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片冰心

　　《医片冰心》
　　喻言时/文
　　2017.3.15
　　谨以此文感谢我的主治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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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大褂（1）

　　阮冬阳跌跌撞撞从自动扶梯上跑下来，乳腺外科偌大的报号显示屏上显示的数字已经是56了。她低头看了一眼被她紧紧拽在手里的挂号单，上头显示的数字是52。

　　完了，号已经过了！

　　别问她为什么要挂乳腺科，因为她今天是来询问一些手术相关的事情。是的，手术，在她家母上大人无数次的耳提面命之下，她终于下定决心将右胸那颗2.3cm＊2.2cm的东西切掉。

　　四月某天，阮冬阳洗澡搓胸，突然发现右胸有了一块硬块。硬邦邦的，但是不会痛也不会痒，就安静地待在那里。要不是她偶然间发现，她根本不会注意到自己长了这么个东西。

　　她当时给吓坏了，以为自己长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毕竟如今的乳腺瘤，乳腺癌什么的真的太多了。她赶紧跑去第一医院检查，一查得知自己胸上长的那个东西叫作纤维腺瘤。其实用土话讲就是乳腺增生肿块。

　　她弱弱地问医生，“严重吗？”

　　那个头发花白的女医生笑眯眯地告诉她:“不严重，良性的。”

　　“那需要切掉吗？”她复问。

　　“最好切掉。”

　　最好切掉！阮冬阳将这件事告诉了母上大人，母上大人眼睛都不眨一下，“那就听医生的切掉好了。”

　　阮冬阳:“……”

　　可是阮冬阳害怕啊！她这人从小胆子小，最怕疼了，小的时候破点皮都要哇哇大哭，更别说这种要进手术室的手术了。虽然医生一直强调是小手术，但是她还是害怕呀！手术这二字在她眼里那可是噩梦一般的存在。

　　于是乎，阮小姐一直拖一直拖，就这样拖了大半年。

　　她其实还没意识到这东西的危害性。直到一周前她参加了一个远房亲戚的葬礼，那姑娘年仅二十七岁，比她大不了几岁，年纪轻轻，就因为身患乳腺癌去世了。天呐，那样年轻鲜活的生命，还没结婚生子，人生才刚刚开始，就这样香消玉殒了。她才真正意识到乳/房健康对每一个女人都是很重要的。

　　而且她表姐去年刚刚动了这种手术，表姐一直跟她强调，不会痛的，一下子就好了。于是，她咬咬牙，决定在年前将手术做了。

　　她在网上查了好几个相关的三甲医院，C大医学院附属妇产科医院是其中好评率最高的一家，而且她家编辑沈念念也向她极力推荐这家医院。沈念念是横桑本地人，知根知底，她的话自然有一定可信度。

　　所以，综上所述，阮冬阳才来到了C大医学院附属妇产科医院（简称妇保）。

　　可惜她今天运气好像不太好，先是坐地铁坐过了站，好一番折腾。紧接着又是走错了科室——她跑到妇科去了。

　　等她巴拉巴拉道明来意，那个年轻的女医生很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一本正经地告诉她:“小姐，你这个我看不了，请去挂乳腺外科。”

　　“这里难道不是乳腺外科？”

　　“这里是妇科，乳腺外科在二楼左侧。”

　　阮冬阳:“……”

　　天呐，她快被自己蠢哭了，她居然在妇科的候诊厅等了一个多小时。

　　得知真相的阮小姐简直眼泪都要掉下来。

　　她赶紧拿起一大堆东西风风火火地跑到乳腺外科。然后她悲催的发现她过号了。

　　她实在没有勇气再重新去挂号了，因为她在这医院已经整整折腾了一天了。她只想赶紧看完回家。

　　她瞧了一眼候诊厅，里面只零星坐着几个人，看上去一点都不忙的样子。于是，阮小姐可耻地做了一个决定——她打算插队了。

　　她提起东西没头没脑地冲进了第一个诊室。

　　她运气不错，第一个诊室没有病人。门半开着，里面的医生正在埋头写东西，宽大的办公桌上零星散落着好几张A4纸。

　　她轻轻将门推开，脱口而出:“请问这里能看吗？”

