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Alpha

　　水汽将她擦得明净白皙，连颜色浅淡的唇都变得带着鲜活的浅红，偏偏眼瞳却愈发黑亮，短发湿漉漉地塌下来，配上她不耐烦的表情，实在说不上有什么威胁力。
　　立花莲看她的时候忍不住要抿着笑，将视线投到地板上。视野里出现她线条流畅的光洁的小腿和漂亮的脚踝、白皙的双足，踩在瓷砖地面上。

　　既然是同居室友，相处就必须要适应。他应该表现得更自然一点——这么想着，他带着一点猜测的意图，将准备好的毛巾搭到她还在滴水的头发上，先吸了一下水分。陆离只是稍稍瞥了他一眼，并没有生气的意思。立花莲觉得自己有点摸到了相处的模式。
　　到了起居室，陆离懒洋洋靠在沙发上拿着自己的终端点来点去选课，任由立花莲给她吹干头发，再揉上最澄准备好的精油之类的玩意儿整理头发的垂坠感。

　　她的发质很好，触摸起来甚至令人想起丝绸的质感。立花莲想。

　　重新整理回清爽干净的短发后，陆离找了镜子随便抓了抓头发，才很是满意地把终端也递给他，“记录下来我的课表，按日期整理好我需要的衣服和装备。我的房间你随时可以出入，在我不在的时候整理到清洁。”

　　立花莲已经又是那样温和地微笑着的神情，弯起眼睛说，“我知道了。”

　　大概是他的反应有点出乎陆离的预料，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好像还有一点微妙的失望藏在眼睛里。但她终究什么都没说，拉开她自己的房间的门，正要进去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又停下来补充。

　　“啊，对了。——我对你很满意，所以不要再让别人发现你的秘密。”

　　立花莲的思维滞后了一下，才将这句话转换成了“很好”和“小心一点”。然后他又眉眼弯弯地笑。
　　“好的，晚安，陆离同学。”

　　回答他的是关上的房间的门。

　　然后门又忽然被推开，陆离面无表情的脸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她用很冷淡的口吻说：“关于你的秘密——如果有必要……只在有必要的时候，主动来找我。”

　　再次在立花莲回答之前，房间的门被关上了。
　　他忍不住微笑起来，想道：原来她竟然其实是——这样的一个人。

　　——这边，陆离在房间里。
　　新都里有名有号的“立花”并不多。她很快就对上了号——政务省监察长官一家的继承权的话，是值得卖一点人情的。

　　那个立花莲，现在应该觉得自己非常温柔吧？她漫不经心地这样想着，打量他整理好的房间。

　　房间里的确整理得很好，明天要用的日常服挂在衣架上，还搭着预防霜雪突降的披风。礼服的袖口也被拆下来，放在准备好的小盒子里，和所有的配饰——领带、坠绳、名牌等，整整齐齐地摆在桌子上。训练服也被装在银灰色的金属压缩手提箱里，随手就可以拿到。

　　陆离回想起立花莲微微侧起脸的温润的笑容，心中微微一动。

　　[支线-攻略。目标对象立花莲，攻略完成将获得丰厚奖励与稀有称号。]

　　——又是系统的声音。
　　带着“如果你想得到他，就不必犹豫地去”那种怂恿的意味一般。

　　陆离琢磨了一会儿，忽然觉得不论系统到底是不是别有居心，目前看来它是完全顺从自己的心意的，并不会对自己的行为作出干扰，而只是单纯的辅助。况且即使它要加害于自己，无论如何考虑都不是她能够预知或者有能力反抗的局面。
　　假设系统是定-时-炸-弹，终将爆炸，而在此之前并不会干扰自己，那么这样的死亡与终将到来的自然死亡也毫无差别，她没有必要为此耿耿于怀。

　　她点出一枝玫瑰，插在桌子上的玻璃瓶子里，又想到莱森德尔的漂亮的眼眸和柔软香甜的唇——

　　嗯。日常不做果然不行。
　　她关掉光源，挂上称号-传奇性浪漫的（C型号）-强迫自己入睡。

　　**

　　翌日清晨，立花莲早早地起来，洗漱完出来，却发现陆离早已经闲闲地坐在沙发上读书了。见到他出来，懒懒散散地抬眼，很是冷淡地催促他：“快去做早饭。”

