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

作者:闫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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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九 幼年恩怨(下)



      司马炎年少轻狂时没少呼朋唤友,但能处到情同手足这份上的只有白芷和萧远两人,主要是因为三人在秉性和处事原则上相似,所以尽管白芷后来做了点对不住司马炎的事,但最终也没影响两人对彼此的信任。
      三人的友谊历经二十年,虽说当中也有打打闹闹,甚至各奔东西,可不管谁有难处,只要其他两人知道,必然是全力以赴,而且打死也不承认是自己出的手,比如上次萧远入乡军的事,就是司马炎找人,由白芷出面拉的关系,萧远嘴上不说,心里却明镜似的,以他在汴基的“劣迹”,如果不是这两个小子花力气,他根本进不了乡军,然而他也只能在心里记下这份恩情,真要问出口,他俩一定矢口否认,反过来还会骂他像娘们。
      这才是真兄弟,不管你是穷是富,是降是升,他们都不会对你另眼相待。
      当然,三人的友情也不是一天两天养成的,必然经过时间的洗练。
      交友如同淘沙,不经历层层浪头,哪能淘尽其间的泥土?

      谭弗易原本也是他们三人的好友,当年汴基学堂集体逃学越境,跟南赵人打群架时,谭弗易还被白芷戏称为首战先锋。那次群架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跟司马炎、白芷、萧远三人同出同进,挥毫激昂,指点江山,四人甚至比照前朝的“竹林六将”,私下也给自己起了个酸腐的诨号——汴基四骁。
      四人的关系一直维持到汴基祸乱那年,当年站在桥上大骂白芷叛徒的就是他谭弗易。
      一晃十多年过去了,四人各自成家立业,各自经历属于自己的酸甜苦辣,司马炎最终不但跟白芷合好,还娶了他的妹妹,萧远更是千里迢迢到秦都帮他忙活亲事,三人似乎又回到了原位,唯独这个谭弗易,三人似乎有意不再提他。