　　那医生听到声音慢慢抬起头，她才看清他的脸，那张脸太年轻了，清隽俊秀，温文儒雅，很像旧时的书生，一身的书卷气息。他架着一副黑框眼镜，凉薄的镜片后面是一双明亮深邃的眼睛，眼眸是纯正的深黑色，仿佛一汪潭水，波光粼粼，又深不可测。肤色白净，鼻梁高挺，唇形单薄，唇色明润，下颌线条利落流畅，整张脸的轮廓恰到好处，没有多一分，也没有少一分。

　　他并非坐得中规中矩，而是随性又慵懒，让她莫名觉得有一股由内而外的清贵气息。

　　阮冬阳觉得自己有病，而且病得不轻，穿白大褂的医生也能让她看出清贵气息。

　　不过真的好帅呀！嘤嘤嘤……制服诱惑呢！

　　他看着她，似乎很浅显地笑了笑，响起低沉性感的声线，“可以，这里也没有女医生。”

　　从看到他那张脸开始，阮冬阳就只顾花痴了，太帅了，少女心分分钟爆棚。她自然没听清楚他的话，条件反射地问:“这里有女医生？”

　　说完就欲走。这男医生帅归帅，可到底还是男人，她一想到自己的乳.房要交给男医生看，她就蜜汁尴尬。别看她平日里大大咧咧，不拘小节，骨子里还是很保守的。有女医生当然更好！这绝对不是性别歧视，这只是一个姑娘的羞耻心作祟。

　　那医生含笑看着她，平静地陈诉事实:“今天门诊没有女医生。”

　　阮冬阳:“……”

　　好吧，没有就没有吧。她将大袋小袋一股脑放在地上，坐在医生对面。

　　那医生快速地扫了两眼，袋子里上的logo全是各大服装品牌。足足有五六袋。

　　阮冬阳看到医生深沉的目光落在这些五颜六色的包装袋上，冲着他尴尬地笑了笑，“呵呵……刚去逛了下街……”

　　医生神色平静，音色低柔沉稳，“挂号单给我。”

　　“哦。”她忙将手里那张被她捏得皱巴巴的挂号递给他。

　　他低头瞧了一眼，随手放到边上，了然于胸，“难怪会过号。”

　　敢情是去逛街逛过头了。

　　阮冬阳:“……”

　　阮小姐觉得她好冤。她会过号可绝对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上午她被闺蜜凌萌初硬拽着出去逛街，那位已婚少女拉着她足足逛了好几条步行街，她脚几乎都快废了。好闺蜜是血拼了一堆的衣服鞋子，可她愣是一件都没相中。

　　这还不是最绝望的，最最让她绝望的是两人凑在一起吃了顿午饭，凌萌初被导师一个电话给叫走了，她倒是成了做苦力的——奉命将好闺蜜这些战利品带回家。她真是分分钟都想暴走。

　　凌萌初是潇洒地走了，留下她欲哭无泪，提着大袋小袋赶到了医院。她到的时间还早，堪堪一点半，离医生下午正常上班还有半个小时。而之所以会过号，完全是拜她那令人捉急的智商所赐。

　　不过她当然不会向医生解释，他要误会就误会吧。毕竟真实原因着实让人难以启齿。说出来会让人笑掉大牙的好吗？

　　那医生双手交叉，放在办公桌上。阮冬阳注意到这人的手生得十分漂亮，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指盖圆润，色泽也明亮。十指指甲被修剪地干干净净，看不见一点污渍。让人对这双手，以及这双手的主人都很有好感。毫无疑问这是一双合格的外科医生的手，是天生适合拿手术刀的手。

　　他似乎察觉到她打量的目光，几不可察地将手收了起来。

　　阮冬阳:“……”

　　定然是她的目光太过赤.裸直白，吓到人家了。她徒然生出来一股窘迫感，脸颊都有些发烫。

　　医生轻声问她:“要看什么？”

　　“是这样的，我之前在第一医院查出右边乳.腺增生，是纤维瘤，我今天过来是想咨询一下手术的事情，我想切掉。”

　　“病历本给我。”

　　她忙将那本崭新的病历本推到他面前。

　　他低头瞧了一眼，沉稳出声，“我是说你在第一医院看的。”

