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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痛苦又开始了——
痛苦已经是男人无数遍所体验过的痛苦，对于痛苦他已经习惯忍耐。
现在他所困扰的乃是那种极为精密的在一片茫然的混乱中进行的工程是否能顺利进行，仿佛引线穿几乎渺不可视的针，仿佛□□行走于百丈高崖中间的悬锁上，熟悉的精神力试图修复他被损坏的储存器区，在微乎其微的可能性中费力摩挲前行。
他甚至能够听到滋啦滋啦的好像电路濒临崩坏时的声音。
精神力的艰难同调，然后是融合、弥补、衔接，试图继续流动、对接——
——失败了。
又一次失败了！
他距离下一次公开祷告还有六天，现在他的伤势并不影响出席评委席之类的活动，但是公开祷告上一定会暴露的。所以在那之前，他必须要处理好储存器的损伤。
萊森德尔还是个孩子，他的异能不能被过度使用，他很明显地看到少年的面色已然苍白，额头上滚落下汗珠。
众人啊，当止住怒气，摒弃忿怒。
他默念了两三遍这句教诲，劝自己冷静下来。义人多有苦难，而恶行必当被剪除。
“……我很抱歉。”
少年低着头不看他，用清澈的嗓音低声道。
“不是你的错，莱森德尔。你尽力了，只是我的伤太重……我相信明天或许会有好转的，今天，你可以先休息一下了。”他说，“你的窗子，我会赔偿你的。这次你想要什么样的纹样？”
少年的眼睛先是亮了起来，然后又想到了什么，一点点黯淡。“梦……没有来。我好像没有什么可以想要的了……。”
今天男人格外耐心，“那真是很久一阵子了。”
这一句随随便便敷衍的同感就让少年的眼泪骤然掉落出来，“梦里的人也会忙碌的吗，像您一样？”
“/父亲/要地上的人都劳作的。‘不要怜悯不曾劳作的饥民’。”男人说。
这世上最为澄澈的美貌少年恋慕上缥缈不可捉摸的梦中之人，等待一场不知何时降临的梦。
他说：“梦又不可描绘，那玻璃又该怎样表现呢？……不用麻烦您了。”
男人便不再说话，整理着他新换上的崭新的长袍。
他要走时，又听到莱森德尔叫住他。
“主教！”
男人回头。“还有什么事情吗？”
“……我……能不能，出门看一下？”
胆怯而柔软的目光看着他。
“——就一小会儿就好，让我跟在您旁边，我不会乱跑的。”
维尔克·弗里德希斯凝视了一会儿，回答他：“不行。”
他拉上了门。
出了门，几个等在外面的亲信立刻跟了上来，为他披上披风。其中有一个人递交了资料给他：“新近一批参加训练的伯劳鸟里，就这几个最为优秀了，经过训练大概可以留下来的。”
弗里德希斯接过档案夹，一个一个谨慎地看过去。
他的视线停留在一个名字上：威特·弗拉维奥。男性Omega，20岁，无异能，布洛瓦高等学校三年级。
人际关系的调查里显示他跟陆离有着相当近的距离。
弗里德希斯稍微活动了一下记忆，从蒙着灰的历史里翻找出来弗拉维奥这个名字。是的，在新都的教会传统信者贵族中，曾经是一个辉煌赫赫的名字，自然不必提在神学院的时候拥有这个姓氏的人是多么的受人瞩目了，而那时他还是平民出身的优等生弗里德希斯而已。
与他同辈的弗拉维奥已经死了。
弗里德希斯扫视了一边其他人的资料，没有发现什么特别引人注目的，询问下属，“威特·弗拉维奥，他在训练里表现得如何？”
“很忠诚，大人。”亲信说，“尽管他的体质并不好，但是他的信仰毫无疑问是忠诚的，甚至是接近狂热的，因此他十分努力。他仰慕您，仰慕/父亲/。”
“你询问他一下吧。”弗里德希斯思索了一下，给出了一个时间，“——关于明天，或者后天晚上，能不能安排好时间来见一见我这件事。如果可以的话请让他尽快。”
弗拉维奥是如何没落的？
因为老弗拉维奥为教宗所偏重，而教宗却与大统领政见不合遭受冷落——包括教皇系的所有势力。自那以来，他们就始终缺乏正当的政治话语权了，所以才会迫切地需要改变人们对/父亲/的教诲的渐渐疏远的现状。
他的心里渐渐形成了一个全新的计划，一个能够为自己的创伤的治愈创造出来更多的时间、同时获得更大的利益的计划。
**
文明之星，亚特兰蒂斯体育馆内部。
来自十二个高校的一百多名参赛选手正在这里等待预赛的大排行榜公布。排行榜的分数是不管所属学校排列的，其中只有各校前五名能够参加正式赛。根据这次排行中选手们的排序，也可以预估出正式比赛中各个学校的实力，所以指导老师都十分关注。
正式赛的主持换了个陆离不认识的面孔，大概是有名的演员，在台上言笑晏晏地煽动气氛，等待时间一到，屏幕立刻变成一大排名字和数字——