　　好像是有起床气的样子。

　　而且对着立花莲的笑容，并没有理解为什么他忽然就不再在意她很过分的遣词用句，似乎因此不太好玩而有点在生闷气。

　　这么想着，立花莲温柔地笑着答应她，“好，稍等我一下。”

　　厨房是公用的，跟起居室隔着半透明的玻璃墙。他昨晚就确认过厨具全部是洁净崭新的，储藏柜里也有充足的食材用料，后勤部门还贴心地准备了一应其他用具，吸油纸、打蛋器、洗碗机、自动清洁机器人等等，一应俱全。
　　他很娴熟地穿好围裙，正要将还披散着的长发扎起来，却听到身后陆离的声音，“等等。”

　　“嗯？”

　　立花莲疑惑地转头看她。

　　陆离倚在门口，双手抱在胸前，一只手里还拎着那本书，微微偏着头，勾起唇角散漫地笑。
　　“重新开始。头发放下来，面朝我。再进行那个扎头发的过程。”

　　——立花莲不解，但仍然是照着她说的做了。
　　发圈咬在嘴里，微微低着头，低垂的睫毛微微颤动。双手向后，将头发慢慢拢到高处，或许是感受到陆离一眨不眨凝视他的目光，他的耳朵有点泛红。就在这里，陆离叫了停。

　　“就这样，不要动。手肘向外打开——对。”

　　她的眸光几乎是粘稠缱卷的。立花莲想，这样实在很奇怪……她在看什么？他有点不安地移开视线，勉强微笑着问道：“……可以了吗？”

　　陆离慢条斯理地说：“那么附加条款，每天早上你需要面对着我扎头发。”她微微一笑，好像漫不经心地讲述道：“你没有注意到吗？扎头发的时候你看起来像被捆绑着吊在空中的姿势。——非常勾人的画面。”

　　“——好了。快点做饭。”

　　叙述完自己的话就单方面地切断话题，根本不等回应。
　　随心所欲的Alpha又坐回她的沙发上，翻看她今天的课本。

　　**

　　早上有点缠在雾气里的湿淋淋的水滴打下来，却连雨都算不上。陆离穿上了披风，却没有带上兜帽，打量着昨天没来得及细看的景色。

　　教学楼建筑群是旧帝国时期模仿吞并战争时代直后的文化复荣时代的风格的建筑。当时书写和纸质材料重新兴起，诗歌和戏剧再次成为主流的文学形式，绘画雕塑上整体流行奢华梦幻的浪漫主义，精细奢靡地雕琢任何可装饰之物的任何角落。所以浓白的雾里的这教学楼也美得让人觉得如同幻境，带着点从过去而来的不真实感。

　　主教学楼是回字形的建筑，中间围着一圈小花园和一个极高的塔楼——充当校史馆和教师办公用楼。
　　陆离在的班级的教室在靠近花园的内侧。她到的早，就先占了后排靠窗户的位置坐下来，兴致盎然地打量了一会儿塔楼上绘着曼荼罗一样神话叙事性的装饰浮雕砖，教室里的空位就差不多齐了。总共二十四个人，艾丽亚是匆匆忙忙踩着点冲进来的，所以没能坐到陆离旁边的位置。之前见过的那个令艾丽亚坠入爱河的Omega小男生戴着黑框眼镜，闷声不语地坐在陆离前座。

　　随着铃声打响的最后一声，第一节课的老师走了进来。这是一个看起来很儒雅的青年男性Beta，浅棕色的头发打理得很整齐，戴着金色细框的眼睛，跟大家打招呼，并且进行了他的理念陈述。