　　“那个我没带来。”

　　“之前的B超单呢？”

　　“也……也没带……”

　　医生:“……”

　　他推了推镜框，口吻严肃，“你什么东西都没带就这样过来了？”

　　她被他严肃的口气问得心头一震，突然间就底气不足了，支支吾吾，“我以为……就是单纯咨询一下，不用……带那些东西的。”

　　医生:“……”

　　空气微妙地凝滞了数秒，他霍然站起身，“躺上去，我替你看看。”

　　男人很高，阮冬阳目测他至少有180。

　　办公桌旁边挂着一块淡蓝色帘子，帘子后面摆放着一张简易小床。

　　她迅速脱了脚上的雪地靴，听话地躺上去，将羽绒服的拉链拉开。

　　“里外衣服都掀上去。”那医生边戴手套，边淡淡地吩咐。

　　“哦……好的。”她赶紧照做。

　　她安静地等了一会儿，没什么动静。

　　随后那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清冷无波，“再高一点。”

　　她又照做。

　　“哪边？”

　　“右边。”

　　话音刚落，一次性手套冰凉的触感清晰地蔓延开来。她头皮发麻，本能战栗，心尖一颤一颤的。

　　男人的手轻轻捏住，来回移动，力道分明。原谅阮冬阳这个纯洁的妹子老脸通红，心惊肉跳，真真是蜜汁尴尬呀！

　　“好了。”他脱下一次性手套告诉她。

　　她如蒙大赦，立马翻身而起，拉下毛衣，整理了下衣领，将羽绒服的拉链拉好，又将自己包裹地严严实实了。

　　那医生坐回座位，十指翻飞，敲击键盘，飞快在电脑上输入东西，“肿块挺大，应该有两厘米左右，的确需要手术切除。”

　　她拍了拍自己通红发烫的双颊，重新坐回医生对面，“您估计得没错，肿块2.3cm。”

　　“准备什么时候手术？”

　　“年前可以吗？”她想年前就解决掉，如果不出意外，她年后应该会很忙。

　　“今天已经18号了，27号过年，再过两天我们医院就已经不收病人了，而且这几天的床位非常紧张，你确定要年前做掉？”

　　“那年后吧。”她认命地妥协。

　　“我们医院年初五正常上班，你预约初五的好了。”医生的视线聚焦在电脑屏幕上，右手灵活地移动鼠标，调出了她的资料。

　　她把玩着自己的手指弱弱地回答:“好吧。”

　　一副你决定的表情。

　　他拖着滚动条往下拉，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他的手指顿了顿，视线重新放回到她身上，柔柔地问道:“你是云陌人？”

　　“嗯。”话题跳转太快，原谅阮小姐有点懵，但还是实诚地回答了。

　　“云陌哪里？”

　　“西澄。”

　　“高中哪里读的？”

　　“一中。”

　　问得这么清楚，查户口么？她暗自腹议。

　　她说完，那医生好像轻微地笑了笑，悬即就说:“做一日手术吧，术后住院观察一天，第二天出院，省心省力还省钱。”

　　“可以么？”她有些不确定。毕竟她表姐动这个手术时可是住了三天才出院的。

　　“可以。”医生一边在病历本上刷刷刷写字，一边肯定地告诉她:“你这个是小手术，问题不大。”

　　医生的字她自然是看不懂的，清一色的狂草，鬼画符一样。她觉得每一个医生都是天生的狂草书法家。

　　她小声问:“微创么？”

　　“你的肿块比较大，不适合做微创，普通的就行了。”他拿起签字笔，在A4纸上画了一个圈，描了一个小点，“在乳晕边上开个口子，刀口不会太大。”

　　阮冬阳探出脑袋去看，似懂非懂，“我听医生的。”

　　他闻言又笑了，嘴角划起一道好看的弧度，“我帮你把B超、血常规、心电图这些的单子都开了，你去缴费，到四楼把B超预约好，等年后就直接过来做术前检查，然后做手术。”

　　他说着起身，走出诊室，“你跟我过来一下，我带你去护士那里登记一下。”

　　阮冬阳听医生这样说赶紧跟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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