      “易之(谭弗易的字)刚升了平虏,换防过来后,拿的就是郎将的印符。”何苏燕的哥哥何苏戎伸手拍拍司马炎的肩膀,“你们几个是咱们这群兄弟中最出挑的,以后就靠你们了。”
      司马炎嘴角扯出一丝笑纹,没作声,反到是对面的谭弗易接过话茬,道:“我算什么出挑,一个杂号的郎将,跟伯勋和子绪不能比,他们一个是正宗主力军的军侯,一个是御林军越骑,手上都攥着实实在在的兵权,一声令下,千军万马,我手上这破符,调几个亲兵都得三番五次的上报,哪能跟他们比!”说话间忍不住一声叹息,“伯勋啊,抓紧拉起咱们自己的人马吧,哥几个到时给你牵马坠蹬。”
      这种没脑子的话,司马炎连接的欲望都没有,“这才哪到哪?不谈这些,喝茶。”刚才散席时就该装醉,不该跟他们出来喝这个茶,这几个家伙哪像是要喝茶叙旧,分明是来拉朋党的。
      见司马炎没什么情绪,何苏戎赶忙转开话题,“也对,咱们这么多年没见了,谈这些太见外。”用手肘捣一下司马炎,“媳妇呢,怎么也不叫出来瞅瞅?咱们汴基的媳妇可不兴藏头缩尾的。”
      “她不会饮酒,中午跟几位嫂子多喝了几杯,怕闹笑话,让人先送回去了。”司马炎回道。
      “我差点给忘了,你媳妇是子绪的妹子。”何苏戎作恍然大悟状,“当年她可是一直被白老伯锁在家里,七八岁时偶尔还能见一次,再大点连影子也见不着了。”转头问谭弗易,“你常去白家,怎么样?这小子是不是捡到大便宜了?”
      谭弗易看看司马炎,笑笑,“不知道。”
      正说笑间,房门开了,是何苏燕她们几个女眷。
      “你怎么还没回去?天都快黑了。”何苏戎见是自家妹子,立马摆出一副兄长的架势。
      “我回不回去碍你什么事!”何苏燕不甘示弱,招呼不打一声,推开门就坐到了桌前,回头招呼门外的几个小姐妹,“快进来吧,来都来了,还装什么?又不是千金大小姐,躲躲藏藏的。”说最后一句时,眼睛直看向司马炎,显然是话里有话。
      门外三个女子被她这么一激,也不好作假,陆续进门,头一个穿紫衣的名叫秦瑶,是谭弗易的妻子,第二个穿青袍的是何苏戎的发妻田氏,最后一个则是跟司马炎有过“口头婚约”的魏缭,穿一身浅紫的马装。
      论长相,魏缭算是汴基有名的美人,随便在一帮同龄男人里挑出十个,有八个都想过、或者曾经想过要到魏家提亲,奈何她背景不凡,一般家世的男人根本不敢自讨没趣——白芷当年就是为了她差点跟司马炎反目。
      因为魏缭的到来,屋里气氛突然变得有些诡异,视线也显得有点错乱。
      男人这边——
      司马炎心中没鬼,算是三个大男人里最坦然的一个,在挨着跟几名女子点头致意后,转头叫店家上茶。
      其他两人之中,谭弗易比较内敛,轻易不会把情绪表露出来,他对魏缭的确有过非分之想,但那都是年少不懂事时的想法,如今的他比较实际——婚姻与他不过是种利益交换,与前途相比,女人只是一种附带品,成功后应有尽有,基于这种想法,他看魏缭的眼神自然比较平淡,只略微夹着一点淡淡的欣赏。
      至于何苏戎,与前两者不同,他从小就喜欢魏缭,为了她可以赴汤蹈火的那种——他之所以娶田氏为妻,就是因为何寰说服了魏缭来劝他,连娶妻这种事都能答应,可见他对魏缭的感情,所以他看魏缭的眼神最为灼然。
      相对三个男人的眼色各异,女人这边就简单多了。
      何苏燕是个为朋友可以两肋插刀的主,视线自然在司马炎身上——这也是她今晚来这儿的目的,帮好友找司马炎讨个说法。
      她身旁的田氏,一眼看去,就知道是个没心机的,眼睛只顾着盯住自家男人——她的男人却连正眼都没瞧过她一下。
      秦瑶大概是四个女人中最淡定的一个,她自幼就是何苏燕的闺中蜜友,跟魏缭纯粹是因为何苏燕才扯到一块,她的家世背景和样貌才能虽然比魏缭差一点,但远远到不了怨恨她的地步,若非两年前丈夫酒后吐真言,她对魏缭不会有任何芥蒂。如今的她,早已被嫉妒食骨,一心只想看魏缭的笑话,今晚之所以跟来,也是抱着看笑话的姿态,自从见了白言之后,她心里就生出一股莫名的兴奋——她一定要看魏缭和白言碰面的场面——任何机会她都不想错失。
      而今晚的主角魏缭,她的视线能且只能在一个人身上——司马炎,一生短短几十载,她却用了其中最宝贵的十年来喜欢一个人,试问这世上有几个女人敢这么耗费自己的青春?
      “行了,别藏着掖着了,一堆从小光屁股长大的人,谁不知道谁,没什么好丢脸的,挑明了说吧。”何苏燕从小就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见不得别人拖泥带水,“魏缭,你说话呀。”自从知道司马炎从乌卢回来的消息,这丫头三天两头就来找她哭诉,听多了闺怨,连带她的心情也跟着一块低落,一心想着怎么捶司马炎一顿解气。
      “……”魏缭被她怼的满脸通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怎么说呀!
      “你也就这点本事了,难怪让个黄毛丫头把男人抢了。”何苏燕责骂一句好友后,转头看向司马炎,“你知道她喜欢你吧?”魏缭跟司马炎的事,十年前在汴基就闹得满城风雨。
      “……”司马炎没有立即回话,而是先转眼看了看何苏戎和谭弗易,两人一个叹气,一个尴尬的笑笑,显然是早就知道这几个女孩会过来,看来今晚不是喝茶叙旧这么简单,“知道。”回了何苏燕问话。
      “她的为人、性格、相貌、家世,哪一样配不上你?”何苏燕最了解魏缭这么多年的苦楚,一个身单力薄的小女子敢力排众议、下狠心等一个男人等到这份上,单就这份毅力和真挚就足以令人敬佩。
      “都配得上。”司马炎暗暗叹口气,十年前的那种无力感又冒了出来。
      “我知道跟你发脾气的确有失公允,但咱们这些人毕竟从小一块长大,不管怎么样都是盼着彼此过得好,你我都知道,她魏缭就是个死心眼,十年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就算是当帮她一个忙,你让她解脱吧。”作为好友,她也希望她能过好,至少在还能有选择的时候赶快悔悟。
      “……”这丫头说得不错,这种事光靠躲的确解决不了问题,手指在茶碗盖上略微敲两下后,司马炎转头看向魏缭,“我记得十年前就跟你说过——无意于你。”当时怕她颜面有失,没好当众表明,“今天我还是那句话,另外——”暗暗吸口气,“二十年前,我第一次见子寒时,就决定将来娶她为妻。”后来他们兄妹离开汴基后,他对婚事就没了要求,放任老头随便折腾,若非如此,也不会跟魏家有这种牵扯,“你们应该都听说了,迎亲当天,白芷让我当众发了誓——今生不作他娶,所以,你别再等了。”语毕。
      屋里一片寂静。
      隔了一会儿,魏缭夺门而出,何苏戎紧随其后,只余下田氏傻傻在原地发愣。