　　“诸位同学，欢迎正式来到布洛瓦高等学校。我是查尔斯·塞西尔，历史与文学研究者；请称呼我塞西尔先生，接下来的四年时间里，我将是这个班级的综合担任者，兼任公共基础课文学课的老师。如果有哪位同学选修了中古文学通史，那么将能够更多地见到我。
　　在开始互相认识之前，让我们先聊一聊这四年的生活——尤其是人际方面该如何处理这一类事情吧。我相信你们之间有热爱呼朋唤友的，也有眷恋独自一人思考的；有的人信仰科技的力量，有的人信仰神明的解释，也有的人只相信自己的神秘能力；看看班上的其他人，有的人生而具有更好的出身、更优异的天赋，而有的人并非如此；这些人里有你之前认识的或看上去就心生好感的，也有令你无法忍受的嫌悪的。
　　——不管如何，高等学校这四年的第二发育期不仅是诸位生理成长的重要时期，也是人际交往能力的重要锻炼期。你们需要养成的能力是结交真正的朋友，打理好有必要日常相见却不能成为朋友的同学关系，不把事情闹大地私下解决有恩怨的关系，并且能够照顾好自己的过于兴奋、过于愤怒、过于孤独等这一系列情绪，任何情绪造成的压力都不应当成为不能解决的阻碍，而你应当学会克服它。
　　我需要你们保证正常的出勤、尽量优秀的成绩、理智的课程与时间安排，并且合理地规划自己将来的人生。当然，如果你遇到不能解决的问题，请来找我商谈——我在中央塔楼的办公室随时恭候各位同学光临。”

　　他的语调很优雅而轻柔，听起来让人觉得十分流畅。尽管讲了这么一大段话，他看起来仍然是一个看起来十分克制而有魅力的人。他微微顿了一下，用手里的学生信息簿的书籍轻轻敲了一下桌子，微笑着道：“——好了，让我们首先进入自我介绍的环节吧。尽管相比于选修课，大家一起活动的公共基础课的时间其实要少一些，但是互相认识仍然是很有必要的。就从——”

　　他环视了一圈，视线停在陆离身上。

　　“——从我们的这个年级的学生代表陆离同学开始吧。”

　　陆离注意到，尽管他的目光看起来始终未曾变化，但她还是本能地感受到了一点异样。
　　那种——她有时会在最澄的眼里也看到的神色。

　　……是怀恋。
　　透过她，感觉到某种叹息一样的、对过去时光的怀恋。

　　系统的声音响了起来。
　　[日常-亲吻。请享受与任意一个人的吻，强调需要宿主主动。]
　　[日常-课堂。默默无闻有什么意思？请被点名批评一次。]
　　[支线-攻略。目标对象塞西尔，攻略完成将获得丰厚奖励与稀有称号。]
　　[主线二’’-塞西尔好像知道一些过去的秘密，请宿主进行调查。（此任务在特定情境下触发且自动分配序列号）。]

　　陆离漫不经心地移开视线站了起来，椅子发出刺耳的声音，皱起眉头好像很是认真思考了一番一样，最后只是面无表情地、冷淡地说，“陆离，以上。”
　　——然后她就坐下了，托着下巴，兴味索然地垂着眼。

　　她的“自我介绍”让教室里发出了窸窸窣窣的笑声。
　　显然，大家都知道陆离，也并不觉得她这么表现有什么讨人厌的。

　　这是一个第一次见面就能在众人的心里浓墨重彩地画上一笔的人。她叛逆锋锐也好、特立独行也好、乖离不群也好，在人看来竟然都能是理所应当而且很有天真意味的魅力的。她本身就带着一种浪漫而传奇的色彩，是独一无二的、让人几乎生出嫉妒的爱怜。
　　天才，况且是锋锐不羁的，多半都会遇到这样的处境，仿佛他们生来就是为人所爱所包容的，尽管他们总是表现得不友善、不合群；因为众人都会在见到他们的第一眼就暗默地了解到这个人没有像庸人一样碌碌地费尽气力讨他人喜欢的必要，并下意识地背负起原谅她的无礼自由的责任。

　　台上的塞西尔也似乎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仍然带着他优雅而很有礼貌的笑容，扶了一下眼镜，继续点下一位同学进行自我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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