而其中排在首位的大字，正是陆离。
这个结果当然是大家都有有所料想的，毕竟回顾整场比赛，最为出彩的就是她了。然而真正看到这个结果——最年少的人反而最为头角峥嵘，众人还是多少有点吃惊，导致掌声也稍微迟到了那么一会儿。
整张榜单公布下来，排行第二的就是相鹿。
但是据说他因为脊椎的伤正在进行紧急治疗，为了确保明天一早能够参加第一场正式比赛，还躺在治疗舱里没有出来。
全榜单公布完毕之后，就变换了更好理解的十二校分榜，按照各自的得分在同一队伍的选手中排序，而布洛瓦的队伍里前五之中，拉塞尔赫然在列。
陆离的视线跟他对上，得到了一个凶戾的瞪视，而她回以一个散漫的笑容，——然后拉塞尔就迅速地扭过了头，假装看不到她。
陆离大概看了一下和她一起进入正式比赛的其他四个人，根据她在预选赛时顺便看了几眼得来的观察结果，这应该大致符合他们的预选计划，攻击核心是中远程攻击的拉塞尔，辅助两个也是攻击定位的前辈，还有暂代指挥角色的学姐一人。他们的计划里有一个应当在队伍里的辅助性的存在，用来保护伤员和守卫阵营，但是因为得分不够擦着边被排除掉了，所以现在队伍整体严重偏向攻击性，在守卫面薄弱。
不过，把这样一个互相之间连好好说过话都没有一句的松散组织称为“队伍”，未免对其他摩拳擦掌认真准备的队伍多少显得不尊敬了。
陆离又过了一遍自己的目标：她需要优胜、需要名声，却绝对不能合群。
思绪一转，联想起昨天发生的多起暗杀事件——陆离熟悉最澄的手法，那不可能是十夜之梦的手笔。
她之前的确有向最澄暗示希望让陆家更倾向于自己，但他突然的出手还是让她略微有些惊讶。不过，这是一个制造混乱并且重新拿到主动权的好机会，更何况除此以外还有主教弗里德希斯的伤、新都的混乱、十夜之梦的计划……
她的心里有了一个逐渐成型的大局，各方势力顺着各自的线前进着。而绕过这交错重叠的线，逐渐明了的正是她的计划。
关于地位，关于权柄。
“陆离……同学？”
有人喊了她的名字。
陆离抬起眼，看到布洛瓦的四个人向她走了过来，搭话的是看起来较为年长一些的担任指挥者位置的学姐，挂着友善的笑容伸出手来，“你好，我是四年级的乌玛·帕克……”
她的话突然中途顿住了，因为面无表情的陆离忽然露出了一个再明显不过的嗤笑，但因为她的精致凛冽的美，这嗤笑都带着寒冬落雪一样自然而然的冰凉和美感。
“寒暄不如免了。”
她说，“因为我并没有团队行动的打算。你可以把这当成性格缺陷，随意攻讦——总之，团队行动对我来说是不可能的，更何况你欠缺诚意，前辈？”
场面话？寒暄？
——那种丝毫不顾及任何沟通交流上的默认规则的、目空一切的态度简直让听到她的声音这件事本身就能带来一种奇妙的疼痛感，仿佛感受到一种新鲜的撕裂纸膜的冷风。
“不过，我能向你保证一件事情。”她敛着一点若有若无的笑说，“唯有对于胜利，你不必有任何担忧。我已经看过了正式赛的基础积分规则，只要你们不拖后腿，得分就不会有问题。”
说完这些，她就不再顾大家的反应，随意挥了一挥手离开了。
“那么，明天见。”
正式赛的具体情景设置会在比赛开始前三十分钟宣布，对情景的随机应变能力也是比试的一个部分。
亚特兰蒂斯体育馆为各个选手都安排了住所，房间上挂着门牌，陆离提前退场，轻而易举地就找到了自己的房间，却在门口看到一个不速之客。
“晚上好呀？”
走廊的灯光下，青年挂着柔和的笑容，目光绵软而沉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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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还有更还有更。
尝试一下小剧场？
——
陆离：
你问我……喜欢你么？
没有意思的问题。
大概你也知道，即使我说了肯定的回答，那也一定是欺骗你的答案。
因为你一直在注视着我。
所以你能明白的吧？
我并不愿意回答你，而不是因为不能告诉你答案。
所以你应当对我的答案更多地持有期待。
……说不定有一点的可能性？
所以——来吧，幻想吧。
并且，继续地注视着我吧。
这很有趣。
我希望被你注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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