      *****
      月上柳梢——
      独木桥头,一对纤足在河面上垂立摇晃。
      司马炎拐出竹林小道后,笑纹悄悄爬上嘴角,因为看到了独木桥上的一人一灯——他跟她说过,深夜归家时,看到灯火会比较安心,从那之后,她就有了给他留灯的习惯,“怎么在这儿坐着?”步上桥头,俯身坐到风灯的另一侧。
      “等你。”白言手肘搭上桥缆绳,单手撑腮,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司马炎抬手越过风灯,摸摸她的手背,“什么时候回来的?”手这么凉。
      “她们跟你要说法之前。”从驿站回来后,她就直接去了茶楼,本想当回女主人,哪知道上楼后会碰上那种场面。
      “你去过茶楼?”微愕,“怎么不进去?”
      “我若是进去了,她可能会更不甘心。”拒绝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才算是真正的打击,有她在场,对方可能会胡乱猜疑,进而还可能心存幻想,她是女人,了解女人的心思,“置诸死地而后生,你早该这么做,也不至于让她白白等这么多年。”
      “我拒绝过。”十几年前他就跟那丫头说过,对她没那个意思。
      “在乌卢时,我也拒绝过你。”结果怎么样呢?
      “那不一样。”两者根本不能放一块做比较。
      “怎么不一样?”她当时对他也没那个意思。
      “我们俩是两情相悦,我跟她是我没那个意思。”他虽然不善处理感情的事,但根本原因还是拎得很清的。
      “两情相悦?”他怎么会有这种错觉?她当时明明被他吓到了,“我没有。”在他没把话说明之前,她就从来没想过跟他会有什么牵扯。
      哼哼笑两下,“没有?那你在金池山上偷偷哭什么?”当时把她抱房顶,她那副眼泪汪汪的样子他至今记忆犹新。
      “那么冷的风,谁都会流眼泪。”他还好意思提这事,“你知道那晚我是怎么过来的?”差点没被冻死,“你就是故意要给我下马威。”忍不住捶他一把,以解心头之恨,谁知不但没解气,反倒被他反手给拽了过去。
      只听啪一声,风灯随着两人的动作,一骨碌滚到桥下——
      笑,他没反驳她,当时的情形,没到生死存亡那刻,他不可能把她一个人扔在那种地方,她是不知道那晚到底死了多少人,差一点,就差一点,她就再也见不到他了,“没错,我就是故意的。”把她搂在胸前,鼻尖抵着她的鼻尖,小小年纪就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他看着心里不舒服,她该是个可人爱的性子,却生生被逼成了那个样子,所以回到北秦后他才会揍白芷那么重,“子寒。”
      “嗯?”
      “给我生个孩子吧?”他想要一个完整的家,从小就想。
      “……”她不想这么快有孩子,不是不愿意生,而是想多跟他相处一些时间,但是他既然提了,“好。”计划也不是不可改变的,“不过你得先答应我一件事。”板正他的脸。
      “什么事?”
      手指抚猫儿般抚着他的耳垂——她发现每次这么摸他,他都会变得很听话,“今后无论做什么决定,只要不牵扯军机大事的,我希望你能告诉我。”相比魏缭的事,她更计较那晚他跟公公的谈话。
      “好。”他没什么可对她隐瞒的,只是有些事不便让她担心。

      “灯,你先去把灯捞上来再走。”见他把自己抱起身,白言指着已经被河水冲到桥墩旁的风灯急道。
      “一盏灯而已。”冲走了事。
      “那是咱们房里的最后一盏了。”他们屋里的灯烛都让白天那群小家伙给霍霍光了。
      “正好。”摸黑好办事,争取在他去西合之前把孩子的事给办妥。
      ——他还是没明白什么叫军机大事以外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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