出而不是绕弯子。其实，这也是因为“传国玉玺”一丢失，各方都在费尽力气查找，都希望能够比他人快上一步，动作难免会大了点。她也知道，或早或晚，各方都会发觉戚长柳这条线。因而，牵扯在事件中间的戚长柳，只要细心点，便能够收到点风声。
　　何霁清淡而从容道：“凭在下能够帮你挣脱桎梏，摆脱魑魅魍魉，冤仇得报，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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